第18章 泥雕小尘

小尘收好匕首，他当时看着贾方春的匕首时就想到可能会有今天这般对敌的时候，他对付婷也未说过，他只想在保护她的时候，可以给敌人出其不意突然一击，应该用的着，而且这匕首锋利、大小正合适，只是绝没想到会同时面对当世三大高手，但他不惧怕，他不能让亲人、良善之人再被恶人所辱，他看不得娘气极颤抖的样子，死，也让自己先死，他想试试。

        小尘已站起，在众人的眼里，此刻，他绝不是人，或者是妖怪…

        人群中的付婷两眼泪花，她已看不清前面，但她知道小尘就如在自己眼前一般鼻息可闻，他永远是神奇的小尘，她知道在小尘身上发生再神奇的事也不神奇，因为他本就神奇，他就算在自己面前突然凌空飞升乘风归去也不神奇，他本就不像这世间之人，他才是偶然降临这人间的临江仙子，对世人充满悲悯周围只有善良的神奇小尘…

        小尘以最轻柔的手拂去她眼中泪花，他果然就近在眼前，他牵着她的手向爹娘走去…

        小尘对着已静下来的爹道：“爹，这帮人杀不杀。”指的自然是围墙上的一众仍不敢稍动的大澳帮众或天覃教徒。

        此刻以自己弈棋之静心现在也只是强压平静，爹只挥挥手，转头对娘道：“收拾东西吧。”

        小尘回头对众天覃教徒高声喊道：“你们传一句话，今后你们江湖中再有任何人胆敢犯这天仙城，胆敢犯这清风院，只要他还在这天地之间，我便取他之命。”

        天覃众人好像这时才回到人间，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众人不知道他说的你们江湖中，难道他不在江湖…只知道此刻这人说的话就需照做，他们怕死，他们不想死。

        陈院主突然斜身飞掠而起，口喝“你不能走”对围墙上一个黑衣人一剑便穿心而过，正是之前一刀斩杀过弟子家属之人身形一落地口中呢喃道：“果有天道，天降神来除恶。”

        ……

        天仙城中已人头奔动，车鸣马嘶，虽然依旧是奔行匆忙但不再惶急，江湖苦天覃久矣，今日心头似已云开日出般和暖轻松…

        南大街头巷子处小尘铺子里，爹娘和小尘婷婷四人站立院中，地上是爹娘从清风院西厅住处拿来的几箱物件，小尘还似往日一般，微笑着对着爹娘道：“爹，娘，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是妖怪，我这事有的是时间和爹娘来说啊，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山了。”

        只有身旁婷婷两眼动情的看着小尘，紧紧抱着他的臂膀似生怕他突然飞天而去一般。

        娘却轻轻的道：“你到底是何人？”

        小尘想打破这有点奇怪的气氛，哈哈笑道：“娘，我是小尘，你们的儿子小尘。我们便一起去青城山了吧，我已经等不急了。”

        付婷在旁道：“爹，娘，小尘是有自己的秘密的，但他都告诉我了，你们不要奇怪，他就是小尘，不过，他本就很神奇这倒不假。”

        爹娘却勉强堆笑，爹道：“好吧，我们知道了。”

        小尘道：“爹，娘，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之前的情况跟你们说一下。”

        小尘看爹娘未做声，便接着道：“当时，在我眼里那三只老鼠本来看着就十分来气，但不知我的这下能不能行，那三只老鼠不知会不会放过众人，首先就是爹娘和婷婷，到后来，我看娘气的颤抖就心里难受，便想试试，要死便我先死，然后我便先装作呆…”

        小尘正待说出当时怎么做的，爹听到这里，接话道：“今日城中人太杂，留待静处再说”。

        气氛仍然沉闷。

        小尘见状随后便拿些寻常话语奋起热情和爹娘好生说话，想爹娘尽快像往常一样，慈爱无比，哈哈大笑，他想再听到爹娘的欢笑声，却在随后的晚饭时间仍感觉努力失败，还是感觉爹娘和他有了一层膜隔，也没说明什么时候动身。

        ……

        到得晚间，爹对小尘道：“白天人多眼杂不便走动，是以今晚就在你这铺中歇息，待明日便雇车从城北出城再绕向南行。”

        小尘心中高兴，忙道：“好的，爹，那您和娘在厅中床铺歇息，我和婷婷在铺中打地铺。”

        爹道：“这个不妥，那床铺是你和婷婷的卧床，我和你娘多有不便，我和你娘就在铺中打地铺便可。”

        小尘只想让爹娘好好休息，情急倒忘了这一层，便道：“那好，爹，娘，那我们就都打地铺，您和娘打地铺，我决不能在床上安卧，那我和婷婷也在厅中床边打地铺。”

        娘道：“这孩子，你一向不落俗套，听你爹的，你就在床上休息，还有，今日奇险，当时只是挂念你们，此刻仍心有余悸，很是思念婷儿，我今日和婷儿打铺一起睡，你爹另行打地铺。”

        小尘道：“好，娘，那就您和婷婷在铺中打地铺，我有不便，我就在厅中床边打地铺自睡，您也别再说了。”

        娘微微笑道：“那好，就依你吧。”

        小尘又狸猫般的开始三锅两炉交替烧水收拾，爹娘此刻看着小尘，再也跟从前不同，从前看他有时行动迅捷如猫只觉得平常，此刻看他迅捷如猫只觉得似妖，而且看他三锅两炉交替烧水，引水添柴，每次忙完其它便一锅水刚好已开，时刻竟准的出奇，不禁再次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忙完，众人睡下不提，小尘做着最好的梦，终于可以跟仙子般的婷婷于深山之中畅玩，他的洗沐池大计必须要完成，可以为所欲为为所欲为…太刺激了，甚至在梦中已笑出声来…

        …

        窗外刚有一丝天光破晓而出，小尘便已醒来一跃而起，今天有点兴奋，推开门来准备去院中启炉烧水待爹娘婷婷醒来。

        刚推开厅门，一张纸飘然而落，心中一紧赶紧接住：我们隐山而去，勿寻，自为之。

        小尘看完这几个字，只是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已死，心已死，爹娘带婷婷隐山而去怕是人间难寻，有缘千里相会，无缘对面难寻，爹娘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为什么不和自己当面说清楚，他相信如果面对爹娘定能说服爹娘所虑，爹娘怎知他梦中二十载思念付婷，再回人间便再也不能分开片刻…只是这一瞬间，从他看到纸上的最后一个字后，便已呆立不动，眼光之前看着哪里便是哪里，比那泥雕还静一动不动…

        天下间怕是只有小尘家乡的爹知道小尘的此刻行为，小尘爹说自己在小尘两岁时逗他，带他出去玩沙坑，突然躲到后面草丛，发现小尘抬头看着自己不见了的时候，从那一刻就站立完全不动，也不扭头去找自己，完全静止一般也不哭不闹，爹观察了盏茶时分仍是一动不动，吓的爹赶紧出来喊他，小尘马上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又自己玩自己的去了，先前就像时刻停滞了一般，也是出奇…上天给了他最快的速度，也给了他最静的呆滞。

        江湖中怕是再也不会想到此刻人间之妖小尘已变成泥雕…

        …

        盛昌城客栈之中，楼下大堂内人声在压抑中纷乱繁杂，所言都是小尘

        “谁说书中妖怪是假，没有空穴来风，天仙城那小尘便绝不是人…”

        “百年来从未听说过此事，便是想也没想过这种事…”

        “莫说百年来，就是千年来，也没听说过这种事，看来人间真的有妖…”

        “或许是神也不一定，你没看到除的是恶吗…”

        “嘘，你轻声…”可见天覃余势仍在，可见寻常众人心中之惧，可见其寻常为恶之甚

        楼上房中，爹看着昏迷中的付婷对娘道：“青莲，只怕婷儿醒来会闹，只有你来好生安抚了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让婷儿去追求平凡，却还是碰上了天下第一，而且是绝不一样的天下第一，我的心再静也看不透他，你看他出手前装作痴呆的样子，我便也是信了。”

        娘叹气道：“我是着实喜欢这孩子，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婷儿已昏迷一整日，用药不能太长时间，待明日出城后便让她醒来吧，终究还是要和她说明的。”

        ……

        盛昌城外一辆马车正在两匹马滴答快奔下吱呀前行，已是第二日晚饭时分，不久天就要黑下来了，今晚可连夜赶路。

        付婷在马车中嗯一声揉眼醒来，看着正看着自己的爹娘有点迷糊，道：“娘，你们干嘛…小尘在哪…这是哪里啊。”说完伸伸腰道：“娘，我好饿。”

        娘看着她，眼含泪花道：“好，娘给你拿吃的。”

        付婷接过娘拿过来的干粮，刚准备吃，继续问道：“小尘人呢…”

        看着爹娘看着自己一脸默色并不说话，付婷稍楞片刻，突然扔掉手中食物跳起来厉声尖叫道：“我说小尘呢”

        娘再也忍不住眼中泪花，眼中流下两行泪来，突然上前抱住付婷道：“婷儿，娘也不想，娘也不想…”

        ……

        付婷此时静静的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做，小尘他有秘密，但跟我说的清清楚楚，他只是不想离奇的事让亲人去操心，他自己去接受，你们为什么不跟他当面说清楚，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口中只喃喃念叨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眼中清泪直下…

        爹道：“婷儿，我来跟你说吧，小尘这孩子我也看不透他，江湖中不出十日，天仙城妖怪小尘将传遍天下…”

        付婷此时疯了般大叫道：“他不是妖怪小尘，他是神奇小尘，他是我的神奇小尘，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娘只跟着眼泪直流紧紧抱住婷婷。

        爹道：“以他今日之名，他一举一动，无不万众瞩目，只要他一招手，就可有人送上万两金银，只要他一开口，就有无数美人投怀送抱，他只要一投足，哪怕只是有人跟他打过招呼便可江湖中求索名利，他一个年轻孩子怎能知道是否经受的住考验，他之前在我们面前的平凡普通…我现在也不知是真是假了…”

        爹接着道：“他是否真能放弃唾手可得的名利，我们可暗中观察他三年四年，自可见他本心，到时再看你们之间的缘分吧。”

        付婷只静静的道：“三年四年？你们可知，他如果离开了我，便是活不成了，我如果离开了他便也是活不成了，你们这么做如果是为了让我活的好，却只是让我死的更快，让他也死的更快，你们为什么也如俗人一般不给他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当面和他去说清楚…”

        “你们可知，现在带我离开每多一刻，他都可能会死去，你们可知，再往前每多走一步，我便可能会死去…”说出话时人已似脱力般痴痴呓语了…

        爹娘不语，爹此刻眼中也露出晶莹

        付婷突然回光返照般凝视爹娘，喊道：“他哪一个字，哪一句话骗了你们，他在你们面前哪一个行为不是世上最真诚的，他是看着爹娘有危险才冒死去斗那恶人，他第一次见你们便唤你们做爹娘，把你们当做亲爹亲娘一般，把你们当做世上最亲近的人，你们这么做心中过得去吗？”

        爹娘此刻再也忍不住，爹扭头不敢去看婷婷的眼神，娘哭着大喊：“回头。”

        ……

        马车已进天仙城，付婷静静的道：“我敢打赌他还在铺子里，他一定怕走开了，我便回来找不到他…”像是对自己说的也像是对爹娘说的。

        铺门还如三天前暗暗关好的一样，纹丝未动，婷婷疯了一般抢上前拉掉铺门门板扔在一边，飞也似奔向小院…

        门口的响动也丝毫没有惊动院中厅门前的泥雕，那泥雕本能追逐世间声音，但此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听到人间之音…

        爹娘也快步向前，刚来到铺面后门，付婷已哭出声来凄声奔过去一把抱住一动不动的小尘，那人还是泥雕般一动不动，身上已冰冷，手里还拿着那张纸…

        已无往日神光的眼睛还望着纸上最后一个字，比泥雕更静，娘也眼中满是泪花奔向前抱住婷婷和泥雕小尘…喃喃道：“我们错了…爹娘错了…”

        付婷只在那泥雕耳边用世上最轻柔的声音不停的呼唤：“小尘，我回来了，我是你的宝宝婷婷，我是婷婷，我回来了，小尘…小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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