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算命
别庄
“爹，我……我不知道怎么就……就睡到外边去了……我…我害怕……”
小公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小脸蛋儿扑在孙司肩膀上，两条白晃晃的“瀑布”耷拉在孙老爷的衣服上，挨挨蹭蹭地往下滑。
萧潜安一边抽泣一边下意识往他爹肩膀上蹭鼻涕。
“好了好了，潜安，快别哭了。”
孙老爷没什么办法，腾出一只手来一直在轻轻拍他后背。无奈家里最宠的就是这个小兔崽子，更何况他也还小……
接连受惊吓，任何一个没有通天大胆的孩子都会害怕的吧。
“我……啊切！”小公子被猝不及防的一个喷嚏给打懵了，他从孙司肩膀上起来，哭声猛然顿住两秒，然后他重新趴下去继续，“呜呜……”
孙老爷把人拎起来：“潜安，听话，你这该是着凉了。先下去，让人带你去喝药。”
好不容易把人给哄下去走了，孙老爷叫来了随身服侍的几个人。
孙老爷开口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回事，小公子是自己梦游了吗？”
当时守在门外的老妇人也在这一群人里。
她微躬的身形又往前倾了一点：“当晚时间不早了，我本想劝小公子睡下的。公子说让我先歇下，我就让他们替了一班人，然后就……就退下了。没成想……”
“外面替换轮值那么多人，你们还看不住一个孩子？！”
孙老爷摔了随手抄过的茶盏掼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碎瓷四散崩裂，成功让那一群人把头又埋低了几分。
“老爷，您消气，小公子他……不是梦游。”
良久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哦？继续说！”
“回禀老爷，”人群里出来个年轻人，看着跟孙亦差不多大，“那日是小的在门外守着，去替值的时候陈姨正在门外，想劝公子休息……”
“仙君？”
“仙君？？”
孙亦那慌慌张张的呼声揪了瞿清一把，他回神问道：“闻到花香了吗？”
“闻到了，那花香……有问题吗？”
瞿清没有立刻回答他，然后就听孙亦接着说了下去：“气味挺淡的，还有点好闻，很像是一种兰花……”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转念去想到底是什么种类的兰花才能散发出这样的香气。
“兰花……”他小声念叨琢磨了好一会儿，“是木兰花吗？！”
孙亦转头，动作有点快，他自己好像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不说，猛地一下子差点扑灭右肩上的那盏烛魂灯。
要不是瞿清手快给他护住，他估计早就见到鬼了。
“那是迷幻……”
短短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孙亦就在某人稍微有点错愕的眼神中，“砰”地一声倒了下去。
香……
这香气的确是木兰花不错，气味淡是因为隔得远，要是隔得近，直接接触下他还能站到现在？
而且木兰花跟别的花有所不同，它随着盛开时间的延长，花香味不淡反浓。
所以很明显，这花应该是刚开不久，而且，隔得虽然不近但估计也不算太远。
木兰花。
木兰。
……
说来也奇怪，自从花香味弥漫开来，林中雾气慢慢消了不少，瞿清甚至都没再耗费什么灵力。
雾气慢慢褪去，在完全消散之前给这林子打了最后的掩护。瞿清抬头的时候，诡异的树林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他们在迷阵里耗费的时间其实不算太长，出阵的时候却已经是下午天气了。
瞿清灵力损耗一路上半拖半拽，才终于把那“姑娘”带出来。
出了树林外面是一条小道，茵茵小草反季地生长，融进晚照的斜阳里，散发丝丝缕缕的暖意。
小路尽头是一处院落，白墙黑瓦，背后靠山，落在一片浮岚暖翠中。树围小院，水上亭花满园。院前还有一方小湖，湖边的葱兰成片，扑飞流萤，点点明灭在草丛中。
瞿清和孙亦还没进门，就听见门口处一阵不小的动静。
然后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毫无头绪的喧闹，然后又在手忙脚乱中突然安静下来。
一人带头喊到——
“这不是那日到府上来的仙君么！”
余下的人闻声抬头，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
“快快！仙君快过来！”
“老爷老爷，我们请的仙君来了！”
瞿清一看，这群人里打头的就是那个那天不知情闯进来送信的老仆。
“严青……快去，请仙君进屋。”
一群人慌忙扶起瘫软在椅子上的孙老爷，往内屋去。
瞿清：“？”
孙亦：“？？”
发生什么事了？？？
“孙老爷身体可还有恙？”瞿清看面前的人总觉得他不太好。
“无事无事，劳仙君挂怀。方才只是被府上下人气着了，不妨事。”
虽然嘴上说着不妨事，但孙司一句话的空当连连咳嗽了好几声，估计是真的被气得不轻。
“仙君此番辛劳助我，孙某人定然铭记在心，先行谢过了……”说罢孙司起身恭恭敬敬给瞿清行了个礼。
“不必。你起来吧。”
“我来之前已经看过，这边山景别致地形开阔，草木有灵，不像是会养出秽物的地方。”瞿清稍微停顿了一下，没接着往下说，而是在说话间不知不觉将目光移到了外边庭院里栽着的一树木兰上。
整树木兰开得挺满，洁白中带着微微一点晕染开的微粉色，有两三个花苞不舍得开，藏在一众花瓣下。
木兰先开花后长叶，这一满树花都是刚开不久的样子，好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孙司正接着话头：“是啊，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昨晚的的确确就是发生了这样的怪事啊……”
瞿清收回目光：“可是你们原先招惹到什么了？”
果然，孙司深色一滞：“这……我们也不知道啊。”
“有什么就说，若是隐瞒和欺骗，后果自负。”
孙司犹豫中重重叹了口气，开口道：“平安贪心不足，本是被我禁足在家的，没成想那一日……”
那一日是交众好友出去游玩的日子。
孙府停了三辆马车在门口，一辆是老爷夫人，在最前面，还有一辆则是孙平和潜安两兄弟。
“孙老爷啊——你们家沾了不少鬼气，常年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怕是有人要出事啊……”
不知是何时，一人拖长的语调从最后一辆马车处传来，站在那马车旁边的下人绕过去才看见是一个算命的。
说他是算命的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那人看着挺老的，身上用来装作门面的道袍也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他手中的算命幡穿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洞，磨穿了帮的鞋被他坐在身下，他就那样光着脚闭着眼睛靠在墙边，身边似乎飞着若有似无的苍蝇。
“呸！算命瞎子，别在这儿乱说话！！！我们家老爷好着呢！我们全府上下都好着呢！！我们这儿没有银钱，滚一边儿去！再乱说话小心打你，去去去去去！”
“哎，住手！”听着年纪不大的小公子声音，把准备动手赶人的仆从给拦下了。
“哟……小公子，你怎么下来了，呵呵……”
那人忙不迭双手抱拳行礼，刚才的阴云狠戾顿时烟消云散，脸上挂起了常态化的笑容。
萧潜安从最后一辆马车上下来，在那算命瞎子面前蹲下身：“老伯，敢问你方才说的这些话，有何凭据？”
“哎哟，小公子是个富贵之人呐。可惜，好人却未必有好报啊……”
“此话怎讲？”
突然，那个闭着眼睛坐在地上的算命瞎子睁开了那双耷拉着眼皮的眼睛，白翳几乎铺满了他整个眼球，看不到一点黑色。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场景，把面前蹲着的小公子吓了一跳。
那算命的瞎子突然笑了。
还明目张胆笑出了声。
“公子莫怕……公子以后，还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放下这里，放下这里……”
说完这句听不懂的话，那算命的瞎子竟然踉踉跄跄地起身，杵着手里的算命幡，一步一敲地走了。
留下萧潜安一个人一头雾水地站在马车旁边。
后来他们还是去游玩了。
萧潜安和孙平两个人一起在最后。
孙平比这个同胞弟弟大十来岁，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一路干巴巴地坐着，甚是无趣。
在孙平来来回回翻身无数次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出口问弟弟：“潜安，要不你跟我去山上看看吧？山上有美景，可比这些个地方好看多了！哥哥带你去，好不好？”
“不好，爹爹和娘亲都还在前面，还有老夫……”
“哎呀，你怕什么，我偷偷带了人的，就跟在咱们后边呢，一定把你保护得好好的。我考虑得特别周到，不会出一丁点儿事，你就放心好了。”
“我……”
“跟我去，一定要跟我去。”
小弟弟终究还是拗不过他老油条的哥。
跟着上山了。
…………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潜安这体质的确不同于其他人，他很容易受惊吓，那次被平安拖带着上山撞了邪，回来以后病了好久。”
“都说孙府的老宅鬼气重，潜安的病又迟迟不得痊愈，这才把他送到了这处别庄上静养。”
“这里也并不是全然安全。”瞿清听他说了些，跟刚来时打听到的消息串联了一下，“我们来的时候在树林里进了迷阵。”
“迷阵？”孙司显然没想到，“本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树林，也是想着这处地方隐蔽，这才把别庄建在这边，怎么会……”
“现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现在最关键的是，萧潜安的事。”
“是是是，只不过，仅凭口中之词，很难说清楚啊。”
“问过别庄上下的仆从了吗？”
“问了，听庄子里的下人说，入夜之后根本就没看见潜安出去过。”
“那当时问的人呢？在哪儿？”
“陈妈不住在这边，当时是他问了潜安，然后就看着他们替了值便回去睡了。”
“那敢问老爷，可以确定当晚里面坐着的，真的是孙小公子吗。”
瞿清的一句话直接问得孙司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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