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5

        叶子辰的休假日常很简单，早上起床吃饭看报纸，中午陪父母，晚上和父亲唠唠嗑喝喝酒。

        今天早上阳光不错，让人懒洋洋的，叶子辰拿着刚从报童那里买来的报纸坐在院子里，闭上眼睛，感受阳光带来的温暖，渐渐的全身变得暖和起来，慢慢来了精神，便展开了报纸阅读起来，厚厚的报纸以及被阳光晒的暖暖的了，手放在上面很舒服。

        纸墨的清香格外迷人，于是叶子辰又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在这暖阳之下，享受这可遇不可求的美好时光。

        “闺女，今天我们去照相馆吧。”

        “哦，好啊，”叶子辰从报纸后面探出脑袋,看着盛装打扮的母亲，有些惊奇，“怎么想到要去拍照啊？”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叶娘拉着叶子辰回屋，“上次拍照还是在三年前呢。”

        叶子辰想想也是，之前在文职还算好，至少每月有个时间回去，自从去了前线之后归期就不定了，看着桌上自己还是长发的照片，不由得感慨万千，想当年自己还是白白嫩嫩一少女，现在都黑了，还糙了不少。

        “诶娘，我现在不适合穿裙子吧，”叶子辰看着母亲翻箱倒柜的翻出一套套裙子，面露难色，“我现在是……短发。”

        “……娘都给忘了，”叶母拿衣服的手顿了顿，弯起嘴角却没有笑，“哎呀，那就没衣服了。”

        “我的这套你穿穿看。”叶父拿着一套黑灰色唐装进来。

        “这是？”叶子辰拿着这套衣服左看右看，衣服虽然有微微的褶皱、袖口边隐隐有着旧日的痕迹，但可见保养的非常好，穿在身上依旧紧身修身，然后扒拉了几下头发，对着镜子看，臭美道，“不错。”

        “这是你爹年轻时候的衣服，可宝贝了，”女儿长相随父亲，叶母看着面前的俊人儿，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你爹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和我求……”

        “嗯哼！”叶父右手抵着嘴唇出声，“不是要去照相吗，晚点人要多了。”

        别停呀，我爱听。叶子辰憋笑。

        “瞧你出息！”叶父看着面前和自己年轻时候差不多的脸，做出那傻样表情，没眼看，一巴掌削了上去。

        “嘿嘿嘿。”

        6

        下午，叶子辰在院子里坐着，身边还放着壶酒，偶尔小酌，从衣服里掏出一张自己留长发的照片。

        “部队里什么没学，倒是学会喝酒抽烟了。”

        “爹，”叶子辰连忙把照片收起来，莞然一笑，“没有学，部队气氛好，打赢了开心，抽烟……我紧张，找个什么缓缓，没有抽很多。”

        “……像你这么大的姑娘早结婚了。”叶父嫌弃道。

        “欸爹，当时可是你把我送到部队里的啊。”

        “有中意的人吗？”

        “……爹，你被什么玩意上身了？”叶父抬起右手作势要削上来，连连喊停，“哎哎哎！算有也算没有，平时打仗紧张死了那会注意这些啊！”

        “你背上伤怎么样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叶父给自己倒了一杯。

        “娘和你讲了？差不多了，”怕父亲不信，叶子辰还站起来打了套军体拳，“身体倍儿棒。”

        “怎么伤着的？”

        “帮同志挡的，他在狙别人呢，没看到后面有敌人摸上来，正好我看见了就去了。”说着摸了摸胸口，“可吓死我了，想都没想就去了。”

        “……唉……现在我有点后悔了。”叶父撸起自己孩子的衣袖，原本白嫩纤细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细长伤口。

        “您后悔什么？”叶子辰笑道。

        父女两人在庭院里对饮。

        “……后悔把你送去当兵、后悔把你当男娃养……”也许是酒劲上来了，也许是借着酒劲，“你恨我吗？本来可以读读书，写书法，干点你喜欢的事情，找个喜欢的人嫁了，不像现在，要去前线，要有生命危险……”

        “哟，您老竟然也会想这些，”叶子辰调侃道，“好吧，说实话一开始是有点怨念的，不过……”

        叶子辰敬了叶父一杯，看着杯子里倒映着的夕阳，脑海里浮现了回家时的场景——

        她站在家里的窗户边，看着楼下的行人，外面的街道特别美好，看着路上的马车缓缓往夕阳的方向开去，买小玩意的商人在人群里叫卖奔波，小孩子在路边非常快乐的玩耍，落日的余晖从巷子中间洒进来……

        这就是她想守护的东西啊。

        “不过，当兵了之后，我就明白为什么爷爷要去当兵，为什么父亲要去当兵，为什么你要我去当兵了。”叶子辰双眼清明。

        “当文职很累，要整理很多文件，一天下来脚都起泡了，但是我知道在我累得同时，一线的同志们比我更累更辛苦，第一次和大部队失散的时候、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我真的好怕好怕，我连枪都拿不准，浑身都在抖，”叶子辰眼眶微湿，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但是，当我们打完仗回去的时候，我看到孩子们的笑容，乡亲们给我们送水送吃的，我就不怕了。”

        “我希望，咱们的国家不要被外国人控制，不要被外国人欺负，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囡囡……”叶父闭上眼睛皱眉，“你都晓得了？”

        叶子辰笑眯眯的从屁股下面掏出一叠碎报纸，“就您这销毁技术还不如直接烧了呢，我早上看报的时候就发现少了。”

        依稀可以拼凑出“抗美援朝”这几个大字。

        “我就是想让你好好养伤。”

        “您也知道，我是坐不住的。”叶子辰挠挠头，憨笑，“您就让我去吧。”

        “唉，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关着你不成？”

        7

        “你怎么还是让闺女知道了？”叶母伸手拧着叶父的耳朵，难受的说道，“才回来没几天。”

        “爱夫人手下留情，是我们囡囡太精明了，”叶父侧头缓解痛楚，一边安抚着叶母，“我也没想到撕成碎片也会被找出来呀。”

        “娘，你也别欺负爹了，”叶子辰收拾完行李看着站在房门前的父母不由得笑出了声，“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随后对父亲眨眨眼，“没准下次就把你心心念念的女婿找回来了。”

        “什么？！”叶母震惊，连忙扯住女儿的手，“女婿？娘怎么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傻姑娘看上了你？”

        “……娘，你女儿喜欢的是男人，虽然我也很帅……”

        “这样啊，”叶母有仔细的想了想，“那他晓不晓得你是女的呀？哪里人呀？”

        “他晓得，江苏人，”眼看母亲又要扯东扯西了，奈何时间急迫，叶子辰边上马边说，“人还不错，是我的搭档。”

        “不用送了，我走啦，等我回来啊！”向父母挥挥手，叶子辰向着夕阳的方向奔去。

        8

        叶父和叶母目送着孩子离开，直到夕阳里在没有叶子辰的身影，良久，才回屋。

        回到屋内，叶父将撕成碎片的报纸拼好，脑海里浮现叶子辰临走前的对话。

        ——谢谢你，让我从军，让我结识到了这么好的朋友们。

        ——我从未后悔过，真的。

        ——爹，我想成为一个能够报效国家，报效民众的人，我愿意为之而奋斗。

        “秦秦啊，咱们的囡囡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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