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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晏斐回到府中,一路随行的下奴弯了弯身:“相爷忙于政事,尚未着府,公子可要先沐浴?”

        他听闻后,静默一会,随后摇了摇头:“你们都退下罢。”

        说罢缓缓沿着府中小道,朝自己院落走去。

        阔别一月,小院安静未变。晏斐似有心事,在门前停立许久,情绪终化作看不见的尘烟,最终暗叹息一声,上前推门。

        门扉突而自里头打开。

        祁疏年迅疾奔出,恰与晏斐相见,愣了一愣。

        晏斐眼眸温和,柔声笑了:“疏年你来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富贵公子模样,腰缠鸾配,冠玉金丝,骄如坊阁玲珑景。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是祁疏年神色中余留的焦乱急迫。

        祁疏年迅速遮掩下失态,朝晏斐身后扫过两眼,轻笑一声:“阿斐不正是算到疏年会来等候,才屏退下一干侍从么。”

        晏斐并未否认,淡然静立,唇角些微挂起笑。这样的沉和平稳,恍如静山皑雪,终年不改。

        祁疏年未能忍住,只觉得自己听闻晏斐消息后的满腔关切,都付诸荒废。此刻晏斐愈发从容闲和,他愈是气恼。

        “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衣衫枯旧,形容消磨,为何阿斐还要故作笑容,真是碍眼至极。”话语脱口,而后祁疏年闭唇,又暗下生懊。

        晏斐淡淡低首,打量自己一番。

        他确实算不得细致讲究,身着白芷村时惯常的青衫,一路劳程,还沾了些泥土。祁疏年惯好奢靡精致,许是瞧不上他这模样。

        倒也无谓了。

        晏斐笑意柔和:“疏年等候晏斐许久,只为说这一句?”

        “……自然不是。”祁疏年气结,索性敞开天窗,“我来看看阿斐脑子如何拧坳了,那谢氏家主有甚么好,值得你为她这样做?!要从深山回来,阿斐不用莫烟阁的势力,反倒请晏府中奴士接你,你可知这意味着甚么?!”

        晏府与莫烟阁不一样,虽同为晏斐主事,可晏府,终究还有晏相在。

        即便着心朝野政事,晏斐与谢氏家主这一月相伴,有晏府奴仆寻来,势必会传到他耳中,晏相怎会不好生思量。

        晏斐安静依旧,垂眸伫立门前,不作回应。

        “阿斐自然知道。你算无遗策,竟连自己都要利用。”祁疏年语气一缓,又冷笑道,“你可知,如今长安城已将你与谢氏家主的一月相处都传遍了。我还真没想到啊,晏相为了自己的权位,连亲生孩儿的声名尊严都能舍弃!”

        晏斐眼睫微动,声音低缓:“是么,倒是比我想的快一些……”

        祁疏年掀了掀眼皮,已经无力气急,平和道:“阿斐下得狠手,向来行一步知全局,比疏年通晓得多。我只问你,谢玖究竟如何魂惑了你,叫阿斐甘愿设计筹谋,将自己也搭进去。”

        门扉乌壁掩白风,絮絮落叶,压满石苔。

        晏斐稍有动容,皱了皱眉:“……疏年莫这样说。”

        “休要跟我说甚么,阿斐本就是谢府的人!那日你与谢玖碰面,她是怎样的防备生离,我莫非是熊瞎子全然看不出吗?!”祁疏年倏地打断他,“小心翼翼的讨好照顾,浑和无缺的谋划,你即便这样做,谢玖又能领你几份心意?”

        他自然不是谢府的人。

        当时的随口一应,晏斐本就无意过多欺哄。祁疏年直截了当戳穿他,晏斐也并未恼羞,淡若轻风,低眸不改。

        许久之后,晏斐低低解释:“我不需她谨记,她领是不领,都没有干系,晏斐径自去做便是。”

        祁疏年嘴角一扯,说道:“何必,新帝亲政那趟浑水,阿斐已是助她得还不够么,又何苦……”

        说到这里,他忽的停下,微言余味,彼此皆能意会。

        晏斐少有好友,祁疏年最为珍惜,也最懂他,满腔真心为他着想。这样的情谊,如同柔软的桃花潭水,晏斐沉耽其中,也只敢小心翼翼捧着,容不下丝毫叫人不耻的隐晦和污浊。

        他承不起祁疏年的再三迫问,看了眼门扉半掩的一方幽静庭院,缓慢开着口:“她的身体容不得半点折损了。”

        祁疏年愕然:“你在说甚?”

        好似远处天轻风疏,苍渺鸟倦归处,日光柔和不变。

        晏斐沉静了会,继续扯了个笑:“晏斐原以为,身在长安,为她暗扶势力,即便不能伴她身侧,那也无事。她有意浸染朝堂,不论缘由明暗,晏斐想先在长安备妥,让她容易些。”

        但随伊人弧光,不问所行对错。

        他侧身立于门前,温柔眼眸里似锁了一片忧愁,又说:“可此番变故,晏斐随她阴差阳错隐在世外村落,这方知晓,她的旧疾已然严绔至深。”晏斐嘴唇阖动,而后望向祁疏年,“你我长安所见的生动言笑,也不过是她强压累疾,以谢府中珍贵药材养着的罢了。”

        “那又怎样,她算甚么人,所以阿斐要因谢玖没由来孱弱的身躯,将自己搭进去?”祁疏年明白过来,却连冷笑也使不出了。

        晏斐避而不答,只道:“她的病未尝不可调养,只是时日需长久,且琐碎得很。晏斐唯有近她身前不离地照顾,方能放心。”

        疏影似有沾蕴色,拂叶又添静谧。

        祁疏年低着头,面容半明半暗,唯有唇角的一抹笑,极尽刻显出嘲讽苦涩。无言良久,他满面形容难辨,比之萧索秋日犹及。

        晏斐看着祁疏年,又开了口:“晏斐向来孤零,自小到大,未尝得人在乎。难得遇到心生执念的事,即便没个结果,日后云淡风轻,也算不上失落了。”他眸色始终平和,启唇道,“只是世事总难圆满,此行远去,便难见到疏年,疏年就当从未与晏斐结识,日后也莫思念。”

        说罢一步步渐远,枯叶其下,踩得毫不留恋。

        犹如一缕光阴转,避身等流年。

        祁疏年终于忍不住,闭眼扬声道:“你究竟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莫璃!”

        忽而好似错生相离,晏斐背身未动,僵愣得再迈不出脚。

        枝叶年年生,年年又落,恣意享受着年光韶华,却又不知今年落叶可同昨年。枝叶不解意,更不知朝岁春秋。

        祁疏年忿忿返身,衣袖摆动几许,又冲回晏斐面前:“你还要浑说或狡辩甚么,我与你一同长大,怎会认不出你!”

        一样的性情喜好,言笑谈吐间尽是运筹帷幄,即便说是世物千色,偶有相似;可是他淡若远山的细致气质,旁人又怎么会轻易模仿的来。

        真正的晏斐只是个从未出离晏府的痴儿,更不会晓得莫璃的往昔。

        祁疏年了然,又连连点头,自说自道,“且说,你若真要隐瞒,便不会留出那么多破绽。”

        魂魄重新依附身体,换得复生,听着是荒诞不经,世间偌大,形形绰绰不可语,又安知不可能?

        他几次三番地试探,均由晏斐避重就轻,忽略了过去,只留下含糊不明的细碎,放任他自己揣摩。

        晏斐淡淡一笑:“疏年还是拆穿了晏斐。”

        神色仿如东风去湖海,他掩饰了方才短暂的愣怔与失态,又重归于完美无瑕。祁疏年眯了眯眼,忽而又觉得,比之莫璃曾经的清冷孤寞,这样柔和的脾性好似让他落回人间,沾了轻软的欢喜,倒也没甚么不好。

        阿璃?阿斐?

        他想要做晏斐,祁疏年唤他阿斐便是。

        甩开心中的杂乱,祁疏年一门心思继续直言:“当年你是如何厌弃自己的身不由己,无可自主?如今能换个身份重来,你要抛却曾经的抱负,无心昔日的筹谋!好,我都随你,你我一同逍遥恣意在市阁,我自然更加快活。可阿斐为什么要扯入谢玖那事?你可知这一回风波后,你便要重回曾经最不耻的身份,再不得挣脱了!”

        晏斐轻颤了颤眼,唇角一动:“我都明白。”

        “……那你!”祁疏年怄得又是一窒。

        凭甚么,着急关切的是他,晏斐恍若无事人,总那样淡然自若。

        “阿斐你告诉我,那些年究竟发生了甚么?!”祁疏年尽量平心静气,“谢玖对你做了甚么,将你赎出秦楚楼的,是不是就是她?!你不明不白地死去一回,至如今谁也不知道,总该有人替你索个公道。”

        晏斐慢摇头,看着祁疏年:“莫璃已经死去,债也了清了,还旧提作甚么。”

        非是他洒脱大度,身死魂起那一刻,诸多尘事确实像浮云散去,原先沉溺其中的,忽而就岑寂得不在意了。

        恍若墟谷中的星火,偃息落下。

        他不愿意再往复作无谓的争索。

        晏斐想了会,又补说一句,“且当初并非相思……并非谢家主带走的莫璃,一切与她无关。至如今晏斐的选择,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疏年恼我就好,莫要迁怒她。”

        祁疏年避过他眼眸,扯个讥笑,“若真是旧事不必重提,你又为甚牵挂谢玖,念念不忘。”而后声音自顾低下,“昔日长安初见,你何曾在意过那懵懂丫头。一晃经年,你竟如捧珍宝,全然只为她着想。总归谢玖,与你这些年的际遇逃不脱干系。她未护得你周全,我怪罪她有何错。”

        欲加之罪,疏年也学得无赖蛮缠了。

        晏斐不愿让她受丁点亵蔑,叹了口气,忽而无力得想把多年压抑无解的话倾数道出。

        他也如是做了,声音低如无尽的洪流:“莫璃怎需要她护,该要我护她才是。她曾是,莫璃的妻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惊得令人恍惚。

        祁疏年:“甚、甚么……?”

        晏斐连连苦笑,话一出口,再没了遮瞒:“可有惊吓住,谢家主高矜尊贵,竟嫁给了一个卑贱的伶人。她的心意,是再纯粹不过的赤诚,只是遗憾,莫璃昔日清高,非但不诚惶诚恐地拾取,还无谓地弃若敝履。”

        她也曾是天真单纯的少女,焐一颗冰凉的心,无疾而终。

        “正因莫璃当年轻慢的错处,所以现在轮到晏斐偿了。虽然时移世易,此后再没那个福分,晏斐心里……还是将她视作妻子的。我亏欠她那么多,身死一次也不能消抵。她既然身体有恙,于情于理,晏斐也该守在她身边,慢慢照顾。”

        祁疏年已是失魂落魄,他生于风流市坊,看淡多少人的情意绵长,从未想过,曾经孤高傲然,他视若挚友不敢亵渎的莫璃,也会如常人般,婚娶一位女子。

        “偿还她……所以,阿斐自己余生的年岁,都无所谓了是么。”

        晏斐掩落过眸中一片思绪,说道:“没有她,晏斐许是偷不到这段多余的时日,尽数交给她,有甚么关系。”

        眼见日沉西去,余霞落晚渲染得满院落幽晃,风起枯叶作响,又多了份萧暮。

        晏斐踏着直道回屋,背影隔着朦胧夕光:“我已将该说的说下,疏年应该没甚么要问了,趁天色尚暖,早些回去罢。”

        徒留祁疏年落在原处,似笑非笑地独自深思。

        长安飞花漫阁年复一年,昔日阿娘买下莫璃,隔年来了位云游途经的高人,只看一眼莫璃,便为他批了命,言道一魂两生。

        一魂两生,魂分两段,均命途坎坷,难解。

        湛帝六年秋,时有传闻,谢府家主遇袭,难寻音迹,生死难卜。

        士族高门震荡惶惶,几相勾量不解。

        是时,帝忆及谢氏尊崇,应士族以安民心,遣人亲往东陵谢氏,三循,不得解。

        上及朝野,下追平民,忧慌更甚。

        危耸飘摇之际,谢氏主事敞大门立出,言家主居深院养身,周全无虞,贵若山巅之高云难揽,自不可叨扰。

        由此,谣言破,世下安稳如常。

        ——然,一月后,谢氏昭告,家主终迎回府,谢府长盛。

        值此众生恍然,方知家主遭害确有其事,只是有惊无险,再不需劳心。

        而后又生波澜。

        长安晏氏接自家三子回府,与谢氏家主时日相差无二。有人暗道,晏三公子亦有失踪一月,实则与谢氏家主相伴,这才由同一山涧各回。家主遭袭伤重,乃是晏三公子日夜不离,贴身照料。

        众人惊疑不定,询至晏府面前。

        晏氏闭门未否,此模凌姿态又是轩然大波。

        彼时谢府家主女儿身份尽归人知,男女之防尚在,二人孤身相伴甚久,其间如何无从细较,一时谈资纷纷,长安城尤甚。

        好似水生波纹漾,流传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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