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抉择

江照的手术，算不上很成功。

        江照是在监护室里，躺了快一周才出来的。好在病除得很彻底，只好好好养着，就不会有问题。

        江照在国外的时候，曾经见过在电视上神采飞扬的小姑娘，手里持着话筒，精明睿智，虽然括号里写着实习两个字，但丝毫无法掩盖小姑娘身上的光芒。

        明年小姑娘就要毕业了啊，小姑娘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记者。

        江照回国是在仲春时节了，伴随着耳边的声声蝉鸣，江照在苏州的大院里过了一个平淡又宁静的暑假。九月份再去北京他就是外交学院的研究生了，要正式开始准备进入外交部工作了。

        这也就意味着，可能再也碰不到小姑娘了。

        他在这平淡的每一天里，祝小姑娘，前程似锦。

        很快又到了毕业季，曾云栩是今年的毕业生，也算是有幸，云栩申请到了国社实习的机会，被问及今后的发展，云栩几乎是脱口而出“想去做战地记者。”

        在场的面试官几乎全都一惊，这个瘦弱的小姑娘，是怎么想到要去做战地记者的。

        “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我看不开，放不了手。战火一线，尽是人间修罗场，我更愿意去经历，去看看我所谓的儿女情长，在生命面前是否真的就放不下。”

        曾云栩其实是有些自卑的，尤其是江照站在她身侧的时候。自己其实并不好，为什么，江照会选择站在自己身边呢？为什么一生病，就放开她的手了呢？

        曾云栩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甚至一度觉得，就当自己是做了一场黄粱美梦，醒了之后才遍觉人生悲凉。

        江照和曾云栩的学业都在顺利的进行着，在毕业后，江照成功进入外交部工作，曾云栩则如愿进入国社，只不过刚开始被分在了运动员采访的那一组。

        而江家的小姑娘顺利的去美国读音乐，云栩的好闺蜜忱忱成为了当红一时的网络作家，被翻拍的小说也成为了当红的电视剧，忱忱的身价水涨船高。

        江照是在江煦大一那一年调岗去美国的，在驻美使馆工作。

        曾云栩是在江煦大二那一年申请外派做战地记者的。宋忱忱曾以为，曾云栩只是跟她说着玩玩的，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小姑娘说到做到了。

        曾云栩在国社做体育采访记者的时候，工作表现很出色，也曾经采访过像羽生结弦这样的著名运动员，甚至一度让羽生达到了眼熟的那种地步。

        曾云栩的能力很强，在体育组迅速升到了主管的位置，分管了好几个小组。

        拿到曾云栩的转组申请的时候，分管体育的领导差点惊得说不出话来。照曾云栩这种文笔和发展势头，成为新闻界有名的记者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但现在一旦转组就意味着，从头再来，还意味着，把自己的生命高悬头顶。

        那是真刀实枪的战场，哪怕现在坐在一众领导位置上的人，也没多少是去过战场的。

        前往x国的那天，宋忱忱是哭着把人送走的。没有别的话，只有“平平安安，好好回来”。

        江照是在云栩到前线后三个月才知道这件事的。

        从电视上看到曾经明媚如花的小姑娘，穿着防弹服，站在防线一公里处，气定神闲地报道着交火现场实况。

        江照突然有些心慌，找人要来了宋忱忱的号码，拨了出去。

        “您好，宋忱忱。”

        “您好，我是江照。”

        “大外交官，啥事吩咐啊？”

        “云栩她什么时候，去的前线。”

        “消息灵通啊，云栩走了三个月了。”

        “你就不拦着她？”

        “拦得住吗？就跟当初她要去医院看你一眼，我拦得住吗？”

        “云栩要去多久？”

        “不出意外，两年。”

        “知道了。”

        江照随即挂了电话。

        望着电视上的小姑娘，面容远比之前瘦削了，眼睛愈发显得乌灵灵的。黑色的防弹服，身后的硝烟，眼神中透出的坚毅果敢…烽火连天，他的小姑娘啊，怎么就选择了去这么苦这么难的地方呢？她本该是被自己护在羽翼下的啊…

        江照之前曾经看到过好多篇署名曾云栩的采访报道，遣词造句的准确，用词的得当，妙笔生花。连社里的大前辈都对她赞赏有加，她的报道曾红遍全网，还甚至得过奖…

        这样一个神采奕奕的小姑娘啊，怎么就去前线了呢？

        强行的抑制住心头的颤动，江照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小姑娘都这么优秀，自己怎么能不努力，他身后站着的是上亿国民，他们的权利，都等着自己去守护，他怎么敢松懈呢？

        再次回国的时候，是因为，爸爸。

        曾云栩的爸爸，去世了，因为癌症。

        哪怕在战场上看到过再多的家破人亡，面对纷飞战火面不改色，面对短距离的爆炸还能淡定从容的曾云栩，忍不住落了泪。

        世间悲苦，无非死别，小时候慢慢送走了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再大一点，送走了妈妈，现在啊，连爸爸也走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云栩一度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下来了，世界暗得再无他色。

        这样啊，世界上就独留曾云栩一个人了。

        回到家，沾了满身的灰，独自一人站在了爸爸的灵位前，拜了拜。

        希望天上的爷爷奶奶，好好的接爸爸，下一世，再来团圆吧。

        平静的料理完了后事，拜托了闺蜜把苏州的其他几处住宅挂上网站，独留了这套最小的，却是最温馨的房子。

        站在玄关位置，望着任何方向，处处都是爸爸妈妈的影子，爸爸也曾坐在那里回忆着过去，也曾在知道自己去做战地记者后在那里黯然落泪吧？

        没能见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最后一面，真的很遗憾啊。

        本来宋忱忱根本就是不知道云栩回国的，是在云栩拜托她把房子挂出去的时候，她才知道了云栩家中的变故。

        她的云栩啊，只剩一个人了。

        去机场送云栩走的时候，看着云栩的背影忍不住的掉眼泪，这个小姑娘，坚毅又冷静，发生了这种大事，明明是最需要依靠的时候，却独自一人扛下了所有。

        世界里的风风雨雨，从此往后，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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