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夜晚的酒楼里生意火爆，聊的火热朝天，外面还有一些喝多了的壮汉们踩在椅子上吆五喝六，大声嚷着要把谁谁谁拿下。
包间里也好不到哪里去，鸳鸯锅还在滚着冒热气，桌上摆了横七竖八十几瓶绿棒子，还有两瓶剩一半的饮料。
今晚大家像刹不住车一样不停碰杯，本来只是随便喝喝就作罢，但中途不知怎的突然就开始打赌比赛，于是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周晓东早喝的不省人事，趴在桌上脸蛋通红，手里还抱着瓶空了的酒瓶不断念叨：“来啊，谁怕谁啊…”
张阳也红着个脸瘫在椅子上，双目呆滞没有聚焦，旁边章秋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段莘莘把窗户关上，又把空调降低了一个度，想让大家清醒一些。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再晚的话张若梅肯定要说她了，看了看包间门口，盛向予十分钟前出去上厕所，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只好无聊的坐在椅子上拿筷子夹碗里剩下的葱花玩。
“少喝点啊，你才多大，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呢吗，军训累不累啊？我听说今年一中的新生挺多的…哎对了开学你爸送你没？…”
盛向予把手机开免提扔到一边，头晕晕乎乎的靠在窗边吹风，立秋有一阵了，夜里空气越来越冷，夹杂着些寒意，吹在身上把刚才一股子的闷热烦躁都刮没了。
说实话他挺意外的，赵茹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联系他了，之前暑假里给他发的庆祝考上一中的小红包他也没领，隔天退回去以后，赵茹也没说话。
如今电话一打来他看着上面那两个字，觉得又陌生又熟悉。
赵茹其实不是个话多的人，今晚不知怎的电话一接，一大段一大段的话就像机关枪一样往外蹦，他甚至觉得赵茹是在盛家憋了十几年憋太久了，出去后才慢慢展现出自己另一面。
“肯定没送吧，你爸那人能指望他？他就是个朽木！垃圾！这么多年他心里能有谁啊？谁也没有，就他自己…”
果不其然赵茹又开始吐槽了，盛向予最烦赵茹每次提到盛望都要破口大骂半天，不骂个半小时不罢休的那种，他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烦躁感又窜上来了，不耐烦的皱着眉，靠在墙上闭眼打断赵茹的话。
“你别一给我打电话就骂你前夫行不行？谁愿意成天当垃圾桶啊，你咋不当着他面儿骂去？”
他毫不掩饰的凶巴巴语气一出，赵茹那边立马安静了，过了几秒后才又开口，“那行那行不说他了，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可别随你爸啊！他那个人浑身上下…”
“真操了，”他小声骂了句，拿起手机举到嘴边，“挂了啊。”
“哎哎哎！”赵茹赶紧改口，“没说完呢，不骂了不骂了，妈有事儿跟你说呢。”
他叹口气，“那赶紧说啊。”
“就你郭叔叔，想喊你来家里吃顿饭，顺便和小凡认识一下…”
“什么郭叔叔凡叔叔，不认识，”他又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去。”
“哎这孩子，妈不是也想你吗，你郭叔叔好几天都念叨着想见见你，妈也好久没见你了，”赵茹语气放软了，“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家里一趟吧？妈给你做你喜欢吃的那个松鼠桂鱼，好吧？”
盛向予没说话，他不想见那家人，连带着赵茹也不太想见。
思念早已经被一天一天消耗没了，以前他半夜生病一个人去医院时疯狂想赵茹，不也咬牙忍着一句话没说，谁也没说。
在他的认知里，再次嫁出去的女人像被风吹走的蒲公英，再也不属于原先的归宿，他觉得赵茹和他现在就是两家人，他不想去过多了解她重组的家庭。
“怎么样？你好好考虑一下？…什么？”那边突然响起一声年轻的男声，和他似乎差不多大，赵茹在和他说话，“客厅抽屉里呢，…小予你什么时候放假啊？…啊？不是在那儿吗？你手又怎么了？”
他偏了下头，觉得聒噪的很。
赵茹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了一会儿，似乎把那人的手处理好了，这才拿起电话继续说，“小予，小予？在听没？”
他懒洋洋嗯了一声。
“不用和你爸说，别管他，找个时间就能来，妈等你啊。”
“啧，”他不乐意了，“你出来不行吗？非要在家里？”
“你郭叔这不是想见你吗？哦或者咱们四个出去吃也行，你想去哪吃？妈跟你郭叔商量。”
“行了别出了，四个人外面一顿饭得多少钱，”他拿起手机举到耳边，“就这样吧，我看下时间。”
“哎行！那妈等你信儿啊。”
“挂了。”
“哎哎，挂吧儿。”
他按了挂断键，这才长长舒一口气，头往后面的墙一下下磕着，心烦得很。
他晕晕乎乎的在窗户边站了半天才打算回去，刚睁开眼就看见一帮人从包间走出来，周晓东歪七扭八的找直线走，张阳被章秋扛着一条胳膊，段莘莘走在最后面，手里拿着他的外套和帽子。
周晓东先看见的他，指着就喊，“啊！予哥！予哥快来…哎不是，你咋变成仨了？”
张阳本来头都快低到地里了，突然一下子抬起头，“阿予！明天记得叫我啊！我嗝…我怕我起不来嗝…”
盛向予尤为嫌弃的看了他俩一眼，懒得理，把手机揣兜里往那边走过去。
段莘莘把外套递给他，“穿吗？外面风大。”
他伸手接了一下没抓住，眼前晃晃悠悠的看不太清，手直接和外套错开了。
段莘莘笑起来，“哎哟，你这样能回去吗？”
“当然，”他又抓了一下，这下抓住了，抖了抖就往上套，呼吸里带着酒气，“回不回得去都得回，不然老爷子又要给盛望打电话了。”
“太远了吧，”她跟着一群人下楼，两人走在最后，“要不和爷爷说一声，在金怡苑那边住一晚好了？”
“不要，”他手扶着楼梯扶手，另一只手抓着她胳膊，慢悠悠往下走，“今天还没浇水呢。”
“什么浇水？”她扭头问。
他眼睛亮晶晶的，有些扑朔迷离，轻轻笑起来，“我女儿，还在家等我。”
段莘莘立马吓得瞪大眼睛，用手碰了碰他的脸，生怕他又发烧了说胡话。
“你见过它吗？”他眼尾带着笑，弧度恰好，“可好看了，小不点一个，花瓣白白的。”
段莘莘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那朵雏菊。
“不过它秃了，”他又说，语气委屈起来，“阿阳说它的花期还没到，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再开花。”
几人走出酒楼，章秋一边扯着张阳不让他掉下去一边叫了辆车，“莘子！我先送他俩一块儿回去了，就不管你俩了啊。”
她摆摆手，“回吧回吧别管了，你能行吗？”
“能行！”章秋把周晓东一把推进车里，又把张阳抡进去，冲她一招手，“我走啦！”
“慢点的噢！”她喊了句。
盛向予还在旁边念叨，“它可乖了，我没事儿就坐那儿看它，有时候逗得急了，它还会生气掉叶子…”
段莘莘拽着他叫了辆车，“好好好知道了，快进去。”
“我带你去见见它吧，我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盛二狗，好听吧？”他拉着段莘莘继续念叨。
“好听好听，快坐进去我送你回家。”
“但它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要不改一…”
“进去！”她突然冲着他吼了句。
盛向予愣了下，乖乖钻进车里。
段莘莘刚坐下，前面师傅开口了，“去哪啊小姑娘？”
“西子湾城。”她刚说了句，旁边盛向予又趴在驾驶座的椅背边开始了。
“哎师傅，你知道西子湾城是哪里吗？”
师傅笑了笑，打着方向盘，“那肯定啊，南市最高档的别墅区，谁不知道啊？你家住那儿？”
他摇摇头，“没，我爷爷住那儿，我回去睡觉。”
师傅笑出声，“那你不就是也住那儿，哎小伙子，那儿的房价是不又涨了？”
“涨啊，”他靠在椅背上嘀嘀咕咕，“必须得长，天天浇水，不长怎么行…”
“师傅他喝多了，别理他，”段莘莘把他拉到靠背上坐好，“你睡吧啊，睡一觉起来就到家了。”
他没吭声了，头一歪靠到车窗上，呼吸很快均匀起来。
车里没开灯，外面的霓虹灯五彩斑斓照进来，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的睫毛很长却不翘，山根生的很挺，脸颊窄窄的，笑起来也不显宽，大部分时候都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身边总有一些人，朋友很多，大大小小的好像遍布整个南市，有时候他也很凶，脾气上来了谁也拉不住，会把人往墙上抡。
如今他长大了长开了，渐渐有了些前世的影子。
段莘莘回忆着以前，她印象里的盛向予是优秀的，同时也是颓废的，他保持着成绩名列前茅，也会打架旷课，有时候乖乖的写卷子，有时候在巷子里狠狠把人摔到地上。
起初她一点都不希望他变坏，希望他是那种学校里老师都喜欢的三好学生，但仔细想想，其实他骨子里就是野的，从出生就带着的东西是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的。
车子拐了个弯驶过减速带，他身子一歪，头顺势靠到她肩上。
段莘莘没动，怕弄醒他，就只好僵硬着身子看车窗外，已经快到了，她第一次来这里，怎么说呢…看着像宫殿似的，就连路边的绿化带都修剪的有棱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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