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这个主要就是最后一步难，公式容易带错，我再把类似的题发你，有时间就做一下巩固巩固。”
盛向予把算完的答案和步骤拍照片发过去，又发了句语音，那边发来一个叩谢皇恩的表情包，他笑了笑，抬眼看了下时间。
不多不少，正好半小时。
宿舍也打扫完了，其实没什么好弄的，扫地拖地擦灰，周六直接把行李扛来就完事儿。
赵茹又给他发消息了：“小予，喝排骨汤还是老鸭汤？”
他打了几个字：“都行。”
“老鸭汤吧？你郭叔炖的都能拿出去卖了，小凡也爱喝，尝尝？”
“嗯。”
“明天中午来吧？到小区门口我出去接你。”
他算了下时间，搬宿舍用不了太久，周五晚上提前收拾一下，后天早上就能直接走，一上午应该能完。
“行。”
赵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他愣着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骂人，毕竟赵茹四十多岁，也算半只脚跨进更年期了。
其实周日去吃饭也行，但他就喜欢把所有事情都堆到一起提前干完，剩下的时间可以毫无顾虑放松休息，周日对他来说一直是个彻底休息日，如其名，彻底的休息，从小到大周六日只要放假他都是把所有作业包括奥数题玩命也要都写完，周日歇一整天，想做什么做什么。
宿舍门被敲了敲，蒋严挨得近顺便去开门，结果赵出击那张脸一出现，蒋严直接身子僵硬了。
“不是找你，”赵出击脸色不太好，朝里面看了看，“盛向予。”
他把桌上的笔拿起来递到身后，头也没回，周晓东拿过还回去，脸色同样阴沉着，早看不顺眼那小子。
赵出击瞄了眼盛向予的后脑勺，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临回去的时候他看蒋严的表情还有些愣，一胳膊勾住他脖子，“一个赵出击还能把你吓死？”
蒋严挤出一个笑，“没有，就是下意识觉得…就…”
后面的话他直接打断了，“不可能，他做梦，以后估计见了你他都躲着走。”
“哈哈哈…”旁边两人笑起来。
周五晚上他收拾东西，老爷子担心的不行，劝留了好久没劝住，于是让张阿姨把东西拿上来。
“什么东西？”他一边叠衣服一边问。
老爷子没说话，过了会儿张阿姨拎着个巨大的深蓝色行李箱推开门进来了，他差点没被一口水呛死。
“这这这…”他盯着那个巨大的箱子，“这他妈我都能装进去吧？”
“不许说脏话！”老爷子用手里的长串佛珠抽了他一下，“不错吧？爷爷让人从国外给你定制的，住校嘛肯定东西多，普通的箱子怎能装得下。”
“不是，”他来回掀着行李箱两半看，“我没多少东西，您这也太夸张了，我是住校，又不是搬家。”
“看看你这一墙的鞋，还没多少东西，”老爷子又指了指他的衣柜，“还有你这衣服，光睡衣就四五套，你但凡鞋子少买一双，我也不至于费这功夫托人给你定这么大的。”
“男孩子嘛，现在的孩子就喜欢这些。”张阿姨一边帮着收拾一边说。
盛向予扒拉着衣柜看了看，平时老换着穿倒不觉得，如今一看才发现他衣服确实不少，三米宽的衣柜塞得满满当当，怪不得张阳说他干脆开个店算了。
“鞋我就拿几双，”他又看了下自己的鞋墙，“这么多怎么可能放的下，宿舍统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
“嚯，这意思是宿舍够大的话你还真要都搬过去？”老爷子笑了，手里的佛珠一下一下捻着。
他挑挑眉，挑了几双常穿的连带着鞋盒放进巨人箱里，“不然它们会想我的。”
老爷子又被逗笑了，转悠了几圈就回去休息了，他看了眼还在整理衣服的张阿姨，“姨你去歇着吧，我来就行。”
其实他不太喜欢别人帮他收拾整理，到时候找点什么都找不见。
张阿姨答应了几句就出去了，房间里安静下来，他唰一下倒在床上，叹了口气。
闭眼眯了五分钟后他又起来，用手机连了蓝牙音箱放歌，一边哼哼着一边把剩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一股脑扔进去，不得不说着箱子的确大的很，他叉腰看着还剩一小半的空间，又抓了几件不怎么穿的衣服塞了进去。
现在衣柜里空了半个空间，鞋墙也空了几个，浴室里的东西基本上全空了，他的平板，笔记本，书桌上原先堆得满满的书和习题册，还有书柜里的模型，小玩具…就连手办都空了好几个。
要走了。
他突然就想起从金怡苑搬来这里的时候，三室一厅的房子硬是给他搬的空荡荡的，如今就只剩大型的家具还留着。
从一个生活了很长时间已经完全适应的空间挪到另一个陌生的空间，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不是难过，也不是高兴，倒像是一种不舍。
他叹口气，坐在阳台拨弄二狗的叶子。
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不舍这种感觉他在两年前赵茹走以后就不该再出现了。
周六搬宿舍的时间是自由的，他九点到学校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人，司机王浩把车停到校门口顺势就要下车，他赶紧拍了拍驾驶座，“不用了哥，我自己拿。”
“你能行吗？”王浩扭头问，“我还是下去帮你吧。”
“不用。”他又重复了一遍，推开车门。
另外三人还没到，直到他把东西全部收拾好坐在空荡荡的寝室里才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一晚上都郁郁寡欢究竟是为什么。
他不光舍不得西子湾城，他还舍不得老爷子，张阿姨，甚至舍不得院子里的花圃，那些平时无关紧要的东西在这一刻突然就清晰且重要了起来。
也许人这一辈子都在分别，茫茫道路上分叉口太多太多，大家会相伴走一些路，然后各奔东西，所以总要学会放弃，学会迎接，学会坦然自若说再见，学会把不舍放心里。
兜里有包烟放了很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是谁给的，如今他抽了根出来叼在嘴里，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自己缓缓吐出的烟雾往上飘，最终消散在空气里。
他觉得这人和人的关系就像烟雾，彼此缠绕，再各自消失。
林涛是第二个到的，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推门进来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烟味飘进鼻子里，阳台的门大敞开像是在散味儿，他愣了下，抬头就看到躺在床上正背单词的盛向予。
他戴着眼镜，有种别样的斯文感。
“你咋来这么早啊，”林涛把行李箱拉到桌边，“已经收拾完啦？”
“嗯。”他轻轻应了声，嘴里低声念叨着单词。
林涛没着急收拾，走到他这边一副看稀罕的眼神到处打量着，“卧了个槽，这手办挺贵的吧？”
盛向予没说话。
“天，你还真把花带来了？”林涛走到窗台俯身看，“这就是你那么宝贝的东西啊？”
他扭头看向林涛，“好看吗？”
林涛看着那朵秃头花，表情有些牵强，“挺…好看。”
他笑了笑，合上书跳下床，在柜子里找外套。
“干啥去啊？”
“去我妈家吃饭。”他找了件黑色皮夹克出来套上，想了想又把手腕上的表取下来丢桌上。
林涛看着他一系列操作，“这表得好几万吧？”
“喜欢拿去。”他一边抓头发一边说。
林涛眼睛都亮了，“哥真的假的？那你为啥不戴啊？”
“我应该没跟你说过，”他说，“我妈的新老公，是个拖家带口只能住在掉墙皮儿老鬼楼的穷逼，我怕戴这个去他会以为我炫富。”
林涛噗嗤一下笑出来，“炫富就炫富呗，炫富怎么了，他穷还见不得别人富了？换我我都不会考虑这个。”
“所以你是个二百五，那人是我妈老公，我妈以后还得靠他养活要跟他过一辈子穷逼日子，结果我穿金戴银的去了，我妈怎么想？他怎么想？本来结过婚还有个儿子就是对方心里一道坎，以后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林涛被一番话教训的半点反驳不出来，这些东西他压根一丢丢都没想过。
“做人不能光考虑自己知道吗？”他继续说，“你跟宋启你俩都这个毛病，说话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提前想一下这话说出来别人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觉得难堪，行吗二百五？”
林涛让训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老实巴交点点头，“哦…”
盛向予长叹口气，总算是把这话说出来了，再憋下去估计得憋死，他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走了，估计晚上才能回来，你收拾吧。”
“哦，好。”林涛还是懵逼的表情，莫名其妙被训话他有些呆。
“还有，”他推开门时突然转身，指着窗台的花，“别碰我女儿，告诉他俩谁也别碰。”
“哦哦。”林涛继续点头。
赵茹家挺远的，他叫了个车开了半小时了还没到，车内空气不是很好，再加上早上没吃饭的缘故，他坐在后座感觉有点晕车。
车里放着说书人讲三国演义，他开了一半车窗靠在后面一边听一边吹风，迷迷糊糊的有些快睡着了。
手机震动了下他才猛然惊醒，是赵茹。
“小予，几点过来呀？妈给你炖上肉了，你小凡弟弟今天也在家，正好咱们四个团聚。”
他扯了扯嘴角，团你妈。
“车上呢，还有十分钟。”
“哦！那快到了，我跟你郭叔下去接你去，我俩在北门那儿等啊，你让司机拉北门来就行。”
他关掉微信，冲司机开口，“师傅去小区北门。”
“好嘞，”司机调小了三国演义的音量，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小伙子你不是住那儿吧？”
他抬眼，“您怎么知道？”
“看着不像啊，”司机笑着，“那儿是十几年的老小区了，房价连着跌了好几年都没人买，你这一看就是有钱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皮夹克，这衣服挺便宜的了，不知道司机从哪看出来的。
“你那款鞋，”司机拐了个弯，“我儿子求了我俩月了，大几千的，普通老百姓可真买不起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这才想起来关顾着挑便宜衣服，忘了挑便宜鞋了，他啧了一声，“这是假的，我一学生怎么可能买得起那么贵的。”
司机又笑了，“哎哟你可别谦虚了，我跟你说，这人有没有钱啊，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有些感兴趣这个话题了，“怎么说。”
“你去那些城中村看看，再去市中心那些大商场里看看就知道了，这有钱人啊，气质是不一样的，人家自信，抬头挺胸的，走哪都不会发怂。”
他指尖挨着嘴唇，垂眸仔细想了一下。
“咱这儿也算一线了，像那些繁华大街你走着就会发现里边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到处看到处打量的，这是穷人，另一种是目视前方不随便看的，那是有钱人，很明显就能看出来。”
“哦…”他点点头，“您不说还真不知道。”
“是吧？”司机把车停到小区北门，“到了，我也拉过不少有钱人，像你这样谦虚的可真不多见啊。”
他笑了笑，推开车门，“做人嘛，谦逊有礼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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