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来日方长。
她的心一下子软下来，有一种踏实感，之前看他时总感觉雾蒙蒙的看不真切，觉得好遥远，遥远到以为他们两个永远不会在一起，风稍微一吹他就烟消云散了，自己怎么也找不到他。
她从没想过“来日方长”这个词会从他嘴里说出，前世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自己，让她连这一世靠近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他和他，不一样了。却也不是两个人，而是身上某些东西不同，前世的他像锋利的冰山，这一世，他是寒冷却绵软的雪。
来日方长。
她甜甜的笑起来，“你知道吗。”
“嗯？”
“你刚刚的话，让我觉得很踏实。”
他本来在看自己手机上她的照片，听到后抬起头，有些诧异，“是吗？”
“我们班很多人谈恋爱，”她垂着眸，声音软软的，“他们上课下课都坐在一起，会说很多话，但见到老师会迅速松开彼此的手，我觉得很虚，那样的恋爱太虚了，就像沙子，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她搅着面前的咖啡，看着里面的小漩涡。
“我不想要那样的恋爱，”她说，“我觉得爱情是实实在在的，不是随便拉一拉手就能被定义，相比那些表面功夫，我更想要一种踏实感，不必每天都如胶似漆黏在一起，而是当我有天骑车摔倒后，会想要第一时间给那个人打电话，相信他会来接我，这才是爱情。”
他看着她，没说话。
她笑着，“我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他摇摇头，“在我们这个年纪，能懂这些的很少。”
“所以，来日方长，让我很踏实，”她说，“我认为这种感觉比所谓爱情更重要。”
话音刚落，车轮子大的冰激凌被端上来了，他盯着这个巨大的玻璃杯，有些头疼。
“你果然吃得了哦？”
“吃不了就带回去，放冰箱里，”她拿大勺子挖了两小杯出来，把其中一杯递给他，“喏，你喜欢的红提也在里面 。”
他拿勺子一口一口挖着吃，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碰到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点点头，“好。”
“晚上跟我去吃烧烤吗？”他把面前的冰激凌挪开了点，露出她的脸，“张阳也在。”
“不去了吧…”她想了想，“秋子作业还没写完，我也还有几道题没写。”
“那天问我的题吗？”
“嗯呢，”她咬着勺子，“真的好难啊盛向予，我感觉自己脑细胞要耗没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种题。”
“脑子有病的。”他说了句。
她咧嘴笑起来。
“或者没脑子的。”
“哈哈哈…”她笑的更欢了。
冰激凌实在太大，两人拼命吃也才吃掉一半，最后还是把剩下的另一半打包了。
送段莘莘到楼下时他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在这儿的家里放了东西，你等下我拿给你。”
“是什么？”她问。
“一些零食水果什么的，”他一边说一边往旁边楼跑，“等我啊！”
过了两分钟他从楼里出来了，把一个很大的塑料袋塞到她怀里，“拿着吧，赵茹给我的。”
她大概看了看，很多小零食和切好的一盒一盒的水果，还有一些蛋挞肉松小贝等甜点。
她抱着袋子，“阿姨给你的你就收着呗。”
“我不爱吃这些，”他拧着眉，“今天去她家吃饭来着，那鬼地方的东西连水都一股子塑料味。”
段莘莘有些心疼他，明明是自己的妈妈，去家里吃饭却只能说成“她家”，再也不是自己家了。
她低头看了看，果然里面都是些甜的东西，她挑出一盒红提连着塑料袋递给他，“那这个你拿着吧，阿姨肯定是特意洗好的，知道你爱吃红提。”
他没接，“你吃了得了。”
“拿着，”她又往前递了递，“快点。”
他一声不吭接过，修长的指尖轻轻松松提在手里。
“阿姨…过得好吗？”她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问。
“说不上好，环境比这儿差多了，但她自己乐意，”他叹口气，摸了摸口袋的烟盒最终还是没有掏出来，“我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
“开心就好了，”她笑了笑，“人活着不一定非要站在顶峰，半山腰也可以看到好的风景。”
他勾起嘴角，“是呢，段文学家。”
她用袋子撞了下他，“我认真的啊。”
“知道，”他摸摸她的头，“我们莘莘长大了呢，好懂事哦。”
她有些骄傲，当然了！我可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呢！
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收起笑容，“对了，你之前不是发烧晕倒了吗，那天我偷偷去看你了。”
“我知道啊，”他依旧笑着，“林涛说漏了。”
“嗯…”她本来想解释自己为什么是偷偷去，但看他一副胸有成竹淡定的模样，似乎什么都知道，于是干脆开门见山，“那天…我见到一个瘦瘦的男生，大概…这么高。”
她比划了一下，他有些茫然，“谁啊？他们都挺瘦的。”
“就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蒋严，和上一世的他分开太久了，已经快忘记了他的样子，“看着很腼腆，不太爱说话，那天去帮你取药来着。”
“蒋严啊？”他问出口，“他是我室友。”
“室友？”关系已经好到可以成为室友了吗？那以后关系会更好吧？好到把她再次交给他？
“就之前有个高二的老欺负他，我就替他出头，毕竟一个班的又坐我后面，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他说，“不过也不熟，普通同学关系。”
她脸色有些恍惚，沉默着。
“怎么了？”他俯下身看她，“你认识他吗？”
何止认识。
她摇摇头，“没有，就是看着和你们几个不太一样，好奇而已。”
“是不一样，软了吧唧的，”他扯了扯嘴角，“要不是我，那天他得让车撞死。”
这话一出，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前世蒋严说他是救命恩人。
她点点头。
这一世他归零后重新开始的人生，并不知道前世的蒋严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段莘。”他突然叫她。
她抬头，对上他一双沉下来的星眸，似乎有说不尽的话藏在里面，瞒了很久很久。
过了一会儿，他移开目光，“没事了，回去吧，天冷。”
她又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没问他到底要说什么，他习惯把很多事藏在心里，不愿意说出口的话太多了，以至于她有时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突然上前抱了抱他，抬起头凑近他耳边，“你要是心情不好了，可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之间不仅仅是只能分享喜悦的关系。”
你的脆弱，你的孤单，你的一切负能量都可以来找我消化，就像初二那年你红着眼睛告诉我你不想去学校一样。
她突然反应过来，盛向予已经好久都没有向她吐露过自己的心事了，他内心强大了起来，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消化。
他在风中沉默了很久很久，低着头，手紧紧箍着她的腰。
“好。”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可以疯了似的一起打球，一起逃课 ，一起做尽青春里疯狂的事。有的人自己不愿见到，可灵魂在心里生了根，再怎么样都无法拔除。有的人是光，透过一切杂质照到自己身上，从此生命有了意义，有一双手紧紧拉着他，时刻防止他再掉进深渊。
她就像砖墙里裂开的缝隙，可以让他从一层一层无形的压力中透出口气来。
够了。
酸的要死的橘子，发苦的花生，拐弯抹角的话…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特可怜，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就可以让他重新活过来，被赋予面对一切的勇气。
他不怎么会爱人，也不懂怎么去爱，他能做的就只是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都给她，尽力去帮她解决困难，好在，她都懂。
就像这一刻他什么也没说，她却明白他在难过。
于是一个拥抱，像极了神明的恩赐。
足以。
一中通往宿舍楼的路是一条石子路，长长的，路边栽了很多月季花，秋天时就都开了。
他回宿舍给二狗浇了水，突然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个精致的礼物盒，还打着粉红色的蝴蝶结。
“予哥，”周晓东从床上探下头来神色激动，“那是杨桦给你的。”
“杨桦是谁？”他坐下一边拆一边问。
“卧槽，杨桦你不知道？”林涛扭头，“高二级花杨妖精，一双狐狸眼能电死人，哥你果真不知道？”
“没听说过。”他把盖子打开，里面是副耳机，看着价格还不便宜，四周被红色玫瑰干花缠绕着，底下还铺着一层白色干草，耳机上面还有个贺卡，他拿起来看了看。
“高二四班杨桦，赠意中人盛向予，”周晓东不知何时从床上下来了，凑到他旁边念着，然后突然大呵，“卧了个槽予哥！不愧是我予哥！开学两周直接把级花拿下！”
“滚远点，”他骂了句，把贺卡又扔进盒子里，耳机看也没看，“什么时候给的？”
“就今上午你出门后…半小时吧。”林涛回忆着。
他扭头看林涛，“你收的？”
林涛点头，“嗯…”
“你他妈有病吧！”他直接骂过去，“她给你就收？她给个垃圾你收不收！”
“不是，她硬要给啊，”林涛以为要打他，下意识用胳膊挡了一下，“我说你不在，她就说你回来了我再转交给你，我还没说话呢她把东西一塞就跑了。”
“操，”他扭回头看着那盒子，“谁有她联系方式？”
“这可真没有，级花的联系方式多难要啊，”周晓东摇摇头，突然又翻开盒子，“哎说不定贺卡上有！”
果不其然，贺卡背面写着一串数字，像是微信号。
他叹口气，拿出手机正要加，想了下又关掉手机，“林涛你给人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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