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南市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脏话连篇的人声太过嘈杂，段莘莘有些紧张。
走进这家开在地下一层的台球厅里时，她才猛然后悔了自己当初的决定。
她一边往楼梯下走一边打量着四周，装修豪华奢靡，灯光五颜六色又刺眼，像电视剧里反派经常出入的夜总会。
这便是他如今的世界。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像一个巨大又豪华的牢笼，把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绝开，一眼望不到外面。
手里因为紧张而紧握的伞还滴着水，顺着走廊滴了一路，她却全然未发觉，直到前面带路的女服务员提醒：“您需要伞套吗？”
“呃？”她猛然回神，一双杏眼满是茫然，像小白兔。
女服务员指了指她身上被雨伞弄得有些湿的校服，从走廊旁边抽出一个伞套递过去，“您的衣服都被沾湿了，拿这个套一下比较好。”
她接过，小声开口，“谢谢…”
女服务员又领着她往前走了一段，走廊里经过几个搂着穿着暴露的女人的肥头大耳金链子大汉，打量了她几眼，好在走廊宽敞，她贴着墙边走才没有被搭讪，但那几个人走过时还是飘着一股难闻的酒味。
她皱了皱眉。
“就在这里了，”女服务员停在一处房间前，门是不知什么材料做的，房间号的号牌都金光闪闪，女服务员敲了敲门，“盛先生平时不常来这里，只是偶尔一聚。”
她点点头。
门开了，是个不认识的男生，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找谁？”
“这位小姐找盛先生，”女服务员帮着回答，“说是同学。”
屋内呛人的烟味酒味夹杂着扑了出来，她忍着没让自己捂鼻。
男生继续看着她，“你找阿予？”
“嗯。”她声音很小，里面不知放着什么DJ曲，震耳欲聋，她自己都听不见刚才自己的声音。
男生似乎也没听到，但还是把门又开了些，她慢慢走进去，烟酒味更重了，她呛得咳嗽了几声。
里面比走廊更豪华，暗红色的丝绒长沙发，头顶是一闪一闪五颜六色晃眼的灯，墙壁泛着光，桌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洋酒，有人拿着话筒对着墙上的屏幕唱歌，沙发上坐满了七七八八的不认识的男男女女，而另一边是一张很大的台球桌，围着一群人正在打桌球，爆发着欢呼声。
烟雾缭绕，空调温度开的很低。
她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梳着马尾，有一种进了狼窝的感觉，一边小心翼翼打量一边慢慢挪着，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雨伞，呼吸都不敢大声。
男生冲着台球桌那边喊，“予哥！有人找你！”
围着的一群人声音小了些，纷纷回头看，又有一些人看向桌前的一个人。
那人侧对着她随意坐在桌沿边，身上的宽松黑T显得皮肤愈发白，手上握着根球杆晃着，正低头盯着桌上的球，侧脸精致，模样慵懒，却周身一股冷然气场。
盛向予闻声偏头，目光对上不远处的段莘莘。
他原本嘴里叼着支烟，星星点点的火光映的他眉眼淡淡，瞳色漆黑如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烟往下压了压。
“予哥，这谁啊？”旁边站着个穿黑色短裙的女生，红唇动人。
段莘莘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两秒之后，盛向予把球杆往桌上一扔，掐了烟站起来朝她走去。
周围太吵，他在众多目光中走向她，隔着校服拉起她的手腕，往门口走去。
段莘莘被他拉着出了房间，门一关，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他身上的烟酒味不知是沾上的还是散发出来的，虽比房间里淡了许多，但还是让她感到不适。
他盯着她半天才沉着嗓子开口，“来做什么？”
她没看他，盯着前方他的胸膛，“来找你。”
“找我干嘛？”他声音一如往常冷静淡漠，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听着冷的很，像冰山。
她抿着唇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翻出一个钥匙挂件，是个白色的小雏菊形状，只有四分之一个手心那么大。
“这是我，亲手做的，本来想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你，”她声音软糯干净，仔细听却像是隐忍着什么，“现在补上。”
他没接，低头看着那个钥匙挂件，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
她手举在空中等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左眼掉下一小滴不易察觉的泪，她头低了低，拉过他的胳膊把挂件放进他手心。
“你应该说谢谢。”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些发颤，努力抿着唇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
他没吭声，轻轻握住挂件。
她又等了会儿，那句谢谢还是没有等到，她轻轻笑了一下，眼睛通红，“你知道吗，只有傻子，才会把自己喜欢的人越推越远。”
他眸子闪了闪，目光一直没离开她。
她握紧了手里的雨伞，绕过他离去。
来之前她早已做好这便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准备，从此送他的雏菊也好写着“要对盛向予好”的纸也好，都应该被深埋。
她再不会像前世一样接受他暗中给的爱，蒋严也不会成为她的丈夫，只要她想，她可以永远消失。
她又何尝不是傻子呢。
然而却突然出现一只手拉住她，握力很大，却生怕弄疼了她一般不敢太用力，就那么拢成一个拉住她的形状，指尖几乎没有碰到她，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走廊的灯闪耀明亮，晃得她差点以为这是梦。
那只手顺势把她拉了回来，微微哑的嗓音响起：“吃饭没？”
她摇头，“还没有。”
今天是周五，她刚放学就来了这里，家还没回。
他把门推开，拉着她又走了进去。
活像个诱拐未成年少女的骗子。
他跟其中一个人说了句什么，那人转身把换气打开了，震耳欲聋的音乐也笑了很多，他拉着她来到刚才的球桌前，接过别人递来的球杆。
“打哪个？”他突然问。
所有人都盯着她，她指尖泛白，随便指了指一个红色的。
他弯腰，瞄准，轻轻一捅。
球入袋，周围欢呼声接连响起。
“予哥牛逼！”
“予哥这是头一次带妹子打吧，原来你喜欢这一款啊！”
“杨桦，看见没？你这种就不是人予哥的菜，还不如过来跟我…”
旁边站着的黑色短裙女生脸色逐渐不好了起来。
她站在他旁边没动，也没说话，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兜里有什么震动了一下，拿出来看才知道是张若梅，喊她回家吃饭。
她低头打字，说不回去吃了。
他又带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旁边有人给让了位置，他长腿嚣张的往茶几上一放，一个空了的酒瓶被弄倒了，咕噜噜滚落到地上，她弯腰拾起来放好。
服务员推着小车进来了，把各种饮料和甜点水果往桌上摆。
“饿了就垫下肚子，”他拿出手机点着什么，偏头和她说，“再有半小时就去吃饭。”
“好。”她点点头，挑了杯调的五颜六色的果汁吸着。
坐了会儿后他似乎出去接了个电话，人刚走就有几个不认识的男生凑了过来，“哎哎小姑娘，予哥是你什么人啊？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她刚张口准备回答，又有个人拍了刚才那人一下，“你他妈虎呢吧，这一看就是予哥新找的呗！”
“新找的？我怎么不知道？”
“合着予哥啥事儿都得告诉你呗？”
她捧着玻璃杯呆呆的，杨桦突然走了过来坐在她不远处，一边在桌上挑着水果一边开口，“你是段莘莘吧？”
她有些诧异，看向她。
杨桦咬着一颗樱桃，“我以前跟人打听过你。”
“为什么？”她问。
“都说阿予那会儿喜欢你，”杨桦翘起二郎腿，嘴角一笑，“一年了，我以为他新鲜感一过，把你忘了。”
她没说话。
她差点也这么以为，倒不是觉得新鲜感，具体是什么原因她到现在也不明白，就像不明白前世他为什么烧情书一样。
“你们很久没联系了吧？”杨桦问。
她低了低头。
“他是不是变了很多？”杨桦靠在沙发背上，垂眸盯着桌上精致的酒水，“话不多，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跟以前像两个人。”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她盯着手里的饮料问。
“不知道，”杨桦摇头，“估计没人知道，就突然有一天再见他，发现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沉默寡言，脾气说上来就上来了，很容易就跟人动手。”
她心里发堵，这不就是前世的盛向予。
她最开始记忆里的样子。
“知道他为什么转学吗？”
她摇头。
“打架，把一中一个高三的头皮扯下来一半，赔了好多钱，差点被开除。”
“他经常打架吗？”
“家常便饭，”杨桦说，“简直不要命，不见血不停手的，到现在没什么人敢主动招惹他，你知道那个蒋严吗？以前他宿舍的。”
她抬头，“怎么了？”
“有天突然把蒋严拎到学校天台，差点把他丢下去，要不是我们和老师拼命拦着，蒋严估计就死了，”杨桦说起来还有些发怵，“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也不说，他爸知道了以后把他送精神病院看医生，但是没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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