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臭情侣
“哦，保洁阿姨！”
“哪儿找的啊，那么大个子。”
“你在屋里怎么不给我开门呢？差评！差评！”
“我要投诉你！”
方雯醉醺醺地碎碎念，进屋差点摔倒，还好斜靠着柜子稳住了身形。她喘着粗气，一边脱高跟鞋，一边眼神迷离地上下打量胡佳佳。
胡佳佳真的很烦别人这样盯着自己，那眼神阴阳怪气，仿佛很轻蔑很看不起人。
特别是现在，她刚干了几个小时体力活，脸黑头发油，一脸憔悴，还平举着一堆垃圾袋，形象上确实差点意思。但她有自知之明，不需要方雯用眼神告诉她她有多差劲。
方雯仰着头，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嘴里呢喃着：“帮我找一支…嗝…藿香…藿香正气水，我好难受…嗝…”
胡佳佳本来就已经够困了，很想立即回家睡觉，可方雯又是干呕又是打嗝，还颐指气使地给她派任务，她心里烦得快炸雷了。
我就是欠你们的！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得放下垃圾袋去帮方雯找药。胡佳佳忙前忙后，方雯却没闲着，她好像在看到钟皓君的瞬间就不醉了，小碎步走得很稳，嘴里发出桀桀怪笑，直往钟皓君被子里钻。
胡佳佳猛地站起来，大喊：“喂！”
别乘人之危啊你！
当然，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人家都是男女朋友了，你情我愿，啥事不能发生啊。
方雯左一个亲亲宝贝，右一个心肝肾肺，趴在钟皓君身上上下其手，嘴巴不停运作，把人亲得咂咂作响。
胡佳佳觉得自己应该在车底，她受不了了，大概离冲到街上唱伤心太平洋只差最后的一点点情绪刺激。
她转过身不去看臭情侣，却听得身后一声惨叫，回头一看，方雯整个人趴在地上，带着哭腔哼唧唧：“你敢踹我！嗯嗯呃~~好难受~~头晕~~嗯嗯嗯~~混蛋~~”
胡佳佳嘴角一勾，埋头继续找药箱，可翻遍了钟皓君屋里的所有角落都还是没有找到。好在方雯那没了声响，乖乖地趴在地毯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三点半了，保安工作每天七点上班，六点就得起床，折腾到现在反正是别想睡了。
胡佳佳叹了口气，蹲下身，单手搂起方雯，扶她往卧室走去，可没走几步方雯就剧烈呕动起来，胡佳佳来不及离远一点，秽物已然一泻千里。
方雯站不稳，胡佳佳就不能撒手，她只能默默转过头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屏蔽掉，等方雯吐完，才又搂着她送去卧室。
看着刚刚打扫好的地板又成了这副鬼样，胡佳佳无语问苍天：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
这一天的凌晨五点，胡佳佳骑着钟皓君的电动车，奔驰在空旷无人的京华大道上，乘着清凉的夜风，她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是胡佳佳五年级的一天，体育课上老师临时有事，让学生自由活动，胡佳佳和班里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约好一起逃学，从学校旧围墙的墙缝里钻出去，目的地是学校后门附近的那家黑网吧。
几个小孩总共凑了两块钱，其中胡佳佳贡献了五毛，这钱只够开一台机子一个小时。
那个时候，小学生上网第一要事就是玩q/q，q/q可以加千里之外的陌生人聊天，可以装扮空间，发表日志和照片，可以选q/q秀，还可以玩q/q游戏，一个人要是没有q/q，那他就是土老帽没跑了。
胡佳佳走在曼龙小学的时代前沿，在这一天申请了人生的第一个q/q账号，虽然她最珍视的好朋友钟皓君因为要玩游戏王卡牌不愿意陪她逃课，但她还是大方地为他申请了一个q/q账号，并互加为唯一好友。
她自知数学差，看到数字就头晕，所以在想密码的时候犯了难。她想啊想，其他几个同学使劲催她：快点啊，待会时间就到了，我们都还没申请呢！
张大头提醒她：“你就设成自己的生日日期不就行了！”
其他小伙伴：“六位数，快想个六位数日期！”
她于是想到了自己的生日和钟皓君的生日，两个生日凑在一起就是六位数了。
117227，正合适，两个q/q设成一样的密码。
其他小伙伴说她：“你也太贪心了，要两个q/q做什么，一个人一个就够啦！”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计划，因为说出来的话这几个损友肯定又会到处传谣，比如：胡佳佳喜欢钟皓君！
他们真干过这事，有一次上课时，其中一个人假装胡佳佳写了一封情书递给钟皓君，另一个人假装抓到这个秘密，当众报告老师并且念出情书的内容：我是胡佳佳，我很喜欢钟皓君，我喜欢和他结婚！
“这不是真的！”钟皓君当着全班的面辟谣过，“她爸爸是我爸爸的司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好朋友的关系。”
胡佳佳当时站起来作证，只是辟谣的逻辑存在点问题，她当时说的是：“老师，因为钟皓君是我的弟弟，所以我才喜欢他的！”
“是哥哥，我比你大！”钟皓君认真反驳。
那时候钟皓君受他爸爸影响，一直以为自己比胡佳佳大，还听他爸爸的话，把胡佳佳当作需要照顾的妹妹。
胡佳佳是1月17号的生日，钟皓君是2月27号的生日，两个人的生日就差一个月，很好记。
钟皓君每年都过生日，但胡佳佳的生日却只有她自己记得。她曾经主动提醒或者暗示过爸妈自己想过生日，可到了日期，她的爸妈总是没有任何准备，没有礼物也没有祝福，顶多在她生气后为她煮两个鸡蛋，就当过生日了。
钟皓君就不同了，他的生日都过得很隆重，他妈妈会准备一桌好吃的，他还总能收到各种玩具，什么奥特曼、小赛车、积木、溜溜球、新衣服、新鞋子，还有一年比一年大的生日蛋糕。
胡佳佳喜欢钟皓君的生日，因为作为受邀参加生日会的贵宾，她可以放开肚皮吃香甜的蛋糕和糖果，如果钟皓君的爸爸注意到自己，还有可能收到他指派钟皓君分享给自己的礼物。
没人在乎胡佳佳的生日，就像没人在乎是钟皓君比胡佳佳大，还是胡佳佳比钟皓君大一样。钟皓君的爸爸至今仍以为胡佳佳比钟皓君小几岁，虽然大家已经提醒过他很多次了，可他总还是把胡佳佳认作钟皓君的妹妹。
胡佳佳的爸爸很少关心女儿，在胡佳佳的记忆里，他不是在帮钟皓君的爸爸开车办事，就是在麻将馆里蹉跎时光，胡佳佳的妈妈也是，她坐在麻将馆里的时间比爸爸更多。
不管怎么样，钟皓君还是欣然接受了胡佳佳赠与的q/q账号，并且一直用到了现在。
令胡佳佳意外的是，钟皓君居然把她想到的密码用在了自家门禁上，她不禁畅想，在她饱受心理折磨，以为钟皓君看不起她，同她恩断义绝时，他还是在使用着她为他申请的□□，还把她赠与的数字密码用在了生活里，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浪漫的陪伴。
胡佳佳大胆假设：“也许大概有可能，他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我？”
胡佳佳一夜没睡，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公司，来不及休息就赶上早班巡查，直忙到中午才得空睡了两个小时。
下午监控室的保安小陈请假出去办事，胡佳佳帮忙顶班，却不想意外看到了钟皓君和方雯的监控画面。
都大下午了两人才来公司上班，在车上卿卿我我好半天，下了车连走路都恨不得黏在一起。
不得不说，这两人站在一起就形象地解释了什么叫做男才女貌或者男貌女才，反正是很登对的样子。
胡佳佳看得莫名火大加心酸，赶紧移开目光去看另一个屏幕的实时画面，发现大厦后门的值班保安正在岗亭里酣睡，那只流浪狗小龅牙也很碍眼地躺在了起落杆下面。
胡佳佳立即打开对讲机呼叫：“后门岗亭！后门岗亭别睡了！起来把小龅牙赶走，别待会给人碾死了。”
这一天胡佳佳有意避开两人，都不去他们办公室附近转悠，可到了下班高峰，因为人手不够，她不得不在大楼前指挥车辆秩序，方雯开着车从地下车库出来，远远地放下车窗，招手让她靠近。
胡佳佳小跑着来到方雯跟前，按照保安训练课程的要求，敬礼弯腰，态度恭敬：“方总，你叫我啊？”
方雯戴着个遮了大半张脸的深紫色墨镜，仍是一副冷淡倨傲的表情，后面开车的估计不是本公司的人，斗胆按喇叭催促，方雯从后视镜里狠狠瞅了一眼，满脸的不耐烦，“胡队长，昨晚谢谢你嚯。”
胡佳佳很和气地说：“您记得啊？我以为您喝醉了呢。”
方雯面无表情，不接她话，“你待会下了班去钟皓君家收拾一下卫生。”
“啊？”
这哪跟哪啊，胡佳佳不明白。
方雯不爽：“啊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昨晚才收拾干净的。”
胡佳佳确实是这样觉得的，都打扫干净了干嘛又要打扫，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场景，从他们俩来上班时那种黏唧唧的状态推测，说不定这两人在家的时候干柴烈火到处…
真过分！
“外卖撒了。”方雯没耐心地解释。
外卖撒了你们不会自己收拾一下吗？手断了？
“哦，那为什么不叫保洁阿姨呢？”胡佳佳咧着白牙问。
方雯觉得奇怪：“你不就是他家的保洁阿姨吗？皓君说你欠他钱，要做工抵债。哎，难道我叫不动你非得他叫是不是！”
“欠…”胡佳佳语塞。
方雯一踩油门，驾着抢眼的妖粉色保时捷座驾潇洒离去，留胡佳佳一人在风中凌乱。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欠什么欠，欠钱也不是非得当保洁阿姨吧！我是他亲亲好姐姐，不是什么保洁阿姨！
过了一会钟皓君的车也开了出来，胡佳佳却装作没看到，对他按喇叭打招呼的举动也听而不闻。
看着钟皓君远去的车影，胡佳佳默然自问：我爸爸给你家当了一辈子的司机，所以，你也只是把我当佣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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