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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嫩芽


杏林堂的许大夫被人匆匆请进了刺史大人府隔壁的一处宅子,等在门口的几个美婢一瞧见他就迎上来道:“我家主人今日吹了风后便觉得身子不舒服,还请大夫为她诊治。”

        许大夫想着只是小病,面上笑呵呵道:“想来是也不是什么大病,待我诊完脉略开些药就是。”

        说着就跟着那几个婢女进去了那暖香盈室的卧房,卧房内的架子床上罩着一顶水墨画式样的白绫纱帐,床边还站着一个面容周正的婆子,瞧见许大夫进来后向那纱帐内轻轻道:“少夫人,大夫来了。”

        许大夫上前坐在丫鬟给他搬的椅子上,拿出一个脉诊放到床边道:“请少夫人将手伸出来,老夫也好切脉判断病情。”

        白绫纱帐内伸出来一只凝雪似的手,皓腕搭在脉枕头上如同无暇美玉,许大夫已经年过七十且医德又是城中数一数二的,所以自然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只见他一边捋着胡子一边伸出右手两指搭在那腕间切脉。

        一边切脉一边问:“少夫人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里面答道:“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头也晕的厉害。”声音是如雪山之水的清冷。

        许大夫点点头道:“看脉象似乎还有些自小体弱的病症。”

        旁边的婆子也就是周嬷嬷道:“是有这个病,所以今日一吹了风就已经喝过一剂药了,没想到并不见效。”

        许大夫又问:“除了上面那些病症外可还有那里不适?可有畏寒嗜睡的症状?”

        里头应该是想了一会儿后道:“我一向比较畏寒,不过最近倒是比从前贪睡了些,有时候白天坐着也犯困。”

        许大夫点头笑着将切脉的手移开,那嬷嬷忙上前将她家主人的手收回帐中后紧张兮兮问道:“我家少夫人可是还有其他什么病痛?”

        许大夫将脉枕收回到自己的药箱内笑道:“非也非也,这是桩喜事呢!”见周嬷嬷面露不解,他道:“若老夫没有诊错的话,少夫人该是有一个月身孕了。”

        周嬷嬷当即面露惊喜之色,旁边的婢女也欢喜祝贺,只是帐内之人却没什么特别惊喜的反应,许久才听见里面问道:“若有身孕可还能吃药,会不会有什么冲突。”

        许大夫道:“这没什么事,老夫开些能吃的药就是。”

        那少夫人便轻声和他道谢,又遣婆子丫鬟一齐出去送他出去开药写药方,许大夫到了外间桌上坐着,一个丫鬟端来纸墨笔砚替他磨墨,待磨好墨后他便细细写了药方来,写到一半又问周嬷嬷之前吃的那一剂药可有药方在,想看看那药方里有没有对胎儿不利的药材。周嬷嬷忙去拿了过来给他看,许大夫看了后只说都是些温和的药材,并不会对胎儿有影响,又继续将写了一半的药方写完。

        周嬷嬷让蓝月奉了茶来,又让莲蕊拿了诊金给他,待他吃完一盏茶后又亲送他出门并让莲蕊和他一齐去药房抓药。

        待周嬷嬷忙完和玥儿进来,便见林素萼自己已经将白绫纱帐拨开坐在床上,被子也被她揭开,她低头抚着肚子神色怔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嬷嬷上前将被子给她盖上温和笑道:“难怪少夫人这个月的月信一直没来,之前虽说常有推后的事,可也没有这么晚,不曾想原来是有小少爷了。”

        林素萼无奈一笑道:“嬷嬷想的可真远,都还没生出来,你怎么就说是个男孩,万一是个女孩呢。”

        周嬷嬷道:“是个女孩也不错,长得像您必定又是个美人,不过要是个男孩对您也好些。”

        林素萼不置可否,将一缕滑落的发丝捋到耳后道:“男孩女孩都一样,总归是我和他的孩子。”

        “少夫人不开心吗?”玥儿看见她怃然的模样,不禁嘴唇微动傻傻的问出来。

        周嬷嬷转头低声骂她:“这天大的好事少夫人怎么会不高兴,你这丫头再乱说看我不打你。”

        玥儿不敢张嘴和她顶撞,只是关心的目光依旧停在林素萼的身上。

        林素萼微微笑了下,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细品之下还有些怅然若失,她道:“我只是想这个孩子会不会来的不是时候?”

        陈瑞文做的事情难免让她顾虑颇多,也让她如今担惊受怕,这下她终于理解对方之前为什么一直隐瞒这不告诉她,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又是一件多么让人牵肠挂肚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失败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她又会沦落到什么样的境地,若那个时候这个孩子又会何去何从。

        周嬷嬷却不知道她的顾虑,周嬷嬷只是惊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有过生育经验的她却也猜测对方或许是初为人母有些焦虑而已,于是连忙劝她道:“少夫人别说这样的话,要奴婢说这孩子来的正是时候,按照日子推测该是生在十月份,那时候天气凉爽不冷不热,您生产坐月子也可少遭些罪。”

        这的确算是一个安慰孕妇的好理由,但林素萼心里的烦忧却没缓解多少,唇角只是微微勾勒,顶着一张苍白的面孔伸手又将纱帐解开落了下来。

        周嬷嬷知道她想要休息,便将玥儿留在卧房内伺候她,自己则出去亲自给她煎那治风寒的药。

        林素萼脑袋仍然昏沉,心里面却还在想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她伸出手轻抚在小腹部,那里面此刻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脆弱的生命,嫩芽般的轻轻一击便会受伤。

        隔着肚皮她仿佛能感应到这个孩子的心跳,一下一下和她自己的心跳重合在一起。

        她想着:好孩子,保佑你爹平安得胜吧,这样你才能安安稳稳的来到这个世界,才能知道你爹和你娘会有多么的疼爱你。

        ……

        林素萼一觉睡到了晚上,睁开眼发现外头已经点了灯,她从床上起身后玥儿很快来给她挽开纱帐又拿过外衣给她披上道:“少夫人要用饭吗?”

        林素萼本来是不饿的,风寒让她身子倦怠且没什么食欲,但是一想着肚子里面还有个要长身体的小家伙,突然又觉得该吃点东西。

        于是便由玥儿扶着坐在了桌子旁,桌上的饭菜都是清淡可口滋补的食物,本来周嬷嬷还在烦恼找一个什么样的厨娘,如今得知林素萼有了身孕便专门雇了一个专给怀孕妇人做饭菜的厨娘。

        林素萼吃完饭后便坐在灯下读书,见玥儿一直走来走去面色奇怪,她放下书捏着眉心问:“你做什么呢?”

        玥儿走到她身边扭扭捏捏问道:“少夫人,少爷还不知道你有孕的事情,要不要派人去军营里面请少爷回来看你。”

        林素萼面上无波无澜的,眼中平静的似是一眼古井,她淡淡道:“他在军营里是有正事,你莫要去打扰他。”

        玥儿面色为难挠挠头道:“那您生病了总要告诉少爷吧,不然您一个人……”也太辛苦了些。

        她没说完的话林素萼知道是什么,她笑了一下却忽觉喉间干痒,拿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玥儿忙上前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抚着她的后背喂她喝下去,待她顺过气时两颊也因为用力泛上些胭脂红色。

        她摇摇头和玥儿道:“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他该知道的时候会知道的。”顿了顿后又道:“不但你不准往外头说我有身孕了,你记得让莲蕊和司琴也不要往外头讲。”

        玥儿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林素萼这才让她出去把司琴叫进来,她立马就出门找人去了。

        她在这宅院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司琴,走到右厢房司琴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问道:“司琴,你在里面吗?”

        里面传来司琴平静的声音:“在呢,有事吗?”

        玥儿推了下门没推开后问道:“你怎么还锁门了?少夫人找你呢?”

        下一刻司琴就从里面开了门道:“我换衣服呢?刚有只鸟弄脏了我的衣服,身上臭死了。”

        她伸出手往玥儿面前凑,玥儿闻了一下果然一股鸟味,她忙捂着鼻子道:“你快洗洗手去,少夫人正叫你呢。”

        司琴哎的一声应下转身就进去洗手,玥儿往她房内探了下果然瞧见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鸟正在笼子里立着,看着倒像一只鸽子,她也没在意转身就走了。

        司琴净完手后便去见了林素萼,她到时林素萼仍在拿着一本书坐在灯下读,见她进来便将书一合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眉眼平和向司琴道:“到我身边来。”

        司琴站到了她面前的地方躬下身子,林素萼问道:“司琴,你伺候你家少爷有多久了?”

        司琴低眉顺目神态恭敬道:“奴婢是顺平二年到少爷身边伺候的,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算是一个很长的时间了,林素萼和陈瑞文虽然也认识十几年,但是二人相处的时间远没有他那些贴身伺候的人时间长,说一句他们其实比她这个枕边人更了解陈瑞文也是不为过的。

        林素萼和煦笑了下:“按道理他将你留给我用,该是很信任你的。”她顿了顿后继续道:“你知道你家少爷在做什么事吧。”

        司琴内心惊了一下,而后又反应过来主子大概已经将事情和少夫人说了,但说到哪个份上她又不知道,所以只是斟酌着道:“少爷……不是在军营里吗?”

        林素萼笑了一下:“你知道,那个人不是他。”

        司琴沉默了一瞬后道:“少夫人看出来了。”

        实在让她惊奇,那样隐秘厉害的易容之术就连她和隐云这样习武之人都看不出,少夫人怎么拿千里镜看一眼就知道。

        林素萼看出了她的疑问,右手手指搭在左手腕间的羊脂玉镯子上摩挲,柔声道:“他扮的是外人眼里的镇远候二少爷,而和我相处的却是真正的陈瑞文,我拿看陈瑞文的眼光去看他自然觉得不对。”

        她这样一说司琴便明白了,她身子又低下去声音也是更恭敬道:“少夫人心细如发,少爷的确不再丹州了。”

        去哪里她没说,林素萼也懒得问,仍旧摸着玉镯子问:“他会和你联系吗?”

        司琴不敢再搪塞她,如实道:“少爷走前的确嘱咐过奴婢,说少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生病或者是其他的叫奴婢一定要传信给他。”

        林素萼荡出一丝很柔和带着暖意的笑,像是冰雪消融般萌发着春意,她道:“今日的事便不用告诉他了,不论是风寒还是身孕的事情,从此以后你只和他说我一切都好。”

        司琴迟疑的看着她,显然不是想要听她话的样子。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她真正的主子还是陈瑞文。

        林素萼倒是喝了口茶慢慢道:“你知道你家少爷做什么事的,也知道他如今最是不能分心,何苦拿这个事情去打扰他。更何况我的病很快便可好了,肚子里这个如今也不算十分安稳,他知道了难免担心。”

        她这话说得很在理,司琴也有些犹豫,林素萼趁热打铁道:“有我在你放心就是,绝不会让他责骂你的。”

        司琴便又福身给她行了个礼,温顺道:“奴婢谨遵少夫人命令。”

        林素萼这才让她出去,因着白天睡了好一会儿本来该是不困的,但或许是许大夫开的药里面有安神的成分又加之怀孕嗜睡,她不过和司琴说了这会子话便又觉得神思困顿,只能让莲蕊玥儿进来服侍洗漱,脱去外衣鞋袜昏昏睡去。

        司琴回到房内,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卷,打开看了一眼后便放在火中烧了,又重新拿出一张纸写下“一切无虞”四个字,抱出那只信鸽塞到腿上那小小的竹筒里面,而后打开窗户任由那信鸽飞到了了黑漆漆的夜色中去。

        ……

        寂静夜色中一家路边客栈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主一仆径直走到柜台面前,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到光洁如新的柜面上轻轻敲了几下,让正在打瞌睡的掌柜一下子惊醒过来。

        那仆人在主人身后问道:“掌柜的,可还有空房间。”

        掌柜的慢慢抬起头,视线也从那只修长如玉的手移到一张质比兰莲貌胜潘安的脸上,这公子实在是生的俊美无双,一双清亮黑睛微藏多情神韵的丹凤眼,却因主人的冷肃不言语无端生出些许清冷,他瞧这主人虽着平常粗服可却气质出尘,便也十分重视道:“不知道客人要住什么样的。”

        那仆人道:“当然是最好的。”

        掌柜的连忙点头,心想:这样的人看着就不是住平常房间的的人,穿着虽平常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贵气在身,王子皇孙也莫不如此了。

        于是掌柜的便叫来小二引人上去天字房,那主人先行上去休息,那仆人被掌柜留下来登记,掌柜看着这仆人在册子上写下“荆州”二字,不由好奇道:“客人从荆州来要往哪里去。”

        那仆人笑道:“我家主人可是要进京参加春闱会试的。”

        掌柜的叹道:“不得了不得了,如此年轻便是举人老爷了,且不说你家主人才华如何,单着相貌也该是个探花郎,榜下捉婿定是跑不了了。”

        掌柜又问:“举人老爷可是姓潘?”

        仆人疑惑道:“怎么好端端的怎么猜出这个姓氏来?”

        掌柜拍马屁道:“如此丰神俊貌,潘安再世也不过如此了。”

        仆人微微一笑,在册子上留下他家主人姓名后道:“掌柜的好巧的嘴,只可惜我家主人并不姓潘。”

        说完留下银钱就上楼去了,掌柜将银钱收进柜台后,两眼一瞥那名姓,这才瞧见原来是“王行”王公子。

        那仆人到了房门口轻轻敲门,待里面传来一声进后方才推门进去,进门后只看见窗边上落着一只鸽子,他家主人将从鸽子身上拿下来的密信扔到铜火盆里烧掉。

        仆人也就是隐云道:“是司琴的来信吗?”

        化作王行的陈瑞文轻轻嗯了一声,而后问他:“此地离西京还有多久的距离。”

        隐云道:“不远了,咱们虽然绕了些路可是骑了快马,明日午间便可到了。”

        陈瑞文站在窗前看着浓黑成一团墨的夜色,天穹上杂乱分布着几颗黯淡星芒,外头寒风猎猎却不及他心中擂鼓阵阵,离京越近他就越期待,期待那些人见到他这张脸时候的表情。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这张脸和王行这个名字背后的意思,那些背叛前梁的旧臣记不记得,崔固又还有没有印象。

        他们是惊讶?还是敬畏,或者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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