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040章

无风无尘，虚妄之境，谢殊带着季笙歌在漫长的回廊上急行。门廊，拐角，别致交错的亭台水榭。不用她引路，从她与谢殊踏入虚妄之境开始。

        弥漫在此处的魔气，前所未有的浓郁。尸山血海，腥味扑鼻。

        黏腻腻的恶心感像是附在背脊，塞满喉咙里让人想吐。残忍的血腥味，激起生物刻入骨髓的畏惧。

        浑身炸毛，季笙歌感觉眼前猩红一片，抑制不住有些的哆嗦挪不动腿。季笙歌都不知道当时，她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与它做交易。

        季笙歌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胆子这般大。现在想来，背后冷汗津津湿透了。“那东西你小心些，它有些古怪。”

        “好像会诱出人心中的黑暗面。”季笙歌原本任由谢殊拽着前行，此时反手抓住他的袖子出言提醒。

        “没事。”谢殊清冷的声线淡淡的。

        捏住她手腕的手指冰凉，但态度称得上和善。仿佛他们只是去踏青，前面风景已经看过千百遍，知晓他们即将去往何处。

        破败的院门。

        被时间消磨显得有些斑驳的院墙与高塔。院子里光秃秃的，地上寸草不生。刚到门口，挂在廊檐上的铜铃无风轻响。

        像是声声召唤。

        待到两人出现，那清脆声慢慢停了下来。

        果然，那魔物在召唤他们，谢殊与季笙歌对视一眼。谢殊眸子微微划过一丝微光，松开抓着她的手，提步往里去。

        古朴的高塔，铜铃，红绸，还有塔内红烛灯火不休。

        衬着中心阵法破一道撕裂缝隙，正透着浓郁魔气。刚刚她们感觉到魔气就是从这里泄露出去的。

        季笙歌不知道是不是魔剑，看到有人出现，感觉到了希望。

        屠人归太兴奋了。

        它现在的力量，明显比之前看起来要狂躁很多。塔在震颤，漆黑的剑身发出嗡鸣声。“老朽等了你这丫头许久，你与你师兄可算来了。”

        屠人归的声音依旧苍老嘶哑难听。

        但是它的外表却从一个垂髫女童，变成了个普通的中年人。然后又，随着坐起身的姿势，变了先前红衣女童的模样。

        在季笙歌眼中的是这样。

        但是谢殊眼中，看到的就是另外一个样。

        屠人归变成了，季笙歌的模样。

        一样的脸，一样的巧笑嫣然，穿着一身赤红的衣衫。香肩半露，裙摆叉开到大腿，随着起身翘腿的姿势。能从缝隙中窥探到内里风光，脚踝上还带着一串金铃，纤细的脚腕晃动，叮当作响。

        勾魂摄魄。

        “快！把老朽□□。老朽如此神兵利器，如今的倒成了你们的机缘，这也是命定缘分。”

        它话音未落，脚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激动地很。

        屠人归跟镜渊不一样。

        它给人看到幻影，假的厉害。但是，屠人归的幻影比真人更勾魂。

        所以历代持有者魔剑者，最后都会被徐徐诱之，骗之被欲望支配，最后沉沦为杀戮机器，战斗直至消亡。

        屠人归弑主。

        尤持剑者，杀戮夺取的魂魄，血气乃至最后，持有者的修为，包括灵魂都会成为它的养分。

        谢殊一眼，就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屠人归见他这般模样，笑的越发妩媚娇俏，托着腮美目流转，“谢师兄还愣着干什么？你的好师妹与老朽做的交易，难不成？”

        “你想要反悔？”

        屠人归的话是对着季笙歌说的，但是眼睛却是看着谢殊。

        它清楚能嗅到别人心间最重要的欲望。

        自然知道自己此刻在谢殊眼中是什么模样。谢殊看着它表情专注，屠人抱着胸，笑的花枝乱窜，神情越发妩媚。

        这小子可能拒绝魔剑，但是无法拒绝他师妹。

        那小丫头命还拽在它手里呢。

        屠人归通晓人xing黑暗，看出谢殊对那他身后那个臭丫头用情颇深。也能看出那丫头不如她表现的那般真挚勇敢。

        生了张巧嘴，惯会骗人。

        一个动了真心，一个满心虚伪。这事可好玩的很！

        屠人归看的透彻，错位的爱情，迟早要出事。

        现在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影响。待到有朝一日用情入骨，而不得的时候，便是恨意至深的时候。

        爱与恨原本就是，一线之隔，至死方休。

        若是放在以前，屠人归不介意慢慢享受玩闹的乐趣。

        但是现在它很急，毕竟被封印太久了。若是放过这次机会，不知道多久才能重见天日。

        “来，把老朽□□。”屠人归伸出手，谆谆善诱。

        像是为了印证它的话，魔剑漆黑的剑身发出阵阵嗡鸣声，震得人心魂震颤，连带着封印上古文字的锁链开始震颤。

        整座塔开始摇晃，无数冤魂鬼影在塔内冲撞。

        看起来格外恐怖。

        屠人归是被即将到手的自由冲昏了头。

        哪里知道，谢殊远不如他外表看起来如霁月风光。也不是正道门派什么懵懂无知的鲁莽少年。

        而是从魔涧地狱爬出来的厉鬼，浑身萦绕着森罗业火，批了层人皮也画不出人的模样。

        魔头配魔剑。

        倒真是神兵利器。

        一人一剑之间，气氛僵持怪异的很。

        季笙歌看着谢殊慢慢走到阵法中心，白皙修长的手慢慢穿过重重魔气煞气之间握住屠人归。

        她只觉得喉咙寸寸发紧。

        “你小心些。”

        当谢殊开始拔剑的时候，屋子里红烛瞬间就灭了。狂躁的魔气开始疯狂震荡，屋子外面铜铃在疯狂的晃动，一种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反复震颤。

        像有人在耳边念咒一样，巨大的冲击力差点将季笙歌掀飞。

        別在后腰上的镜渊，忽然镜面沉沉如水。

        无形的屏障在她身前展开，阻隔开那些疯狂溢出的魔气。然后一种透心的清明自胸口蔓延至全身，脑袋里被煞气杀气入侵的血红退却。

        季笙歌与狂风中，睁开眼睛，大喊：“谢殊！不要被迷惑！”

        魔气与煞气的共鸣，谢殊瞬间就猩红了眼睛。

        修长的手握上去了，狂躁的力量也随着剑柄传过来。

        屠人归不再说话，但是剑身的嗡鸣声越来越大，有一种剑刃在狂笑的错觉。魔剑□□的瞬间，屠人归很容易就入侵到谢殊的精神世界。

        这里，没有见到剑刃魔气污染驱使的猎物。

        屠人归抬眼，只看到一只从魔涧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鬼。

        正翘首坐尸首骷髅铸造高台上，单手支撑着下颚，煞气逼人的脸上，一双黝黑阴鸷的眸子冷冰冰的睨了它一眼。

        像冰。

        又像是魔涧之渊地下永远燃烧不尽的烈火。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关于谁为主，谁为奴争的夺战。

        上古残破魔物与重生大魔头生死争夺。屠人归自然不会服输，谢殊看着是矜贵公子芝兰玉秀。实际上筑基期的躯壳里，装了个碎虚境的疯批大魔头，贪嗔痴怨魔气滔天。

        屠人归擅长煽动人心。

        若不是镜渊幻像在前面。谢殊觉得自己说不定，真会沉沦下去。像k药了一样兴奋，但是假的始终是假的。

        更何况真的季笙歌，还在他身后等着。

        他不会输。

        魔气在手下越来越多，谢殊的袍子越扬越狠。

        血气，煞气，冲的他眼里一片赤红。脑袋里的思维也开始变得怪异，视线里似乎又无数花火在眼前绽放。

        那些剪影加上许多他从未见过画面，勾勒出一种绚丽糜烂的色彩。短短几秒时间，像是用力过尽了一生。倾心演绎完了生离死别，无尽厮杀，永远无法停止血腥味

        最终只有一地灰白与无力。

        这种感觉很沉重，很绝望，感觉战斗永无止尽，厮杀到力竭而亡

        恶心感由内而外的诞生，弥漫至胸腔里每一个角落。灼烧感不会停止，杀戮也不会停止。

        魔气一直盘踞在眉间，随着屠人归彻底□□握在手中。封印的高台上，所有锁链映声而断裂。

        季笙歌眼中谢殊提着剑，背对她持剑而立。握着魔剑，放到眼前，寒眸轻轻从剑身上划过。

        魔气随着他的动作在飞速收回。

        “谢，谢师兄？”

        季笙歌没动，小心翼翼叫轻唤一声。

        谢殊极缓慢的回过头，他身上魔气变得很浓郁。

        手里漆黑的魔剑还在低声嗡鸣，随着他的动作泛着一层不详的暗光。谢殊清隽的面容似乎还是那样，但是眸子中带着一层血色杀意。

        额头眉间，魔纹尽现。

        那表情，那脸，看的季笙歌一哆嗦，下意识退后半步。

        “过来。”

        她的畏惧让谢殊心生不悦。

        谢殊还没彻底从魔剑的煞气中挣脱出来。

        魔剑果然是魔剑，论幻觉是三流的，论煽动杀戮却是本能。只要握在手上就会引起共鸣，沉浸与杀戮中享乐，这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畅快。

        骨子里每一寸杀意都在叫嚣，谢殊修长的指尖苍白微微轻颤。

        他像季笙歌伸出的手上包裹着绷带，修长指尖苍白的有些过分。

        血色透着绷带渗出丝丝红意。

        季笙歌其实看着谢殊此时阴沉沉眼眸和眉间的鲜红魔纹有些怕。但怕是怕，她还是颤颤悠悠往前走了一步，慢腾腾把纤细的左手放在他掌心。

        “你看起来，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全漏了。

        这个时候任谁看一眼，都知道眼前这人彻头彻尾的魔修。

        “当然不好，它好呱噪！”她的手刚刚放上去，谢殊就抓着季笙歌拖入怀中。他拥着她，下巴顶在她发梢上，闻着发间淡淡梅香。“吵得脑袋疼。”

        平息着内心蠢蠢欲动的杀意。

        她青丝缕缕挠在侧脸有些痒，谢殊被屠人归激起的杀意虽然没有完全散尽，但总归是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他抱着季笙歌渐渐吐息，又恢复到了，那副芝兰玉树，皎月无暇的模样。。

        徒有其表的垃圾。

        谢殊这模样，看的坐在一旁的屠人归直撇嘴。

        “老朽知道你们师兄妹情深意切，但是能不能挑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秀恩爱。在这种鬼地方有什么好恩爱的！呜——”

        屠人归忽悠谢殊拔剑的时候是极尽诱惑。封印破除了，它就恢复了常态。人渣本性尽显。一个红衣女娃娃，毫无形象坐在两人身边。

        操着一口嘶哑苍老的嗓子，比流氓还流氓。

        谢殊本就嫌它吵。此时扯下铁链上的，残破符文布条就去裹魔剑。

        “你疯了吗？老朽不要！这破东西是封印！”屠人归被谢殊结了契约，违抗不了，眼瞅着就要被那破掉的封印裹住。

        嗷嗷大喊。

        “你们还有闲心在这里谈情说爱，虚妄之境的阵法破了，过不了多久这个地方就要崩塌，你们就在这里呆着吧！”

        “一会儿，全埋起来做一对地下夫妻好好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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