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

        三月的东北江城，午夜时分，苍穹云滚，硕雪飞舞。灯霓掩映流霜，空街寂寥无人。偶有几辆出租车落寞徐行，远近车灯交相闪烁，仿佛在竭力搜寻着路人，渴望着能偶遇一二乘客，以此慰藉一下仅为糊口而长夜苦熬的司机师傅。

        此刻，一位华发男子，幽房独立，背影萧疏凭窗而望。

        眼前的城市，还是那个曾经以共和国长子自居，曾经以工业和资源誉满的江城吗？很难想象？

        眼前的城市，更像是一位铅华洗尽，悲凉满目，皮肤粗砺的老妪，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艰难前行着。那曾经的辉煌如浮云散去，那曾经的高光似流星划过。她巳经完成了历史史命，只剩一副残躯倦缩于角落，无人问津。

        男子伫立良久，两指间的烟已燃烬，一阵灼烧的感觉令他手腕一颤。他随手将烟屁丢进垃圾桶，缓步回到客厅，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午夜新闻，随眼看去不是新冠疫情就是俄乌之战。

        对面一部老旧笔记本瘫靠在沙发上，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标题，巜那些年，那些人，那些破事》

        男子像块破布似的靠在沙发上，微闭双眼，拇指与食指搓揉着眉宇之间，良久，他直起身，燃一支香烟，双手慢慢敲击健盘…:

        屏幕上终于浮现出文章的第一句话：

        一九八六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江城夏季从路边小饭馆里脱光上衣，手握冰镇啤酒的男人们身上开始，即使三十多年后的吴宇和朋友们坐在苍蝇馆子里谈天说地时仍能想起这个炎热的午后。

        而现在十八岁的吴宇正和他的四位同学围坐在餐馆小包房的圆桌前，头顶的风扇卷着绿豆苍蝇一起嗡嗡乱响。

        但是这并不妨碍五位少年热烈的荷尔蒙与迷乱的酒精混合作用下产生的意气风发，硬核的青春与流火的八月遭遇一个变革的时代，足以蒸煮一席令人垂涎欲滴的盛宴。

        高大威猛性格直爽的高光举杯道：＂兄弟们！为我们告别学生时代，即将开启的社会人生，干了！＂说完一饮而尽！

        一张黢黑的脸在高光强壮身体的摇晃中浮出，结结巴巴的声音和着缓缓喷出的烟雾传向四周：＂明…明天，哥哥五个就就就下厂子了，以以后与我们我们打打交道的，都都都比我们大……:…大！这位是魏刚。

        黄河伟戏谑地打断道：＂大。。大tm了个b，井冈山的骡子最大，不也得拉磨。咱哥五个就是五大常任理事国，走到哪规矩也由我们定！不服来战，干就完了！是吧？光子！

        高光回道：＂对，都是宵小鼠辈，干他y的！＂

        程思浩眨着细长双眼，一板一眼的说道：＂听说＂侯光腚＂他们现在厂子那儿铲的＂杠杠＂的，和厂保卫科的人处的都不错，那是咱们的老对头了啊！＂

        大伙儿听了都皱皱眉头，互相望着无语！

        高光不屑地看了一眼程思浩说：＂候光腚他们算个毛，比咱大三届吧！在学校那会儿，咱也没惧过他们，约了好几次架，咱也从没输过吧！怕个肾！你别长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程恩浩回道：＂靠，咱们是兄弟，我只是提醒兄弟们，马上咱们就冤家路窄了！不是吗？宇哥你说说看！＂

        此刻大家都齐唰的把目光投向吴宇！吴宇一直无语，此时抬起纤细修长的手，拿起桌上的烟，习惯性的用舌头舔湿，然后点燃，长吸一口。

        烟缓缓的从秀挺的鼻下和精致的唇中飘荡开来，环绕在轮廓分明的脸庞周围。安静的双眼透过烟幕，扫视着四人说道：＂侯光腚他们不足为惧，咱们下厂要过的就是门卫那关，他们所属保卫科；我们先铲平门卫，就会惊动保卫科，保卫科的几个挺牛逼，老大三十多岁，听说是越战回来的老兵。这几个值班时都佩枪，不过那是摆设，吓唬人而已！咱们不偷不抢！真的发生冲突，他们不敢轻易亮枪！即使亮枪，也是拿大jb吓唬老太太，上不上子弹都难说，枪枝的使用是有纪律的！大家也没必要顾忌！一句话，明天也许会有冲突！先灭门卫的威风再说，只要跟门卫发生冲突，侯光腚他们必然会静观其变！估计下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与他们产生冲突！相反，这帮家伙会主动示好，隔岸观火，火上浇油！＂

        程思浩说道：＂那我们应该咋办啊？！＂

        吴宇晒然一笑：＂干就完了！＂

        大家齐声响应：＂对！干就完了！干杯！哈哈！＂就这样，聚会在少年们意气风发的欢呼声中达到高潮。

        第二天早上六点，实习生们从城市中的四面八方赶到通勤站点。在领队姚老师的带领下，大家依次上车。通勤大客车座位有限，车上的少年男女都争着给老师让座。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到了工厂。

        老师把实习胸牌发给大家，让大家戴在胸前，告诉大家进厂时门卫会检查。大家依次排在工人的队伍后面，吴宇他们夹在队伍中看见两个门卫在吆喝着：＂工作证，工作证！＂旁边也站着两个保卫干事，工人们都提前把证件准备好，有序经过门岗。有几个干部模样和表情比较牛逼的人，也没有出示证件，门卫也视而不见的任他们通过！吴宇他们看到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高光把胸牌摘下，揣到兜里。吴宇则把胸牌转到身后，程思浩、黄河伟、魏刚也纷纷把胸牌装进口袋。

        这时候，门口突然吵了起来！吴宇他们迅速围了过去，原来门卫没接到有学生下厂实习的通知，拦住领队姚老师，姚老师拿出江城市工具厂技工学校教员的工作证给门卫看，并耐心的说明情况。

        这时，一个保卫干部走过去告诉门卫有这事，是他忘了！门卫冲他敬了个礼，转身向吴宇他们喊到：＂别在这围着，赶紧他妈的去排队！＂

        吴宇他们看着门卫，默不作声的围了过去。姚老师马上拦住他们，呵叱道：＂赶紧回去！别惹事！＂吴宇笑笑说：＂姚老师，你没所见这厮骂人吗？我们过去跟他聊聊，教教他五讲四美！＂

        门卫听罢，怒气冲冲过来骂道：＂靠你妈的，小兔崽子，在这儿装蛋呢？信不信，捏碎你们！＂

        高光第一冲上去骂道：＂靠你妈的，你真他妈能装，看我封上你这鸟嘴！＂这时，姚老师冲过来抱住高光，喊道：＂吴宇！你们别给我惹事！＂同学们也纷纷冲过来拦在吴宇他们身前，七嘴八舌的劝解。

        这时候，两个保卫干部和另一个门卫也围过来。其中一个干事冲着学生们喊到：＂你们以为这是哪呀？这不是你们家，也不是你们学校，这是工厂，来这儿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你们应该懂得，这儿没谁是你们家长，也没谁是你们老师，不会惯着你们这些臭毛病！＂

        吴宇挣脱同学们的阻拦，走了过去，问道：＂这位领导，你贵姓？＂

        干事：＂姓楚名强！＂

        吴宇：＂楚领导，我们毛病我们自己带着，吃亏自己受着，那个门卫大哥骂人的毛病，你作为领导你可以惯着，反正骂的也不是你，对吧？但既然骂的是我们，那我们没有好脾气，也没有义务惯着他。＂

        楚强面无表情的望着吴宇道：＂你能怎样，想在这立棍儿啊？＂

        吴宇笑笑说：＂想啊，你又怎样？＂

        干事轻蔑道：＂撅折你！＂

        吴宇默默的看着他：＂来呀！＂

        这时候，所有人都围过来，把姚老师、高光、吴宇、魏刚、黄河伟、程思浩和四个门卫裏在中间！

        楚强依旧与吴宇对峙着，冲突一触即发！

        这时，人群外面传来一声咆哮：＂都在这围着干嘛？＂随后，双手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楚强他们四人，齐刷刷地冲来人敬个军礼道：＂王科长好！＂

        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越战复员转业军人王志强。

        他拉过楚强，轻轻地跟他聊着。大概是了解完事件经过，转身面向大家说道：＂各位同学，事情我已了解，骂人是我们不对，错误在我，我没有管理好下属，我在这里跟大家道歉，请大家原谅！好不好，o不ok？＂

        同学们哄然一笑，鼓起掌来！

        然后看向吴宇和高光他们，笑着说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警告你们，你们家长基本都是这厂子的老职工，有的是我叔叔辈，有的我得叫声哥哥，别在这儿跟我喊打喊杀的，否则我找你们家长！听见没？＂

        吴宇也忍不住笑道：＂王科长，和您喊打喊杀，我们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您是战斗英雄，我们敬着您！但我们从此也是有公民身份证明的人，不是您眼里的小破孩儿。＂

        王志强也笑道：＂是呀，你们也是成年人了！也该受到尊重，同时也意味着你们从此必须承担起成年人的责任，要遵纪守法，不能再胡闹了，听见没有！时间也不早了，姚老师带着他们进厂吧！＂

        于是，大家纷纷走进工厂。当吴宇路过门口时，王志强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大小伙子了，别再给父母添乱了！＂吴宇笑笑说：＂王科长，您还是把心思放在手下那吧！＂说完走了过去。

        高光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吴宇回答：＂不是很熟，听说过这个人！他是了解过咱们，先礼后兵，有点儿水平！＂

        高光点点头道：＂是啊！先混个脸熟，日后不好撕破脸！＂

        俩人边聊着边与人流一起进了模具车间，姚老师先把大家安顿好，随后去二楼办公室和负责人接恰。

        约莫半小时后，姚老师和一位40多岁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

        姚老师向学生们介绍：这位是车间张主任，以后就是你们的领导，又叮嘱同学们，学生时代结束了，以后一定要听车间领导和厂领导的话，遵守工厂的规章制度，努力工作，给母校争光什么的一大堆。

        之后，姚老师与同学们一一告别！最后，特意过去叮嘱吴宇、高光等五个人，要努力工作，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关心照顾好同学们，一定要团结，共同进步，带领同学们融入工人阶级的队伍中，肩负起工人阶级的历史使命，为国家工业发展提供新生力量等等。

        听得魏刚是热泪盈眶，忍不住哭着道：＂姚姚教员，你就…就放心，我我一定带领同学同学们！努努力工工作，争争当工人工人阶级的的排头排头兵！学习黄黄继光，舍身堵枪眼，学习…学习董存董存瑞舍身炸炸炸碉堡！＂

        没等魏刚表演完，同学们已经笑作一团！

        姚老师也忍不住笑了：＂行了吧你，端正态度，你现在是一名在党领导下光荣的国营企业工人，一定要端正态度，做好本职工作，爱惜这身份，给父母和老师争光！听见没？＂说完踢了魏刚屁股一脚！

        然后，转身与张主任握手道别，一再请求张主任多多担待，多多费心，孩子们虽然顽皮些，好在品德都好，将来都是党的好苖子:…………

        姚老师走后，张主任给大家安排好工作，分到各个班组。然后，嘱咐班组长带好实习生。

        自此，吴宇和他的小伙伴们开始了工人时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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