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对宗教的相关信息知道的不多，要问起来她最了解的教派还是盘星教，晴世坦率地摇了摇头，随后装出一副很好奇的模样。这刺激到了农妇的倾诉欲，她的情绪肉眼可见的高涨起来，开始倒豆子般将万世极乐教的事一个接一个地说给晴世听，先是说如今的教派是由神的使者代为管理，随后又转而提起了几年前教派中有神子降生，那孩子天生就有一双琉璃色的眼睛，怎么想都是神降下的恩赐。

        “当时我的夫婿由于被附近的城池召去而在战争中丢了性命，神子将我的痛苦记在心中，为我流下了眼泪……”

        听到这个别具一格的形容词，晴世当即就想起了自己曾经胖揍过的某位上弦二，她对于这只鬼本身的信息了解的并不多，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因此难以确定是这个教派与对方存在某种联系，还是单纯作为玛丽苏撞了人设。

        当时他们的战斗结束的很快，晴世脑海里留下的最鲜明的印象除了那双的确像玻璃球一样漂亮的眼睛和他嘴里停不下来的废话，就是他颇具特色的造冰血鬼术了。当然，她也没有忘记他在最后说他们明明是同样的存在，而她——

        将过去的回忆压下，晴世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向她传播教义的农妇，直接问出了关键的问题。“那我该如何加入教派呢？”

        “你生得这么好，教主看见你肯定会同意的。”农妇回过神来似的，对她友善地笑笑，随后就主动提议道，“要是你不介意，由我将你领过去吧，那样教主说不定就会答应再次让神子聆听我的烦恼……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叫我枝见就可以了。那就拜托您了。”

        能够用简单的方式登门入室，晴世当然不会拒绝，她在农妇家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这位年轻的妇人就依言领着她去了教派中。可惜并不符合农妇原本的设想，教主并没有见她，只有教派里的几个随侍教主左右的出面，温和地接纳了这个叫做枝见的新来的女孩子，送她过来的妇人难掩失望的神情，在将枝见交给教派中人后，就和她们一一道别，独自离去了。

        教派内正如妇人向她介绍的那样，四处几乎都见不到男性的身影，全都是年轻清秀的小姑娘，或许大家都有不少故事，因此并不追问她为何没有姓氏，只是将她带入房间里，还为她准备了一身属于教派人员的衣物，又紧接着告诉她，之后她们会领着她去见教主的。

        “教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问。

        留意到原本跟在她身边的小姑娘们听完表情各异，其中几个的脸上甚至带上了奇怪的羞怯神情，枝见顿了顿，明智地没有选择接着往下问……至少就她们的反应来看，教主似乎并不是个心中拥有虔诚信仰的人，而她只想找到或许会和自己有关的线索，并不想牵扯其中。

        恰好在她去见教主之前，有个姑娘急匆匆走过来，叫她们不要再将新人送过去，教主和教主夫人又吵起来了。于是取而代之的是，她的行程变成了去面见这个教派的神子，由神子接纳她的痛苦，此后她就可以待在教派中同她们共同修教，早日实现信仰前往极乐了。

        带她去神子的姑娘年纪看起来是要大一点的，她瞥了枝见几眼，或许是看枝见性格好，不争不抢，在听见自己无缘面见教主的消息也不动容，似乎根本不急着去教主面前出风头，带着她过去的路上才附在她耳边小声告诉她。

        现在这位神子其实才是他们教派的最中心。由于他们的教派收留了不少貌美的少女，有的是逃婚，有的是遭了家里人虐待，总之原来的生活过不下去了，才流落到教派里当个侍女，教主近年来时常偷摸着与教派中的女孩子做不轨之事，而教主夫人一方面气恼，一方面又急于将教派的钱财都划进自己的权利范围内，因此近年来他们之间总是争执不断。

        “我们教派的名声在神子诞生后就蒸蒸日上，因此才从各地来到这里，掏空了家底，找遍了珍宝献给神子，想让神子垂怜他们的可怜人也不少呢。毕竟那位神子真的是带着神的旨意来拯救我们的……”说到这里，她的脸上也显出恍了神般的梦幻的表情，后面的话就更像是在独自呓语了。

        枝见在意的却是她口中提到的珍宝。虽然说她正在寻找的四魂之玉对人类来说没有太大效用，流落到人类手中的可能性也不大，但说不定就是某个富贵的人家偶然得到了，并把它献给了极乐教派的教主。尽管不知道关于方位的线索究竟是何时何地加入到这个首尾相连的循环中，但它一定有什么意义在吧。

        她瞥了一眼仍然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的侍女，便独自向神子的房间内走去。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营造出极乐之境的氛围，四处都是让人倦烂的奢华装饰，暗金色屏风，厚重的垂帘，深色榻榻米。枝见撩起缀有金丝的深紫色幔帐往里窥去，在房屋正中的软榻上坐着一个年龄尚浅的孩子。

        听见她掀起帘子的声响，有着白橡木发色的孩子就徐徐地抬起头，微笑着望向她，眼里是彩虹般斑斓的色彩。那个熟悉的微笑，加上已经可以看出雏形的五官与发色，让她立刻就确认了眼前的人就是未来的上弦二。

        这也算是故人重逢吧？她并没有对他升起一丝一毫的敌意。她和鬼不是敌人，甚至现在的他都还没有变成鬼，枝见对他自然谈不上有什么特殊的例如仇恨之类的情绪……

        “是新来的教徒呀。你有什么烦恼呢？说给我听吧。”将小小的手掌在胸前合十，尚且年幼的神子收起了笑容，仿佛真的准备好要认真倾听，脸上也显出悲悯的神情，像是已经提前看到了人间的苦难，眼眶里预先蓄起了泪珠。

        ……她收回刚才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幅表现还是让人感觉有点火大，难以控制住心底讨厌的情绪。分明是完全不为之动容却可以说好可怜并流下眼泪，简直就像是。枝见垂下头装作沉思的样子，却不得不认同了他之前说的——这幅表现，简直就像是没有被触动却还在努力融入其中的自己那样。

        “是说不出口吗？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真可怜啊。”童磨体贴地垂下眼帘让眼泪顺着脸颊滚下去。他早就对女性教徒刚走进这里时的沉默习以为常了，和男性不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极乐求解的女性，哪怕是在他这样的孩童面前，又会羞于表达自己，因此他总要花费更长的时间去看她们哭泣的表情，不过要是和那群自以为是的男子相比起来，他果然还是更喜欢柔软的女性一些。

        等到下次见到自己，她肯定就会坦诚多啦！他在心里想着，用稚嫩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真可怜啊。”

        “原来是……”并不真的准备向童磨诉说自己的想法，真实的心声却已经从脑海里滚动过去，枝见再次仰起头时，疑惑在童磨虹色的眼底滚动了一圈，眼前的少女没有流眼泪，完全没有要哭泣的意思，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像是要让自己清醒点，但很快又笑起来。“失礼了，神子大人。请不要误会，我不是在笑你哦。只是多亏了你才发现了这件重要的事，为什么之前会没有发现呢？”

        “发现了……什么？”童磨少见地被教徒勾起了注意，他仰着头和眼前与众不同的新来的枝见对视，好奇地问她。

        “发现——我原来是讨厌的啊。”枝见弯着眼睛回复道，“这句也请不要误会，这个讨厌的确是在说神子大人你，原来我是讨厌变成和你同样的人的。”

        童磨微微睁大了眼睛，从没有听过别人这么说的他只是这样眼都不眨地望着枝见。以前教主和教主夫人，也就是他的父母，为了防止他出什么差错，都会以身为神的使者要庇佑神子这一借口跟在他旁边，只是近日他们都对他放下了心，又由于多次起了争执的缘故，才任由他自己接待教徒，第一个不会和他说极乐那样不存在的事物就在那里，并且好像能和他互相理解的特殊的人出现了。

        此刻只有他一个人听到她这句话，童磨并没有因为她冒犯的话叫来其他的侍女，脸上的表情也还像寻常的小孩子那样天真，在细致地观察过她之后，他才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这样呀，我明白了，姐姐，你是和我一样的吧？对不起，之前我没有看出来，我是第一次见到和我一样的人呢。你是来找我的吗？……不，不对，你是要到这里来做什么的吧？”

        ——枝见自然也是了解他的性格才会直接说出口，与成年的童磨交流时，虽然他时常像是有意说出些让人讨厌的话，让人分不清他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但他毫无疑问是个头脑灵活并且很强的鬼，性格不太正常也可以算是强者的通病吧。

        她将手背在身后，歪了一下头，只是反问道。“……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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