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陆绪将手中的茶杯晃了晃，茶叶浮浮沉沉，像是捉摸不定的命运。
这是她穿来的第7天，躺了7天才爬起来，足够她弄清楚穿到《楚囚》这本书的现实。
“为了一个女人，打的头破血流贻笑大方，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陆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将茶杯猛地扣上桌。
旁边瞪着眼睛的韩屹冷着脸做出一副家法处置的严肃表情。
陆绪吹吹茶叶，虎口的红痣分明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样，没想到，穿进书也继承了一段新的记忆，不知这身体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原身的。
“失望我打架没叫您？下次一定。”收回思绪，陆绪抬眼好笑地说。
按照记忆来看，原身在国外没少做混账事，陆家收拾的烂摊子也不少。
只是没想到这次打架，把原身打没了，壳子里换了个她这书外的魂。
好消息是，原身刚被接回国，一家人相处并不多，她倒是可以自在些不必装模作样。
陆老爷子瞪着眼吹着胡子，伸手拽了根拐杖就要揍上去。
陆绪纹丝不动，小口喝茶，惬意又慵懒。从指尖看落地窗外的夕阳。
一旁的韩屹脸色大变，冲过去截住陆老爷子的拐杖，“小续，你再不服软我可劫不住这拐杖啊！”
“要不，您先打一顿？”陆绪收回视线，蠢蠢欲动去抢拐杖，如果被揍一顿就能穿回去，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看看你这不靠谱养出来的孩子！”陆老爷子一拐棍抽上身旁的韩屹。
“好吧，下次改正。”陆绪将茶杯放下，颇为可惜。
陆老爷子咳嗽两声，收回拐杖接了这个台阶顺坡下驴。“改正就好。”
陆绪给陆老爷子倒上茶。
见到一旁眼巴巴端着茶杯的韩屹，这位原身不愿理睬的继父，也顺手沏上茶。
“小绪长大了。”韩屹满足地拿出手机拍茶杯。
“长大了就该干些正事儿了。”陆老爷子清清喉咙，正准备发表下为陆绪安排的路。
陆绪捏着茶杯与老爷子碰杯，伸手止住对方的话，“英雄所见略同。”
老爷子欣慰点头。
陆绪话锋一转，“所以我决定做个咸鱼，混吃混喝躺平享受生活。”
老爷子欣慰之色戛然而止，面如菜色，“年纪轻轻你就想做什么咸鱼，还挺自豪？”
“就因为年轻，才要多尝试，咸鱼难道您能做好？”陆绪站起身，弯腰将老爷子手边的拐杖取到眼前，耍了个枪花，倒是玩儿得不亦乐乎，递到老爷子面前，“要不，您还是先打我一顿出出气？”
谁也不能阻挡她的大彻大悟。
穿书前996每天鸡血奋斗完成投资人的kpi，结果，眼睛一闭一睁就换了个世界地图。
陆老爷子掌心一转，按住陆绪手中的拐杖。“陆家又不是养不起咸鱼，淡鱼海鱼不管你想当什么鱼，都能养得起。但是…”
“您老大智慧，说吧，什么条件？”陆绪笑着将拐杖往老爷子手里一塞。
＊＊＊
等一切商定，已是第三天黄昏。
陆绪等在车水马龙的红灯前，手指敲在方向盘上，看着窗外忽然落下的大雨，将雨刷打开。
雨刷节奏分明地从玻璃上划过，黄昏的路灯与写字楼的夜灯模糊不清。
电台的交通广播信息正在播放“奉城四路堵车”的信息。
听着广播中熟悉的路名，陆绪一怔。
《楚囚》这本书中，女主楚漫发现了赵昭与其他人的亲密联系后，被痛骂一顿哭着提出分手后离家出走。
就是在奉承四路这条街上，书中的剧情完成了转折。也是，女主彻底坠入被pua无法离开的深渊的转折点。
陆绪跟上前车，穿过绿灯的十字路口。
她总是无法理解很多人的恋爱，痛苦的、无法放手的。
奉城四路…吗？
陆绪继续调转车向去往新家，陆家已经帮她安置好了独居生活的住处，当然并不会路过那条奉城四路。
她不由自主回想起《楚囚》结局前的章节中，混乱的时间线，赵昭将楚漫一头按进破碎的玻璃片里，崩溃地质问她，“你怎么可以不听话，怎么可以不自杀！”
陆绪听着车顶砸下的雨声，缓慢跟上前车，继续回想书中临近结局前的片段。
激烈的争吵后，赵昭将刀子擦过楚漫的手腕，磕破嘴角的血滴落在楚漫脸上，抓着楚漫的头发，笑得像是地狱恶鬼：
“你不打算死是吗？没事儿，那我告诉你，我tmd…不，我不准备告诉你了。我tmd千方百计找你谈恋爱，你以为你魅力大吗？你怎么不想想你算个什么东西啊楚漫。”
《楚囚》这本书中，赵昭执意追求楚漫、追求到之后又阴晴不定心理虐待pua楚漫、最终诱导对方自杀、诱导不成后突然撕破脸性情大变…
这本书一直没写出来，赵昭做这一切的原因。
看起来，似乎就是赵昭想要pua最终引导恋人自杀做完pua的一整套动作而已。而楚漫，恰好是被选择的pua对象。
楚漫不是没想过逃离。她逃过很多次，提出分手很多次，只是每一次都失败了。
最后，变为病态依赖。
全书以一个拧巴的病态依恋作为he结局，赵昭从歇斯底里中清醒，在她妈妈赵俞的帮助下，似乎终于不再抗拒对楚漫的爱，与楚漫在国外注册结婚，成为贴心伴侣。
至于楚漫？
她那双作画的手，再也不能提笔。
陆绪将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
她竟然不知不觉开到奉城四路了。
顺利找到楚漫孤零零的身影。
抽出伞，陆绪盯着雨中无助的身影，没有立刻动身，而是不可思议她这种没什么善心的狗东西也会为一个人萌芽一丁点救赎的愿望。自言自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前后的思考没过半分钟。
撑着把黑色大伞，陆绪踩着地上的水洼，踏入夜幕，走到蹲在雨中无助哭泣的楚漫跟前，将伞顶过楚漫的头顶。
楚漫哭肿的眼睛茫然地抬起来，看向举着伞的陆绪，夜晚的灯光并不明亮，这大雨的天气也朦胧视线让人看不清撑伞的身影。
“赵昭？”楚漫伸手去抓着陆绪的风衣摆，委屈的眼睛又红了起来。
陆绪没有说话，任楚漫抓着她的衣摆。
凝神看了楚漫半晌，一个哭泣的洋娃娃，狼狈又可爱。
单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弯下腰，垂眼轻轻去擦楚漫脸上混杂着眼泪的雨。
眼前的人太狼狈了，头发被雨水打湿几乎黏成了一捋捋，贴在头皮上。再淡的妆也被晕染成了一个熊猫眼，在眼圈下形成了一圈黑色的痕迹，顺着两颊留下印子。
陆绪手中的纸轻轻将楚漫的脸擦干净，手指和手掌小心地没有碰她的脸。
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起码，此时此刻，她无法放任楚漫被带回去继续虐的命运。
有一天算一天，全当日行一善。
楚漫呆愣愣地任由脸上被擦着，不由地想着，赵昭好久没有这么温柔了，赵昭果然还是喜欢她的。
她的委屈被这一张纸安抚了，她抓上陆绪的手指，带着鼻音说道，“你来接我回家？我原谅你了。”
一阵夹着雨的凉风吹过，陆绪风衣被吹拂起来，单手握着的伞依旧稳稳地停在楚漫的头顶，罩在她们两个人的身上。
风吹拂起的雨换了方向，砸到陆绪的背上，陆绪将楚漫挡的严严实实，看着对方泪漫过的眼眸绽放光亮。
“我带你回去。”陆绪低声说道，声音被风卷着有些听不清，变了点声调。
楚漫一愣，抓着陆绪手腕的那只手不自觉放开。
就算风声和雨声再大，她也不至于分不清两个人的声音，这不是赵昭。
逆着光，楚漫依旧只能抬头看到陆绪的一个身影，在路灯下、在大雨中，朦胧着看不真切。
“你家在哪里？”陆绪问着，将给楚漫擦泪的纸放回口袋，被抓过的手指像是还残留着楚漫指尖冰凉的温度。
手指颤动着，指尖泛上微麻的知觉。
她将那只手又再次伸到楚漫眼前，像是想要确认刚才的感觉，“手给我，我扶你起来。”
“不用管我，我，我朋友会来接我。”楚漫尴尬地摇摇头，既然发现认错人了她就不可能再那么心安理得受陌生人照顾了。
“雨这么大，你确定要一直蹲在这里吗？”陆绪递出去手。
眼前人的全心信赖到防备拒绝的神色变化，她看的一清二楚。
被人全心信赖，是什么感觉呢？陆绪出神地想。
楚漫咬着唇，尝试靠自己站起来，蹲的太久的腿已经失去知觉，动一下甚至都浑身难受起来。
还在发麻的状态连站都站不稳，楚漫一个腿软脚滑，身体急速崴倒。
陆绪看着没站稳快要摔倒的楚漫，脑子一懵。
手臂直接捞过来楚漫，一把将她按进怀里，以防她摔倒，“你先靠着我，站稳了再松手，好吗？”
一身水汽的楚漫被按着扑到陆绪怀里，淋了大半天雨已经冰凉的身体被陆绪的体温包围着，暖洋洋的。
楚漫大脑一时间无法反应，这个大雨的冷天气里，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几乎将她烫伤。
“你衣服会湿的。”楚漫小声说道，她已经感觉到她身上的水沾到了对方衣服上。
“已经湿了，所以就更可以多靠一会儿了。”陆绪的手臂虚虚挡在楚漫的后背，并没有碰上楚漫也没有什么动作，像是抱住了一个冰块。
怀中真切的冰凉温度，告诉她，她真的在拥抱一个人。
她该死的肢体接触障碍竟然没带到书里来么？
看来穿书也不是没有好处。
陆绪轻笑起来，愉悦又放松。
这么善良的人和她这种狗东西果然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明明已经浑身湿透，冷的发抖，却还担心弄湿别人的衣服。
这种可爱的人，本就不该给赵昭那种东西虐。
虽然同是狗东西，她可比赵昭要好得多。
还不如…
陆绪心思一转，明明下车时还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此时抱着如同落汤鸡一样还对渣渣念念不忘的楚漫，有了心血来潮的念头。
一个，全心信赖狗东西的恋人。
一个，永远不会主动放手的恋人。
一个，她可以拥抱触碰的恋人。
是多么大的诱惑力啊…
是她原本世界可不会有的机会…
放肆做个咸鱼，找个恋人看遍山河浪漫…
楚漫几乎是僵着身子靠在陆绪怀里，陆绪的轻笑声近距离地传到耳边，离得这么近，楚漫终于确定，这个人和赵昭的声音一点也不像，这个人的声音，很温柔。
路上的车来车往，一辆辆行驶过去的车灯光从二人身上划过。
陆绪的眼角看着一辆柠檬黄的小mini从她们两人身边飞过，她垂下手中的雨伞一转，将两人挡的更严实了一些。
黑色的雨伞下两人相拥，将倾盆大雨隔绝在外。
只剩下雨落在伞上的声音和两人的心跳声。
楚漫的手撑在陆绪的一个肩膀上，站直了身体，又嗖地急忙将手收回去，她的腿终于已经恢复，冻僵的身体也借着一些温度开始恢复。
“对不起，你的衣服…”
“没关系。倒是你，淋太久雨容易感冒，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谢谢你，我，我朋友会来接我的。”
“这么大的雨，你朋友再出来也很麻烦吧。”陆绪换了一只手撑伞，执拗地伸手，“手给我，我先带你找个避雨的地方等，好吗？”
朋友…？
陆绪看向楚漫，回想着《楚囚》这本书的走向，这本并没有她的故事里，这一天的赵昭确实来接了。
专门开着那辆她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周年时，两人各出一半钱合买的柠檬黄mini来的。
那辆车被涂装改色成了楚漫最喜欢的柠檬黄，上面还画了一只可爱的柠檬图案，全都是赵昭监工完成的改造，作为惊喜。
可惜了。
那辆特征过于明显的柠檬黄mini刚才经过时——她用伞，挡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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