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名册与挑战

江秋白带人回到寨子正好就碰上了登记名册现场。

        一群人排成长队在武斗场上绕来绕去像一条长龙，而谢则安则位于龙头的位置。他端坐着桌案旁拿着毛笔记录，不时抬头询问面前的人。

        至于卫玦，他像只忙碌的小蚂蚁指挥着几个人在这条长龙身上爬上爬下规整着龙形——整理队伍。

        江秋白站在武斗场边上，对这两人暗暗称赞。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让这群毫无纪律的土匪听从指挥，排队登记，果然不愧是她预定的谋！

        江秋白挥挥手，“你们也先去登记身份，按照卫玦的指挥。”遂，她又朝着卫玦喊了一声。

        卫玦闻声转头看见回来的江秋白顿时眼前一亮，少年像灵动的小鹿一般，两三步就跳了过，看到队尾新增加的流民，问：“怀德，你刚不是说去拿行李？这又是上哪绑来的人”

        接着，他又注意到一直站在江秋白身侧的少女。少女明眸皓齿，大大方方的大量着他，遂又问：“不知这位女郎是”

        江秋白淡定的回答：“这些人是和我一道的百姓，为躲避鲁国战乱，逃来赵国。如今他们无处可去，我暂且带了回来。”

        顿了顿，江秋白接着说：“景文兄，这是我的表妹，丘丽娴，以后跟随我再寨子里定居。娴妹，这是卫玦。”

        丘丽娴右手压在左手上，微微屈膝，行了个礼，道：“小女丘丽娴，见过卫郎君。”

        卫玦拱拱手回礼。

        他们三人闲聊几句后，卫玦问道：“怀德登记这些人的名册可是准备在这里驻扎”

        卫玦也才十四五岁，正是少年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平日里跟着先生需要沉稳，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龄伙伴，不自觉就暴露了本性，稍显跳脱，问出了平时稍显冒失的问题。

        闻言，江秋白有些惭愧，登记名册应该是她自己的活，毕竟是她决定收编这个寨子，谢则安师生只是碰巧被她救下，但如今他们尽心尽力帮助她，她也不想将他们推到远处。

        于是，她回答了卫玦的问题。

        “这个寨子里的人习惯了劫掠为生。若是将他们放回，他们定又会聚集一群人再次打劫他人。但是我又不想直接杀了他们。今早我从张高古那里听闻，这寨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元家的奴隶，还有一部分是绑来的流民。这些人都是被世道所迫，被武岺这群人压迫，不得不手染无辜之人的鲜血，我不能不对他们的遭遇感到怜悯，但是有没办法忽视他们手上已经沾染无辜人的鲜血这一事实。”江秋白缓缓的述说着，语气平淡，表情漠然。

        但卫玦却从她的脸上看到带着莫名的神性，她的眼神中也带着一股子悲天悯人之感。

        “因此，我想收拢这个寨子，让寨子里的人不再以劫掠为生，反而能为这乱世的平定出一份力。所以，我需要将这个寨子的人登记备案。本应该由我做的事情，如今幸好有谢先生与景文兄帮忙！”说着，江秋白拱手道谢。

        闻言，卫玦心中微微羞愧，刚才他还不解为什么怀德对这群土匪如此之好，即使谢先生在登记名册他也不曾去仔细听这些人都身世。而不再武斗场的怀德了解他们的来历，心疼他的遭遇。

        明明自己就因为这乱世家破人亡，怎么能看不到身旁人也因为这乱世而遭受的痛苦！江秋白郑重其事的道谢让他觉得受之有愧。

        卫玦赶紧道：“惭愧，这都是先生的功劳，景文不敢擅专。”

        随后，卫玦就带着他们去到谢则安面前。

        谢则安正一边询问面前人的姓名，年龄，是否习字，有什么手艺，一边时不时用笔在纸上记载着什么。

        江秋白轻轻的从桌案上拿起一张已经写满的纸，细细查看纸上书写的内容。

        『陈文，鲁国濉河县人士，年三十有二，会识字，善医术，曾跟随名医白淄学医十年有余…』

        江秋白略有吃惊，看来这个寨子不仅藏有铁矿、坩子土，还藏着不少能人！

        但细想后，她也大致明了。鲁国国破，不少鲁国人逃往他国求生，这个陈文应该就是其中之一，这也能说通他明明身怀医术为什么却在这山寨名声不显——他来这个寨子没多长时间。

        “先生这字看似行云流水，但实则藏着劲道，笔势雄健洒脱，如蛟龙翱翔於天。先生心有凌云壮志！”江秋白神情自若，自带着一股子豪气，此刻她看着字脱口而出的赞叹着。

        谢则安微微一笑，没有回应。江秋白也不觉得尴尬，看着字啧啧称奇。

        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但她如今一没钱二没势，想要圈住谢则安这位大贤士，可不得使劲拍马屁。

        倒是卫玦颇有些意气轩昂的回答：“先生的字自是龙蛇竞走，神妙无比，已经独立一派为‘谢体’。先生数十年在沧平学院有教无类，广收学子，无数学子习用谢体，可先生的字仍然是谢体的执牛耳者！”少年意气风发，但却不带丝毫看低他人之一，满满的是对自家先生的推崇。

        江秋白眸子顿时亮了，她追问：“既然谢先生有教无类，广收弟子，不知怀德可能成为谢先生的学生。”

        谢则安无奈的看着自家学生掉入了江秋白设好的陷阱里，无奈的笑了笑，还是年轻了。但看着明显比卫玦还小的江秋白略有感叹，这还是需要天赋！

        不过谢则安略含深意的看了江秋白一眼。

        “自沧平书院被毁后，谢某就明了一件事。想要在这个乱世中居安一隅，专心研习已是空谈。谢某自此立下决心若天下一日不平，就一日不再收授学生。倘若怀德不嫌弃，谢某倒是可以将所学教给怀德，只是不能以师徒之名相称。”

        “能有谢先生教导，怀德怎会嫌弃！”江秋白坦然一笑，丝毫不带遗憾。

        不多时，谢则安就将这些人都登记成册。江秋白接过全新的名册，细细翻看，果然这个寨子藏有不少可用之人。

        但是卫玦看着挤在一角的流民，与闲闲散散站着的寨子原本的人有些担忧。

        “怀德倘若想要收下这群流民，就需要仔细斟酌。寨子里原本的人以劫掠为生，平日里逞强好斗，性格暴躁，而流民却逆来顺受，小心谨慎。这两群人生活习性截然不同，若是不能小心融合，怕是会为你以后埋下祸患。”

        卫玦说的这也是事实。

        但在做出这个决定前，江秋白就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

        寨子里生活的毕竟是一群土匪，如今来了一群流民，挤轧他们原本的资源。江秋白不会将这群杀人无数的土匪与流民一同视之，寨子里又不再以劫掠维生，积怨久了，怕是迟早生变，但江秋白心中已经有了应对措施。

        她坦然一笑，道：“谢先生你且先看看，我将如何应对！”

        ＊

        旁流民与土匪都聚集在武斗场，但彼此之间却泾渭分明，截然不同。流民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而土匪却一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

        若想要将他们融合，就需要将这群土匪的骨头全部碾碎，重新将他们塑造。昨晚的打击力度明显不够，还需要好好操练一番！

        江秋白站在众人面前，土匪们即使过去一晚也仍然没忘记她昨晚的行为，稍显慌乱，流民则满心期望的望着他们都恩人。

        但是可惜她并不准备做圣人，毕竟她也没有能力去当圣人，这些流民需要自力更生。

        “寨子里粮食有限，不养闲人。”听闻这话，流民群众有些骚动。但江秋白置之不理，这是现实，他们必须认识到，“你们都知晓赵国国内状况。每年秋冬之际刺瓦部落都会南下劫掠，祁山附近也不只有这一处土匪窝。若你们想要活下去，寨子就必须拥有自保之力，寨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必须为保卫山寨出力！”

        “流民之中倘若有人后悔，此时还可自行离去。若是你们决定留下来，以后就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行事，服从我的安排！”

        江秋白等了一刻钟，没有一个流民决定离开。

        赵国国内本就不安全，他们又是背井离乡之人，如今有人收留他们，他们怎么还有挑剔的机会。

        离家之时，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以后成为世家贵族的佃奴，甚至死在逃离鲁国的路途中的打算！

        “既然你们都决定留下来，那我就默认你们同意以后服从我的命令。”然后江秋白又朝向那群土匪，“你们不必想了。你们是我的战俘，一个个手上都沾染了无数无辜人的鲜血。我不想要废物浪费粮食，一个月后，我将带你们去剿灭附近的土匪窝，到时候是死是活，全看你们这个月的努力！”

        这群土匪顿时开始骚动起来，他们没想到这新任大当家的作风竟然如此截然不同。

        江秋白的面上满是冷凝肃杀，掀了掀眼皮，冷声道：“昨晚我就给你们挑战我的机会，但是没有人把握好。”

        “当然，我知道你们心里还是不服气，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谁能赢我，我就放你们自由，但与此相对的，这次你们必须赌上你们的命来获得这个机会！”她还需要将这群土匪的骨头彻底碾碎，才能让这群已经见血的狼完全服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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