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师兄师妹

公孙笛见他疯狂的样子，也不去拦他，任由他尽情发泄心中苦闷和狂喜，任由他滚得灰头土脸。

        “什么人？”

        几个站岗的巴寨喽啰突然听得山上有人狂呼乱叫，当即飞奔过来看个究竟。

        独孤求偶随手在地上拾起一个松果，如同踢毽子般轻轻一踢，那松果在空中弯出一个美丽的弧线，啪啪啪接连击中他们三个人的脸，那三人登时右脸红肿，立足不稳，仰头便倒，刚一上坡，便咕咚咕咚地滚下山去。

        公孙笛此时肚子正饿得咕噜咕噜叫，又想起柳绿芹正身陷虎穴，于是对独孤求偶说道：“大哥，咱们不如先混进巴寨里头去，一来可以熟悉熟悉地形，打探柳姑娘的下落；二来正好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咱们可以去先饱餐一顿再作打算？”

        独孤求偶呵呵一笑道“对极，对极，兄弟！你哥哥我困了几十年了，每天吃些糙米饭和清水煮萝卜，完全忘了人间的各种美味佳肴了，连酒肉味道如何都忘光罗！”

        说罢，咕咚地咽了一大口唾沫。

        两人一商量好，当即飞奔下山，只见那几个刚刚滚下山坡的喽啰，还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呼爹喊娘，骂骂咧咧。

        俩人迅疾出手，点中了他们的穴道，他们惊得张嘴结舌，登时动也动不了。俩人迅速把他们拖到草丛深处，逼问了口令，然后点中了他们的哑穴，同时三下五除二剥下他们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扮作喽啰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径直往寨中走去。

        此时日已偏西，寨中人等都为寨主今晚成亲各自忙得团团转，无人注意到这两个刚刚混进来的陌生人。

        俩人蹑手蹑脚，四处打探，山上房间甚多，一时之间，也无法探明柳绿芹的所在。

        二人东摸西探，无意之中，竟然撞到厨房之内，只见里头已经炒好了若干个菜肴，香气四溢，不时地有人进来端菜往酒席那边送去，而厨师却不知上哪儿却了。

        俩人灵机一动，强行把哗哗的口水往肚子里吞，大模大样地踱进厨房，一个端起一只姜葱鸡，一个端起一盘红烧鲤鱼，跟着前面传菜的人后面就走，那些厨子们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有时间瞄上他们一眼。

        俩人跟着传菜的走着走着，慢慢地就故意落在后面，趁人不备，飞身上了房顶，把菜肴摆在屋顶上，跟着又飞身下来，如此这般，弄过来十来个好菜肴，两坛好酒。

        俩人借着皎洁的月光，撕鸡腿，啃猪蹄，举酒杯，大吃大喝，开怀畅饮起来。独孤求偶被囚于洞窟中近三十年，何曾记得人世间还有如此美味佳肴，当下是吃得满嘴流油，大呼过瘾，赞不绝口。

        此时底下的酒席已经开席，自是觥筹交错，吆五喝六，喧闹一片，虽然屋顶也有人在开席在吆五喝六，但是底下喧闹吵嚷声响成一片，狂吃海喝，呼盏划拳，醉的醉，倒的倒，何曾有人注意得到房梁顶上还有这么两位不速之客？

        公孙笛一边陪着独孤求偶在屋顶上举杯邀明月，低头啃猪蹄，一边陪他天南海北地胡侃，渐渐地打听出独孤求偶的身世来：

        原来独孤求偶看似老叟，其实年纪尚未到花甲，这身老叟的模样乃是因为长期遭到囚禁加上营养不良所造成的。

        他本是塞外西域人士，自幼父母双亡，那一天，江湖上号称“独啸西风”的司马长风和“汤池癫道”等江南武林人士参加完在西域天山举行的武林大会之后，归途中经过昆仑山山麓，在经过一处残破的村落时，忽然听得路旁的破庙里隐隐约约传来婴儿的啼哭之声。

        司马长风等人恻隐之心大起，遂赶到破庙之中，找到一个孤儿，见其啼声清亮有力，两眼大而有神，益发喜欢。

        根据其襁褓中的字条，得知其父复姓独孤。带回家抚养之后，恰巧其妻蔡氏刚生了女娃，奶水充足，于是将该孤儿与自己的女儿一同抚养，给女儿起名叫司马双琴，给该孤儿起名独孤求偶。

        蔡氏甚为贤惠，将俩小儿养得是粉雕玉琢，胖乎乎，肉嘟嘟，煞是可爱。年龄越长，司马长风夫妇便益发疼爱独孤求偶，他们精心抚养，将其视同己出。

        约莫总角年纪，便开始给两小儿传授武功，习武之余，更为两小儿延请私塾，教其遍读诗书，希望有朝一日无论文才武功，皆能有为国出力之日，免得再像自己一般，终于流落江湖，浪荡余生。

        两小儿自幼情同兄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感情日笃。司马长风夫妇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同时亦在心中暗自盘算，如将来这孤儿果能有所出息，便将宝贝女儿许配与他。

        两小儿约莫九岁这一年，司马长风的一位江湖兄弟慕容丹在走镖经过巴蜀剑门关时，遇到一伙匪徒，不幸夫妇双双败亡，留下一位儿子，年方十一岁，名唤慕容林枫，生得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丰神都雅。

        司马长风受其父所托，将其收入门下为徒，与自己的女儿、养子等一同传授本门武功，练武之余，还一起上私塾念书。

        三个孩儿按照年齿，以慕容林枫为最长，独孤求偶为第二，司马双琴为第三，三人便按照师兄妹相称。

        那司马双琴本是小女孩儿心性，见慕容林枫生来俊雅，又是同门，也便日渐喜欢，无话不说起来。

        哪知道独孤求偶年纪虽小，却情根深种，情商早熟，早已心中暗自喜欢自己的小师妹，如今见到突然天上掉下个慕容林枫来，硬生生分走了师妹对自己的关怀和情意，心中不由得隐隐有些醋意。

        一日，师兄妹三人练完武功，便到屋外后山的树林中玩耍。恰巧树林中长着一颗梨树，满树沉甸甸的鸭梨在秋日阳光的照耀之下，反射出黄橙橙的诱人的光彩。

        三人刚练罢武功，浑身燥热，口干舌燥，不由得抬头仰望满树的香梨，眼里射出渴望的神采。司马双琴抢先往上爬了几下，毕竟是女孩儿家，平日不惯爬树，哧溜一声滑了下来，把袖子都擦破了，不由得羞红了脸，老大尴尬，朝着两位师兄跺脚娇嗔道：

        “你们，谁先给我摘到大梨子，我就跟谁好！”

        独孤求偶与慕容林枫看得美丽的小师妹如此娇嗔可爱的神态，俩人二话没说，同时挽起袖子，一人一边，嗖嗖地往上爬。

        慕容林枫毕竟年纪稍微大些，自然爬得快些，独孤求偶眼见自己落后，不由得心生妒意，腾出右手一手扯住慕容林枫的左腿，猛力往下一拉。

        慕容林枫一愣，瞬间明白了师弟的用意，他虽然身为师兄兼且为人较为忠厚，但毕竟还是少年人的心性，见师弟使诈，心中亦不免有些恼火，顺脚就蹬开了独孤求偶的右手，蹭蹭蹭继续往上爬，独孤求偶在后紧追不舍。

        转眼之间，慕容林枫先到树上，他看中了顶端朝阳面的一条枝条上结着几个又大又黄的梨子，比起别处枝头上的梨子看来更为肥硕，便抢先攀上去，瞬间摘下三四个大鸭梨，塞进自己的怀里。

        独孤求偶眼见师兄占了上风，妒忌之心更盛，一扭头，发现身边的树杈上面竟然有个鸟窝，鸟窝中由拇指大小的四五枚鸟蛋，便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他一把抓过鸟蛋，轻轻一用力，鸟蛋被捏碎了，蛋黄蛋清四处从他的掌中流出来，他顺手偷偷地涂抹在慕容林枫必经的树枝上，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攀爬到另外一枝树枝，采了几个肥大的梨子拽在兜里，然后一边故作轻松地吹着口哨，一边偷眼看着慕容林枫从顶端的树枝上爬下来。

        慕容林枫采摘到了大梨子，禁不住兴高采烈地告诉树下等候的小师妹司马双琴，还掏出一个大鸭梨朝她晃了晃，高兴得司马双琴眉开眼笑，拍着巴掌朝他叫道：“大师兄好样的！大师兄，你可真棒！”

        慕容林枫听到美丽的小师妹的恭维，高兴得心潮澎湃，手舞足蹈，美滋滋乐呵呵地抓着树干就往下滑，一不留神，双手抓在刚刚被涂抹过鸟蛋蛋黄和蛋清的地方，一个滑不溜秋，抓握不住树枝，

        “哎哟”一声惊叫，整个人从两丈余高的梨树上摔落下来，噗嗤一声掉在地上，但觉胸口一闷，眼前一黑，背过气去，怀里的鸭梨也被压成了果泥。

        独孤求偶哧溜一声跟着从树上滑下来，一边心中幸灾乐祸，一边假装大呼小叫道：

        “师兄，你怎么啦？师兄，你醒醒！”

        他见了师妹司马双琴正蹲在师兄身旁哭泣，便掏出自己怀中的鸭梨来，默默地递给司马双琴，谁知对方却朝他手上一打，把鸭梨全打落在地，大哭着走去找他爹了。

        司马长风闻讯赶来，把慕容林枫背回家里，掐了掐他的人中，把他救醒，却发现他的右胳膊断了，正哎呦哎呦地叫唤呢，连忙帮他把断骨捏正接驳回去，又找来祖传的正骨药膏帮他涂上，并找了两块木板，帮他打上绷带固定住。

        司马长风责问三个小孩怎么回事，三人皆说不知道。司马双琴当时正在树下，一边在草丛中寻找野山菌和蘑菇，一边等着师兄们摘梨子，所以并未看见树上的一幕。而慕容林枫更是一心一意想着树顶端的那些个肥美多汁的大鸭梨，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师弟，更不知是师弟做了手脚。

        司马长风问不出个所以然，气鼓鼓地责罚他们三个面壁思过三天。自己当即返回树林中查看现场，他现在梨树底下转了几圈，并未发现蛛丝马迹，于是纵身一跃，飞上梨树，东瞧瞧西望望，仔细查看每根树枝，突然听见头顶的鸟巢里有只大鸟在鸣叫，叫声响亮但却凄厉，不由得凑上鸟巢前一看，发现鸟巢空空如也。

        他心中大感蹊跷，在仔细一检查周围的树枝，终于发现了其中一根较大的树枝上粘着一些细碎的蛋壳，还有一些湿漉漉的东西，恰似蛋清和蛋黄，用手一摸，黏糊糊的，凑近鼻子一闻，有股鲜鸡蛋的腥味，登时心中明白了大半。

        司马长风从鸭梨树上跃下，三步两步赶回家。重新盘问他们三人，慕容林枫忍住胳膊的阵阵疼痛，认真一回想，想起来了，当时他往上爬的时候，树枝都很粗糙，但是往下爬的时候，却突然抓握在一段湿滑溜溜的树枝，这才一时失手，从上摔下。

        司马长风盘问独孤求偶，独孤求偶内心发虚，面对师父犀利的眼神，不由得内心升起一丝恐惧，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师父对视，嘴唇动了动，却嚅嗫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马长风一把抓起他的双手，发现刚刚洗过，还有些潮湿，举起他的双手凑近自己的鼻子一闻，虽然双手洗得很干净，但是仍然掩不住那一丝淡淡的鸟蛋腥味。

        司马长风登时大怒，拿过一枝藤条，狠狠地朝独孤求败的身上抽去，抽得他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司马双琴见状，惊呆了，不知她一向和蔼可亲的爹爹为何突然对二师兄施暴，赶忙去找来她娘蔡氏。

        蔡氏见独孤求败被抽得浑身山下青一块紫一块，登时心疼不已，赶紧过来一面劝解，一面眼泪汪汪地求情道：“相公为对偶儿如此动怒？偶儿毕竟还小，又自幼父母双亡，怪可怜见的！”

        司马长风一见贤妻出面求情，又念及独孤求偶自幼丧亲，气顿时消了一半，扔下藤条，背起双手，气哼哼地走出去了，临走前撂下几句话：“让这小畜生好好闭门思过三天，这几晚不准给他吃晚饭！”

        “还有，枫儿身为大师兄，没能带好头，也要闭门思过三天！琴儿也一样，明知爬树有危险，一个女孩儿家，不在闺中乖乖地念书做女红，还要跟过去，像个野小子似的去爬树，统统闭门思过！气死我了！”

        独孤求偶面壁思过期间，尤其是到了晚上，经常跪得头晕眼花，肚子饿得咕咕叫，唯有师娘蔡氏心疼小孩，常常半夜趁着丈夫熟睡之后，偷偷煮些鸡蛋给独孤求偶吃。

        冬去春来，倏忽之间又是一年过去。

        这年春天的一个晌午，三人趁着私塾先生午休的当儿，溜到后山玩耍。那后山唤作桃花岭，此时春光明媚，桃花盛开，灼灼其华，到处是粉蝶蜜蜂，忙着采花授粉，一派热闹的春日丽景。

        三人在桃林中玩捉迷藏，青春洋溢的嬉闹声不时地在桃林中荡漾。

        轮到独孤求偶蒙起双眼了，只见他伏在一株巨大的桃树的树干上，一边大声地数着“十九八七……三二一，开始！”

        慕容林枫和司马双琴笑嘻嘻地手拉手躲开了。

        独孤求偶东找找，不见人影，西又找找，依然人影不见。他心里头直嘀咕：这俩人跑哪儿去了？

        一直找到山脚下，桃林的尽头，这才远远地望见那株大梨树的下面，有两个年青的身影依偎在一处，还不时传来呢喃细语。

        他蹑手蹑脚地走近一看，原来慕容林枫正目不斜视地把一顶带露的新鲜桃花编成的花冠轻轻地戴在司马双琴的头上，霎时间人面桃花相映红，司马双琴如同头顶彩云的仙女，霞生双颊，脸若涂脂，颜色极其媚人，她正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慕容林枫，眼中春水汪汪。

        独孤求偶看见他们二人卿卿我我的样子，心中顿时打翻了醋瓶子。

        他一动不动地伏在附近的草丛中听他们说些什么，只听得司马双琴说道：“大师兄，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么久了，二师兄找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独孤求偶听到这，顿觉心中一暖，暗中思忖道：“原来师妹心中还是有我的。”

        他环顾四周，恰巧发现梨树边不两丈余远之处的荆棘丛中有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于是突然心生一计，大叫一声，跳了出来，把司马双琴二人唬了一跳。

        “啊哈！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大师兄，你输了，该你蒙起脸来数数了，我和小师妹去躲，你来找！”

        “那好吧，”慕容林枫虽然不舍得光彩照人的小师妹，但是游戏规则是不能破坏的，他只好一脸无奈地朝着司马双琴吐吐舌头，逗得司马双琴噗嗤一笑，百媚顿生，独孤求偶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发酸。

        他心中狠狠地发着醋劲道：“等着瞧吧，小子。”

        慕容林枫开始蒙上眼睛，伏在梨树干上起劲地数着数。

        趁此空挡，独孤求偶催促司马双琴先跑，自己跟在他后面假装跑。

        眼见司马双琴跑开了几步，独孤求偶突然转过身来，捡起一块石头，朝着荆棘丛中的马蜂窝狠狠砸过去，然后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拉着司马双琴的手，催她跑快点。

        那块石头“嘭”地一声，不偏不倚正砸在马蜂窝上面，只听得“哄——”的一声，成群的马蜂蜂拥而出，愤怒地寻找大胆挑衅它们的东西。

        慕容林枫刚好数完数，正要跑去找司马双琴他们。他一睁开双眼，只见眼前铺天盖地般地飞过来一群黑压压的马蜂，登时吓呆了，两腿直打哆嗦，半步也迈不开。

        半个时辰之后，当司马双琴他们跑回来找到他时，慕容林枫英俊的脸蛋已经毫无意外地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猪头，显然，愤怒的马蜂们把他当成了挑衅它们的罪魁祸首，而且已经用了它们认为最适当的方式给予了警告和报复。

        独孤求偶讲到这，高兴得手舞足蹈，得意忘形，拿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长舒了一口气，高兴地叹道：

        “啊，妙！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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