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09

三年没见，方宜宁原以为梁靳性格孤僻，原地踏步，结果发现他似乎又懂得变通一点；才觉得他多少熟知一点社会规则，这人又一竿子被打出原型。

        她都弄不清，梁靳到底是单纯无知，还是故意捣乱。

        她看着人，张了张嘴，好半天，愣是没办法再说出拒绝的话，只能委婉道：“你不需要回去处理下工作吗？”

        简而言之，大老板您日理万机，要不就别跟我们一起凑热闹。

        但梁靳无所察觉，甚至还以一种“你记性是不是不太好”的眼神看着她，提醒道：“我今天休息。”

        “噢……那是挺刚好的。”她喃了一句，阻止无效，只能扭头，用眼神谴责方才口无遮拦的人。

        姚见南也是一脸神奇：“啊哈哈哈哈，那就一起吧。”

        梁靳已经拎起购物袋，非常自然地接话道：“有什么想吃的吗？”

        方宜宁完全无心思考：“……都行。”

        于是乎，三个人，以一种奇怪的组合方式，前往距离这不远的广场。

        梁靳将东西寄存在一楼大厅，然后领着他们上楼，边走边给她们介绍这里味道还不错的几家餐厅，看起来倒是很熟。

        只是后面两人一个神游天外想马上逃离，一个凑热闹不嫌事大正在忙，没有人认真听。

        “有什么忌口的吗？”

        方宜宁在胡思乱想中抬起头，就对上梁靳的眼睛，对方正认真地看着她，眼神诚挚，等待两人的意见。

        怎么也算是自己邀请的，这种消极态度好像显得挺没礼貌。

        她只能努力露出个还算得体的笑容：“没有。”

        “姚见南呢？”但这位挑事的人正在接电话，处理事情。

        方宜宁在心里叹口气：“她也没有，你定吧。”

        梁靳点头。

        他找了家私房菜馆，方宜宁记得好像挺高端的，听过，但是没来吃过，貌似还需预约。梁靳递了卡，服务员领着三人进去，在包厢里落座。

        圆形拱门，青竹横斜，窗户外面刚好是一片湖，风景很好。

        大厅里还放着一点调子，听着很悠闲，倒显得不那么拘束别扭。

        服务员上了一壶普洱，梁靳给两人倒上。

        “谢谢。”

        方宜宁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心思几转，姚见南还在旁边讲电话，剩下两人面对面坐着，气氛多少有一点奇怪。

        回忆以前吧，两人的关系说这些只有尴尬；

        聊聊现在吧，也没多少交集，硬要聊也只有工作。

        总不能这种时候还聊那些，就算她想，梁靳也不一定愿意听。

        方宜宁将话题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琢磨着该捡个什么聊，就听对面人主动开口：“你跟姚见南一直有联系？”

        她七七八八的话题还没想出一个，闻言松口气：“我俩都在海城，联系就比较多。你呢，跟其他人有联系吗？”

        这话没过脑子，纯粹的接话脱口而出，一问出来才反应过来。

        梁靳当初在学校人缘一般，那时候万事都是方宜宁在一旁联系周旋，他还一贯看不上她这种行为，认为是浪费时间的无效社交。

        除了同宿舍几个人，也没看他跟谁走得近。

        联系？怕是梁大老板没有这个时间。

        方宜宁忙想转个话题，“那个——”

        “跟陈子阳有联系。”

        她抬起头。

        梁靳喝了一口茶，补道：“还有曾凡，去年我们都见过面。”

        这两人跟他一个宿舍，当初关系确实好点。

        方宜宁“噢”了一声，还有点吃惊，惊讶于梁靳会主动跟人联系。她不知道这几位的近况，一时也有些好奇：“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梁靳说：“陈子阳在做大数据，曾凡在做游戏开发。”

        好吧，她就说呢。这两人行业跟他差不多，难怪能联系上。

        无关痛痒的话又搭了几句，而后彼此又没话，姚见南这通电话又说得有点久，没有第三个人缓和，氛围就有些干。

        她只好低头喝茶。

        “你一直留在海城吗？”对面人突然出声。

        “嗯？”方宜宁还在思绪乱飞，没多想，顺着声源就看过去，“噢是。”

        梁靳坐在红木椅子上，背脊挺直，右手端着茶杯，食指正在边缘轻轻磨蹭。隔着半张桌子，眼睛跟她对视上，眸光带着一点闪烁，“那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方宜宁冷不防就愣了下。

        三年时间，照理来说，很多事情都应该是淡了，但这么双目对视的瞬间，她还是无可避免地想起一些往事。

        那么久，好或不好，也早已不是这个时候来说了。

        氛围突然间晦涩难明，像是某种齿轮转不动，卡在某个干涩的地方。

        隔了半晌，她才点点头，伸手撩了落在脸颊边的发丝，笑了下：“挺好的。”

        梁靳似乎卡壳了下，眼神暗了一点，过一会儿，才问：“那你现在一个人——”

        结果剩下半句话被打断。

        姚见南结束通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好意思，刚工作上有点急事。”眼神一溜，发现氛围有点奇怪，“怎么都不说话，点菜了吗？”

        梁靳沉默半秒，而后将菜单递给她，“我点了一些，你们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只是说话间，他的视线总是往方宜宁这边递。

        方宜宁假装没看到，也装作不知道他要问什么。

        菜品很快上来，如这家店的名声，菜色都不错，色香味俱全，只是席间彼此心思各异，大约没吃出多少味道。

        姚见南倒是自来熟，跟梁靳随便乱侃，丝毫不觉得尴尬。

        也是，成年人哪有尴尬，只看愿不愿意聊而已。

        吃了一半，姚见南终于拿起酒：“来老同学，吃饭怎么能没有酒，今天难得碰上，必须要喝一杯。”

        方宜宁本来正在埋头吃东西，闻言出声：“他不能喝——”

        话音刚落，自己都愣了下。

        姚见南转头看她，眨眨眼：“你说什么？”

        方宜宁回过神，而后耳廊有点热，觉得尴尬，视线都不知道往哪里落：“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好像、那个梁靳不太能喝酒……”

        梁靳确实不能喝。

        大二那年，方宜宁因为专业推荐名额的问题不知道跟谁有了过节，当时聚餐时被人针对，一个劲要灌她酒。当时她一个人，身边认识的几个也都是女孩子，人家故意针对，她又没办法直接甩脸，一时间骑虎难下。

        那时她跟梁靳还完全不熟，只是因为认识的人，有过几次点头之交。

        她正进退两难，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梁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端起她桌上的啤酒，二话不说就帮她喝了。

        两分钟內，众人都鸦雀无声，看他仰着头，一口气喝完桌上好几瓶啤酒。

        而后梁靳将瓶子搁在桌上，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语气讥讽：“一桌人为难一个女孩子，这就是读这么多年书读出来的东西？”

        方宜当时宁整个人还是懵的，愣愣地抬头看人。

        她不认识梁靳的，当时只不过有数面之缘，大部分还是因为当时男朋友的缘故，所以对于梁靳突然出手帮忙，是有点没想到的。

        这位在旁人嘴里，有点轴的人，竟然会帮她解围。

        方宜宁没反应过来，等到梁靳离开，也没蹦出个谢字，只能抓着包子追上去。

        夏夜的晚上，风里都带着燥意，梁靳走得很快，她好容易才追上，连忙喊人：“等、等一下，梁同学。”

        梁靳停住，侧过身看她。

        方宜宁费劲追上人，露出笑：“刚才谢谢你啊。”

        他站了一秒，转身继续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不客气地教训她：“你不知道拒绝吗？”

        方宜宁当然知道拒绝，只是在想更好的办法而已，但人家帮了她，总不能跟着犟嘴，只得跟在他旁边，诚恳认错道：“谢谢，我下次不会了。那个……你还好吗？”

        “什么？”他侧头看人。

        方宜宁有点犹豫地查看他的脸色：“你一口气喝那么多……没事吧？”

        五瓶啤酒，一千毫升，他一口气不带喘，震惊的在场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夜色下，梁靳脸庞轮廓清晰，五官分明，脸色的冷白的月光下透着一点冷峻：“我能有什么事？你不妨好好反省下自己，作为大学生，你的任务就是跟别人喝酒么？”

        方宜宁被数落的脸皮发红，但人家把高度拔成这样，倒确实无话可说，只能道歉：“不好意思，我知道了。你真的没事吗？”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

        “没事。”他语气有一点缓和。

        “噢。”

        梁靳面色冷峻，步伐稳重，方宜宁以为那大一大杯酒对她来说没事，一边道谢，一边想说加个微信，有机会请他吃个饭。

        然后就看见，朦胧夜色下，梁靳挺直的鼻梁下，慢慢淌出两道鼻血。

        她眼睛倏然瞪大，语气颤抖：“但、但是你流鼻血了！”

        梁靳似乎愣了下，慢半拍地伸出手，蹭了下嘴唇上方，然后低头看了一眼。

        方宜宁吓得不行，慌忙从包里拿纸巾给他擦，就听头顶人语气如常地说了一句：“慌什么。”

        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往前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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