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收服
擂钵街并不是单纯奉行“弱肉强食”或者“适者生存”的地方。
它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残酷且冷漠的，但与之相对的是，在极少数人眼中，擂钵街是他们的天堂。
想在擂钵街活下去，实力、智慧、运气，都是不可或缺的要素。
而想在擂钵街过得好，比起“抱团取暖”这种示弱般的词汇，大多数人会将其修饰为“必要的合作”——异能者则又是另一种极端。
活得好的如鱼得水、奉为上宾，而运气稍差些的，则可以参考某位已经解散组织的“羊”的首领。
遗憾的是……芥川兄妹哪一种都算不上。
实力？
算是有吧，可惜长时间的营养不良与风餐露宿拖垮了身体，每次使用异能都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智慧？
不能说完全没有，只是愿意动脑子的那个总是被亲哥快速的行动打乱思考，最终也放弃了绕弯的行动方针。
运气？
被丢在擂钵街的兄妹俩，怎么也无法被称作运气好吧。
——索性，他们也没有倒霉到无可挽回。
“醒了？”
芥川银努力地眨眼、睁开，看清了那抹过于璀璨的白金色。
“烧退得快，病得也不算厉害，再吃几天药就没事了。”
“啊。”
芥川银来不及道谢，退烧的脑子还不能好好地工作，所以刚刚苏醒的她只来得及呆呆地喊出对方的名字，“是凝光大人。”
令女孩觉得天旋地转的不适感褪去了。
直到现在，女孩仍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天赋与获得的成就，是多么让人侧目的伟绩——扛着低烧进行潜伏工作的女孩，不仅在那些组织那里安全地回来，还带来了需要的情报。
即便那些组织因为财产战争的原因已经内耗得仅剩全盛实力的三成，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觊觎的势力。
但为了哥哥、为了自己，芥川银做到了。
只是本人对此完全没有自觉，甚至在清醒后看到凝光时，女孩蓦地回忆起了半个月前发生的、和现在相似的一幕。
半个月前的记忆与今日重合。
那时候也是这样打扮的女性向刚躲避完追杀、仅剩妹妹一人还清醒着的兄妹俩伸手，问出了影响兄妹俩未来的话。
「我需要一个熟悉擂钵街的孩子，帮助我收集一点情报。」伸来的手和漂泊在擂钵街的他们不同，是格外温暖的。
「恰好，能在擂钵街‘独自’生活、躲避被抢劫者报复的你们，是合适的‘助手’。」
「等价交换。」
「我会给你能够抑制他病情继续恶化的药，而你需要连他的份一起，帮我从两个组织那里拿走一点‘东西’……如果成功，不止是抑制的药物，就连治好他也可以。」
「怎么样？」如恶魔诱惑人类时的低语，「这是相当‘公平’的交易吧？」
女孩握住了恶魔的手，为了不知真假的未来拼上了全力。
——然后，她知道了。
那哪里是诱惑戏弄人类的恶魔啊。
那分明是，能从地狱中拯救他们的天使。
“……这里是？”
“还在擂钵街内。”
芥川银听到凝光的话，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四周。
不是她想怀疑。
只是在擂钵街生存这么久，她从未见过这么“正常”的房子。
鲜少能维持的、完整的建筑构造，房间内的摆设、装饰、氛围，都是擂钵街难能见到的平凡的温馨。
外人眼中的普通，在擂钵街生存的孩子眼中已经足够完美。
正因这幸福降临得太快，将自己当作哥哥的拖累的芥川银才会觉得虚幻。
“凝光大人之前说……”
“你没记错。”
“我说要给你们想要的生活，只要你们继续为我做事——虽然没听你们提过，不过一个合适的住处，是必要的吧？当然，食物也好，新衣服也好，虽然时间不足，但我也有准备。”
芥川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明明是“交易”，即便是提供这些物质上的需求，那也是明码标价的交易。可对于芥川银而言，自己是被人需要的这个认知（认可），是远比给予任何实物要珍贵的。
“即便没有这些，凝光大人需要的话，我——”
“——这是不对的哦。”凝光温声打断了她，“我是个商人，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既然选择为我做事，就要学会这一点。”
芥川银哽咽了下。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是。那么凝光大人，我不需要漂亮的衣服，也不需要崭新的住所——作为为您做事的‘报酬’，我可以跟着您吗？”
凝光笑出声，像是满意又或是指的别的什么，“这不是做的很好吗？”
“不过还不够。”她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凑到她的耳边，“你要更贪心一点才对，这么简单的诉求换算到最后，还是你亏我赚的结果啊。”
但女孩却不在意地重复，“所以，我可以跟着您吗？”
“前提是将我的‘教导’听了进去。”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
喜悦一下子注满了女孩的胸膛。
长久以来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似乎平息下来。
和妹妹因为早早接触、最后不出意料地同意请求不同，芥川龙之介的性格显然更为执拗，难能听进他人的劝告。
不过凝光是谁？
曾掌管整个璃月港商业的凝光早已练就了看透人心的本事，一个性格明确、情绪外露的孩子，将话题和结果牢牢掌握在手中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就比如——
凝光和芥川龙之介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凝光一句话便让不服管教的男孩安静。
“你浪费的可不是药，而是你妹妹为了你赌上的命。”
芥川龙之介清醒后下意识的反击打碎了凝光为他准备的水杯和药片，在他准备动用罗生门、试图像在擂钵街其他人那里以武力使人屈服时，凝光的话使他僵在了原地。
不需要太多的解释。
芥川龙之介虽然时常陷入高烧昏迷，但偶尔清醒时也能从妹妹的话中听到几句凝光的事情。
最初不是没有阻止过她，但面对妹妹仿佛看到希望的目光，他拒绝的话总是没能坚持地说出口。
直到尘埃落定的现在。
芥川龙之介从混沌中清醒后才猛然意识到，一直将自己定义为保护者的他，或许还没有被保护的妹妹有用。
“你很强。”男孩的语气略显冷硬，但那并非他天生如此，而是环境造就的保护色，“为什么让银去调查那两个组织？”
他的话题看似有些跳跃，但凝光听懂了他的问题。
“因为我的时间不是用在处理这种小事上的。”女人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评价着擂钵街内数一数二的组织，偏偏她的能力配得上这样的自信。
“我需要一些足够评估大局的消息，但那不足以让我亲自出手探查……起源于擂钵街、现如今波及到整个横滨的‘战争’，即便是身为孩子的你们，不，应该说正因为是孩子，你们才比一般人更快地察觉到不妥吧？”
芥川龙之介握紧了拳。
他的病情恶化，就是这场战争引来的导火索。
异能的过量使用压垮了孩子的身体，然而直到身体将近崩溃，他也不能舍弃这份自保的力量。可最后决心独自承担压力的他，仍旧将他想要保护的妹妹卷进了灾难。
“……银不需要做那些事。”芥川龙之介用自己略显沙哑的声音低声道，“我一个人就能做到。”
他一个人陷入黑暗就够了。
“你当然可以。”
“可你这是在对她进行慢性谋杀。”
“……！？”
“你知道她的天赋吗？知道即便没有异能，她也足够优秀吗？”
“还是说，将她当作脆弱的人偶关在名为保护的牢笼中，让她把自己视为累赘，陷入自我怀疑，这才是你想要的结果？”
沉默。
足以听清自己心跳声的沉默。
凝光可以打破这样的沉默，但她没有。
她在等待一个改变。
好在，她并没有等太久。
“我没有。”男孩干巴巴地反驳。
最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再度沉默下去。
而凝光仍旧没有挑起新的话题，她只是默默地看着男孩表情的变化，猜测着他心中翻涌的想法。
最后她听到的是——
“我也要跟着你。”
“你知道我和小银的对话吧？”凝光故意以评估商品的目光打量他，“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换而言之，她问的是：“小银能为我探听需要的消息，那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
“全部。”
满脸苍白的男孩倔强地撑起身体，走到女性身前。
他忍不住喉咙的痒意、接连咳嗽了几声，又强迫性地制止自己在她面前暴露脆弱。
最后，他半跪在了女性面前，低下头，改变了他的态度。
“除了银，我给您我的全部。”
他的力量，他的未来。
从这一刻起，狂犬主动套上了牵动他一切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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