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无天日

周五最后一节自修课，难得没有老师在一旁看顾。

        周末碰上端午节假期，学校取消了晚自习，满堂都在那里蠢蠢欲动。

        少年人的快乐简单而纯粹，夏日的晚上能去吃一顿烧烤就是极好。

        前桌的马尾女生左邻右舍地呼朋引伴，转过头来戳了戳俯首睡觉的人：“诶诶，时诺，晚上去不去‘火焰山’？”

        那是平延一中附近生意最好的一家烧烤店，靠着这群学生赚得盆满钵满。

        戳了半晌没有反应，马尾女生放弃了这个选择，继续去呼唤其他人。没过下课铃声敲响，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出门，教室瞬间便空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消逝，直到夕阳的最后一点轮廓也沉下地平线，被称为时诺的女生才终于有了动静。

        一觉醒来，世界空无一人。

        她睡得头脑昏沉，手抵着额头轻声叹息，在脑海中仔细寻找睡着之前的记忆。

        没来得及思考出结果，锁门的保安大叔站在窗边敲了敲手里的棍子，驱逐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等着被锁在里头过夜啊？去去去，小娃子们。”

        平地惊雷，时诺旁的没想出来，只想起了跟闺蜜约好一起吃晚饭，迟到的话会被怼上许久。心里一时间有些慌乱，以至于忽略了大叔刚刚话里的那个“们”字。

        桌上的东西被胡乱塞进书包，时诺一边拉着拉链一边急急往外走。

        没有精力观察周围的环境，路过最后一排时还下意识加快了步伐。于是惨剧发生，她脚下莫名一绊，身体顺势往前扑，摔了个惨。

        时运不济平地摔。

        时诺庆幸书包挡在了身前，所以自己没有伤亡惨重。

        爬起身来后她皱眉去看绊人的究竟是什么，打眼便就是一双白色运动鞋，上面的脚印清晰，显然就是罪魁祸首。

        应当发生的后续并没有出现，反而受害者一个激灵，不假思索地落荒而逃。

        从摔倒到转头再到踏门而出，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凝滞停顿。

        放学后一个小时，暑气渐消，几分凉气浮出大地。

        时诺跑到呼吸紊乱，却仍然想不通是什么样的教室里才能有两个睡过了头的人，想不通他睡觉为什么要伸出腿害得她摔跤。

        也想不通那个人，为什么会是顾京一。

        在学校旁的咖啡店里等了半小时才终于等到个灰头土脸好友的沈枝柠更想不通。

        女孩将将站稳喘气，她就握住了时诺纤细的胳膊拽着她往回走，咬牙切齿道：“谁特么把你打成了这样？带我过去，我弄死他！”

        胳膊被握得生疼，时诺默默下了个决心，以后补觉不能睡过头。

        十分钟后，一切解释清楚，沈枝柠抽着嘴角像个炮仗一样输出：“那你跑什么？什么人啊，你都摔跤了这么大动静还醒不了，猪成精啊！”

        她的脾气一上来，对谁都是用吼，“你把人摇醒了一顿输出啊，怂不怂？这不天上送来的搭讪机会，”沈枝柠无奈叹气，拍了拍时诺沾灰的书包，“摔都摔了，你怎么不直接摔他身上？”

        时诺抬起头看见一家貌似还算不错的冒菜店，不太纯熟地试图换话题：“吃这个行吗？”

        她可不爱吃冒菜，爱吃的人是沈枝柠。过于明显的讨好。。

        沈枝柠平生最讨厌性子软的人，偏偏这人是时诺，她实在没辙。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对方的脑袋：“你就活该被人欺负。”

        活该被欺负的时诺听见这话还笑呵呵，仿佛没有半点脾气，甚至点菜时也完全就着对方的口味来。

        不生气纯属是因为，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少女的眼睫轻颤，也就只敢在心里按着沈枝柠之前的疑问句去畅想，如果她真的敢摔进顾京一怀里……可她不敢。

        平延一中前面的小吃街热闹非凡，都是被学生带出来的烟火气。有人偷偷地喝酒，装出一副老练的模样，觥筹交错间有人红了脸有人红了眼。

        大概每一个青春的日子里，都有很多在日后想起来不值一提的忧愁事可以说。时诺却觉得自己没什么忧愁，拉开一罐橙汁听沈枝柠讲自己的宏图大志。

        她手舞足蹈地畅想半晌之后，筷子猛地一顿，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迟疑道：“你应该没给人脚踩折吧？”

        时诺听完也顿住，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脸上跟着一起染上几分不确定，“没有吧……”

        哪有那么夸张，她是走路又不是拿脚扔铅球。

        “你小时候不是经常干这种事，把一群臭小孩揍得哇哇叫。”

        闻言时诺嘴唇轻抿，本就没多少活力的眼神变得更加黯淡，讷讷道：“那又不是……我想的，再说打人跟走路也不一样。”

        沈枝柠挑了挑眉，迟疑散去，幸灾乐祸道：“折了不也挺好，你借着赔礼道歉的名义去关心人，说不定骨头长好了关系也变好了。”

        这个夜晚就应该这样平凡简单地过去，饮料和不合口味的饭菜，好友和周围人交织在一起的声音，还有少女的青春。

        如果又一声“欢迎光临”之后走进来的不是那个熟悉的挺拔身影的话。

        灯光好像也格外偏爱这个人，柔色的暖黄灯影照在他身上偏偏就格外闪亮，时诺看花了眼，忘记了回应沈枝柠。

        因为之前的那段对话，她不由自主去观察他走路的状况。

        是正常的，没有折，时诺悄悄松了口气。松完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真的被带偏了。

        暴君作风的沈枝柠最受不了别人在自己说话时不用心，气势汹汹地扭头寻找让好友走神的存在，目标过于明确，几乎是瞬间捕捉。

        她眼睛咕噜一转，拉了拉时诺的手让她回神：“三个月，我让他为你着迷！”

        原来年纪不大也会画大饼。

        时诺被逗笑，那副病弱模样被冲散些许，忍不住想提醒沈枝柠，她自己暗恋好几年的人到今天都还不知道她名字这件事。

        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时诺踩下刹车，避免了好大一场灾难。

        她摆正态度让沈枝柠说说看，谁知道对方眨了眨眼睛，娇俏一笑：“秘密。”

        一般很会装神弄鬼的人都没有什么本事，时诺对沈枝柠的嘴嗨行为受害已久，压根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还没转头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两个人吃得差不多，在时诺眼里加上了强化滤镜的顾京一才刚刚结束点菜环节，少年笑着跟同伴说话，眼里的光灼人，像是时诺心里荒原上唯一的太阳。

        她跟在沈枝柠身后出门，头始终没有抬起，很顺利地看见了对方的鞋，脚印依然醒目。

        他为什么不擦一擦？女孩被脚印激到抬起了头，于是刚好就撞进了那双浸着笑意的双眸里。

        时诺急急地移开视线，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对方跟自己朋友说话的声音，“嗯，是白色的狐狸，挺可爱。”

        他养了一只白狐狸？

        距离越来越远，耳中再也听不见那道少年音，时诺抿着唇权衡考量，最后还是拽停沈枝柠跟她商量：“柠柠，我有点事，你能先回去吗？”

        两个人住得近，向来都是一起回家。

        沈枝柠斜觑了时诺一眼，越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就越是来气，又戳了戳对方的额头：“想去哪是你的自由，只要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不用像这样紧张兮兮地跟我说，又不是跟上级汇报请假……”

        一天天的，被人戳还笑，傻到家了。

        时诺看着沈枝柠的背影出了会儿神，有个拿着气球乱跑的小孩撞到了她身上，不小心倒到地上。她反应过来忙蹲下身去扶，谁知小朋友一个打挺自己蹿了起来，还挠着头给人道歉。

        难得见到这么乖巧的小朋友，时诺笑弯了眼，忍不住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

        她站在原地等到小朋友的妈妈出现后才离开，走过几百步进了街尾的一家流浪猫狗救助站。

        这一家救助站的规模不大，是居民自发的非盈利组织，里面的动物也不多，大部分是从附近被人送来的。

        时诺一进门就被门口的一只大黄犬绕住，亲亲热热地冲她摇尾巴，她蹲下身摸着大黄的绒毛。

        负责人小莹从里处走出来，看见时诺擦着手笑道：“来啦？来看看这两天刚被接过来的两只小奶猫，长得可端正讨喜了。”

        时诺闻言起身跟了过去，大黄也跟在后面。

        小莹看见这个场景感叹，“我每天喂它也没见它这么喜欢我，你就喂了那么几次，倒是真心粘你。”

        她打趣道：“要不这个救护站交给你得了，动物们都挺喜欢你。”

        时诺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救护站运营了这么多年，小莹纯粹为爱发电，根本不舍得让给别人管，“那我可真要哦。”

        小莹作势要打她，“没良心。”

        两个人笑作一团，时诺难得感到自在轻松，手里有温热的触感，心里也被紧密包裹。

        里间的小笼子里两只小喵咪正酣然睡着，一黑一白的两团，确实讨喜。

        脑子里响起刚刚男生说的话，时诺一时脑热脱口而出：“要不它们给我来养吧。”

        就算是一时脑热也还是真情实感，时诺确实想要养个宠物放在身边，她有能力养好，时间可能不够多，但自己能尽量调节。

        小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答应得很是痛快，于是这件事立马拍板定下。

        经过一整天的用具购置，时诺提着两个宠物包回了家。

        里面装着两只小小的，不太爱理人的，蓝眼睛的小喵咪。不是白狐狸，但一定跟顾京一的那只狐狸一样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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