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如此前卫的遣词排比深处古代的花容自然是听不懂的。

        她眼底微微诧异了一瞬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只当是贺家最近有什么喜事，谢韵不想说罢了。

        能做到花容这个位置，对于主人家的事儿好奇心一般都不是特别强。

        所以她从善如流改口道：“奴婢最近翻看驻颜阁的账目，发现有一笔钱对不上。”

        顿了顿，花容抬眸看了谢韵一眼，缓缓吐息：“金额大约在一百两银子左右。”

        话音未落，谢韵的脸色立刻就寒凉了起来。

        花容被她如箭矢一般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并非是她第一次向谢韵汇报铺内流水坏账，但这绝对是谢韵反应最激烈的一次。

        谢家作为燕地第一首富世家，原主自小不缺钱。

        便是这一百两银子足够一户小康之家半辈子生活，对于原主来说却还不如她一时心血来潮买的珠宝首饰值钱。

        但是谢韵却跟原主不同。

        上辈子她白手起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最忌讳的就是铺子账面上的现银流水不对。

        这都是商铺存活的根基，她不能不严肃处理。

        “怎么回事儿？”谢韵面沉如水盯着花容，等着她的解释。

        一旁谢靖柔看了看这个，又盯了盯那个，静悄悄的没敢说话。

        谢韵并没有忘记女儿，她将桌面上准备的一些小糕点推到了谢靖柔面前，示意她先自己玩儿。

        花容根本没想用这区区一百两银子打动谢韵，她正等着谢韵发火，然后顺理成章的引出鎏金阁等其余店铺的亏空，早已打好的腹稿此刻来不及转换，脱口而出：“是，贺夫人财大气粗。奴婢知道这一百两您不放在眼中，可鎏金阁那边这个季度下来可是亏了八百两纹银……啊？”

        直到一口气抖落了干净，花容这才意识到谢韵方才说了什么。

        这可真叫她意外，登时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呆呆的看向谢韵。

        谢韵没想到驻颜阁的一百两是开胃小菜，后面还跟着个如此大的窟窿当正餐，眉心跳的高高的，当即就没胃口吃饭了。

        更别说什么冯馨婷，直接被她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带我去看看。”谢韵当机立断，拉着女儿就要起身。

        花容却一反先前告状的英勇势气，抿唇欲言又止起来：“这…贺夫人……”

        谢韵一颗心被她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弄得七上八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双漂亮、灵巧的水眸直勾勾盯着她，如临大敌道：“你不会是要告诉我，除了鎏金阁后面还埋着更大的亏空吧？”

        后脑勺一突一突，谢韵可没想过自己还没接手原主的产业就要先背上一大笔数不清的烂账。

        “那倒没有，夫人您手上的几个铺子也就鎏金阁是您和老爷一起经营，亏空数目比较大。”花容赶忙解释，垂在矮桌底下的手不住搅动着衣裳下摆。

        她时不时偷眼打量和以前不大相同的谢韵，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将那件事给说出去。

        谢韵知道不是坏账、烂账之后深吸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扣在桌子上的食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浸入商场多年，察言观色已经融入了谢韵的血脉之中成了本能。

        她自然看出了花容眼底的顾虑，再加上从她方才所言中听出这鎏金阁只怕是大部分都在贺俊良手中掌控着，她能在众目之下偷偷赶来报信已经是极为难得事情，若是不想说谢韵自然不会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

        不过……

        谢韵沉了沉脸，觉得花容的名字有些眼熟。

        仔细一想，果真想起来了——花容这个角色在书中出场不多，只有两次。

        一次便是如今天一般公然在街上拦住了她的马车，另一次则是不久之后原主三哥入京述职，专程到贺府甩了她一巴掌告诉她花容死了。

        原主从未向她今日这般停车见过花容，更本不认识她。

        又怎么可能对之后花容的死产生触动？

        平白无故的挨了至亲一耳光，又在贺俊良别有用心的挑拨之下自然更是记恨上了与自己关系岌岌可危的母家。

        而她在看的时候，出于对账务之事的敏感，多看了花容这个名字一眼。

        一旁正呼哧呼哧舔嘴角的谢靖柔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小舌头转了一圈将嘴角的糕点甜渣舔了干净，缩在谢韵身侧担忧的看向花容，不敢说话了。

        “贺夫人。”花容迟疑半晌咬了咬牙终是下定决心：“奴婢想办法偷偷查了账目，这笔钱是贺老爷支出来用的，而且之前模模糊糊的应该还有好几次，不过…不过之后都还上了。”

        花容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显然对自己的判断很不自信。

        但是她确确实实看过账，那些漏掉的、对不上的地方之后又莫名其奥妙，像是神迹一般的被抹平了。

        而且不像是假账，她管了十几年的账，又是女子。本就生的心细如尘，若是做了假账她一眼就能瞧出来。

        花容这般想着，抬眼瞧见谢韵面上并无异色又觉得是自己唐突。

        说不定这钱是人家两夫妻互相通过气之后动的呢？她倒好，跑来一通告状倒像是搬弄是非的坏人。

        花容越想越觉得是这种可能，脸上羞红一片干脆就站起来了，低着头道：“对不起，是我多事了，还请夫人原谅。”

        “不，你做的很好。”

        眼瞧这人要走，谢韵赶忙伸手拉住了她，脸上依旧是那副面沉如水不动声色的模样，沉吟道：“我在想事情，并没有怪你。”

        她在心中盘算剧情的发展。

        若说昨天刚来一时手忙脚乱没太注意，这会儿谢韵可琢磨回味儿来了——这剧情怎么般的有些不一样了？

        且不说账目之事是因为她穿越过来插手改变了，单说女主现在也不该出现这么早，她现在不应该还在江都处理孟又菱后事、打脸一帮刁钻亲戚、庶妹，在冯围才手底下艰难的讨生活吗？

        怎么跳过这么多欲扬先抑的打脸剧情跑上京来了？

        谢靖柔在一旁看了看面色沉冷严肃的娘亲，又瞅了瞅一副忐忑不安状的花姨，蹬蹬瞪迈开小短腿跑到了花容身边，伸出胖乎乎、软嫩嫩的小手，小大人儿似的就拍上了花容的后背：“花姨不怕不怕，我娘亲现在可好了~她说没有生气，就肯定没有生您的气哒~”

        甜甜的声音如一汪甘泉，瞬间就将大人之间冷凝的气氛冲散了不少。

        谢韵瞧着乖乖巧巧跪坐在花容身边的谢靖柔，有些吃味，故意做出一副生气模样：“好呀，靖柔小朋友我平时是不是白疼你了？花姨是不高兴，可娘亲亏了这么多钱，也不高兴呀，你为什么只安慰花姨不安慰娘亲？是不是只喜欢花姨，不喜欢娘亲呀？”

        她说着，声音微顿又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苦相，自怨自艾道：“我就知道，靖柔平时什么喜欢娘亲、爱娘亲都是随便说说的。”

        一边说，还一边幽怨的抬眸看谢靖柔。

        谢靖柔心疼不矣，又哒哒哒小跑到谢韵身旁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小脑袋埋在了谢韵怀中。

        嗅着谢韵怀中香香软软的味道，圆圆脸红成了小柿子：“娘亲我爱你~”

        谢韵本就是拿乔，闻言心中更是软成了一片，主动抱起小靖柔在她脸上香了一口：“娘亲也爱靖柔小朋友，最爱、最爱啦~”

        谢靖柔的脸更红了，小脑袋乖巧的窝在谢韵的脖颈处，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比爱哥哥还多吗？”

        原先谢韵对谢靖柔也挺好，但总是透着一份疏离，不似哥哥那般亲近。

        而且谢靖柔和哥哥但凡起了什么争执，谢韵总是二话不说向着哥哥。

        谢靖柔曾经不懂这是为什么，因为这事儿在谢韵面前又哭又闹，后来丫鬟告诉她，因为她是个姐儿，不似贺天奇那样是个哥儿。

        她以后要嫁人。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人了就是婆家的人了，谢韵指望不上她，只能仰仗哥哥的鼻息生活。

        所以对她再好都没用。

        何况她是个没出息的孩子，学又学不通书、不会女红不会诗画，谢韵和贺俊良都嫌她丢人。

        要不然为什么只有哥哥能姓贺，她却不能？

        谢靖柔年纪虽小，但是却在这些话的熏陶下迅速长大，跟谢韵也不似从前亲近了。

        也就是最近觉得谢韵跟以前不一样了，这才敢敞开心扉问一问。

        谢韵也很给面子，毫不犹豫：“那当然了，全天下加在一起我最爱小靖柔，其他人都是个屁！”

        “粗话，娘亲不要说。”

        谢靖柔被娘亲口中的粗话吓了一跳，又觉得像是被塞了块甜到头晕的蜜糖。

        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时忘了丫鬟交代的要瞒住谢韵，不能让她知道，不然就没人喜欢爱嚼口舌的小坏蛋一事，一股脑将丫鬟卖了个底儿掉：“小红姐姐果然是个大骗子，娘亲最爱我了，我也最爱娘亲。娘亲你放心吧，我会努力读书，证明自己不比哥哥差，而且靖柔不想嫁人，靖柔就想守在娘亲身边，一辈子爱娘亲。”

        谢靖柔说完，骄傲的抬起脸想要讨要谢韵的奖励。

        冷不丁却发现自家娘亲脸冻成了万年万年冰雕，顿时怕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娘亲，您怎么了？”

        “不都是出来卖的，装什么清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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