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宴会

清早起来，童初念便看见正窝在房间书桌前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停下来写着东西的颜安，她知道她家姐姐身为原创音乐人开始创作了，可能是昨天的灵感吧。

        童初念便不打扰她，给她留了张便条出去买早餐了，等老板在做的时候恰好接到迟煜的电话，说是余阿姨想她们姐妹俩了，邀请她们去做客，顺便吃个午饭啥的。

        想着也许久没见到这位美人阿姨了，童初念自然也是欣然答应了。

        小时候父母忙，当时两家关系很好，童初念和颜安就一直在余阿姨家玩，跟寄住在余阿姨家一样。

        余阿姨和迟叔叔跟她们的父母是从中学到大学的至交好友，迟叔叔是个警察，但在迟煜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余阿姨的身体也开始不好起来，所以那之后父母也是很照顾余阿姨。

        之所以叫余阿姨是美人阿姨是因为这人本就是天仙般的美人，童初念第一次见得时候就深深地被吸引过去。

        等到了迟煜家，开门的人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含着笑，红润的嘴唇也微微勾起，脸很小，气质也是温顺可亲，若是说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也不会有人感觉不妥，只是这幅脸色苍白微微泛着红润，却不觉让人心生爱怜。

        “余阿姨好久不见啦。”颜安走在前面先答道。

        “是你不见我，我可天天看着你呢。”女人嘴角一弯，声音也是那么好听，这打趣般的答话，着实是在人心挠了一下。

        “美人阿姨好啊。”

        是了没错，说这话的就是童初念，她小时候总是这样叫，长大后虽然跟性格不符了，但称呼依旧不变。

        “念念都来多久了，也不知道看看我。”余阿姨一脸委屈地说，“还一口一个美人阿姨叫道那么亲。”

        童初念自然二话不说哄道：“那我以后常来好不好？”

        “妈，你们快进来吧，菜都快凉了。”余阿姨身后的迟煜从拐角走过来。

        “行行行，你们快进来吧。”

        餐桌上，童初念嘴里吃着还发烫的茄子，心里暗暗冷笑。

        菜快凉了？你这个“快”可真够慢的。

        “听小煜说，你们昨天出去玩了？”余阿姨还是嘴里不停。

        “对的。”颜安嘴里嚼着米饭，点了点头。

        余阿姨依旧欣欣然，“玩的怎么样啊？”

        颜安不怀好意的看了眼正加菜的童初念，“反正我玩的挺好，念念就不知道了。”

        童初念夹菜的手一抖，刚夹上来的鸡翅没夹稳掉了回了盘子里，然后莫不尴尬地又重新夹到碗里。

        余阿姨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也是来了兴趣，“哦～”

        “念念说她不适合吵闹的地方，就没跟我们一起，但是……”

        颜安此处顿了顿，看着童初念那淡定自若的样子，又对余阿姨说：“有一个人跟念念一起的，您猜是谁？”

        余阿姨见颜安这幅神经兮兮的样子，小声猜道：“男生？”

        “对。”

        “同学？”

        “没错。”

        余阿姨最终沉思了几秒，得出一结论：“那我怎么认识？又没听小煜说过。”

        “您认识的。”

        童初念这时抬头看过去，她怎么不知道？

        余阿姨有些迟疑：“我认识？”

        颜安最后摆摆手，很遗憾地说：“算啦，直接告诉您吧。”

        “我妹夫。”

        童初念听到这，也是被自己蠢到了，余阿姨怎么可能认识，只是看自己姐姐那样子也不像是跟人开玩笑的样子。

        但谁知余阿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来了句：

        “那个被念念说要八抬大轿娶回家的？”

        “啊？”正解剖鸡翅的童初念手一停发出不可置疑的惊讶。

        但看对面迟煜那默不作声，还淡定地喝了口橙汁，童初念一下子就有种陨石砸身上的感觉。

        喘不过气。

        ——

        “小少爷呢？”男人沉重的雄性声音响起，男人坐在棕红色的真皮沙发上，手里翻看着今天宴会的名单。

        一旁站着的仆人也是立马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小少爷还在楼上歇息。”

        男人手指不觉抓紧手里的名单，生气地怒吼道：“现在都中午了，他是打算这一天都怎么睡过去？”

        身旁的仆人在这也算待的挺久了，深知自家老爷的脾气，也知道小少爷的秉性，便不敢再动声。

        客厅弥漫着肃静和危险的气息，在场的所有仆人都不敢大喘气，生怕被赶走，这种气氛直到一位冷艳绝伦的女人开口才打破。

        “行了，今天我生日，你那倔脾气给我收着。”

        这人便是宁夫人，宁娅。

        “他呢？他不倔？”许斯年依旧发怒，不服劝，“我看他眼里就没这个家！”

        “那还不是你赶出去的。”宁夫人的语气说不上好听，“行了，反正宴会在晚上。”

        “你就惯着他发脾气吧。”

        而此时在楼上“歇息”的许熠川也确实在床上躺着。

        黑色棉绒大床上，许熠川没有盖被子也没换衣服，从昨天到家里谁都没理谁都没见的许熠川就直直摔在床上没了动静。

        少年的肤色在这黑色背景下衬得更加苍白。

        突然许熠川的胳膊动了动，盖住了眼睛和额头，房间的安静被许熠川扔旁边的手机的震动打破了。

        [小雪花]：今天我跟我姐出去吃。

        许熠川看了眼手机消息，眼神暗了暗，然后合上手机又闭上了双眼，便像一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了。

        ……

        夜幕降临，宁夫人生日宴会的人来的人都是些商业上的好友和宁夫人的朋友，毕竟不是什么十几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了，生日会没必要办的有多隆重。

        但宁夫人好歹是从小娇贵长大的千金，现在又是名门夫人，而且办生日会谈工作两不误。

        宴厅上来的也自然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现在到的也差不多了。

        每个人来都是手拎礼面带笑，看见宁夫人就开始商业互吹，然后倒叙倒叙，好久没见怎么样。

        许熠川每年都见这些副假惺惺的人脸，一脸冷漠地靠在二楼阴影的拐角处，俯视众生。

        许熠川自然不能穿他那件昨天的白卫衣，在三五个仆人的疯狂哀求下换了一身西装，那西装穿在许熠川身上竟穿出一副斯文败类的意思。

        那西装正好衬出许熠川那细长的腿，和那身材的优美的比例，细条的腰身，但也不瘦的跟竹竿一样，少年没了平时的慵懒的少年感，倒是显得很精神。

        那时常挡眼的刘海也背了过去，露出洁白的额头，露出那对漂亮的剑眉，整个人显得十分英气十足。

        唯一的不足就是那双眼睛，现在黑的吓人，双眼皮也是成了内双，显然这位少年刚睡醒。

        而且极其不好惹。

        但偏偏有人不在意，就比如已经见惯不怪的温之妄，正一手拿着酒杯朝许熠川走来。

        “喝吗？”

        随后温之妄又补充道：“度数很低的，当饮料喝都行。”

        他知道的许熠川这人看起来哪儿哪儿都强势，看起来一脸不好惹，也不好相处，但他有个致命的弱点。

        当然强势那一点，自动排除在一个人面前。

        他不会喝酒。

        不到一杯就倒的那种。

        小时候温之妄偷喝酒，温之妄先是喝了一口，感觉挺苦的，但是挺新奇的，便拉着许熠川也喝。

        但谁知许熠川刚喝一口脸就红了，然后到头就睡，当时还给温之妄吓懵了，还哭着喊着让保姆送医院去。

        许熠川看了一眼温之妄手里那青色液体，最后还是没接，只是随口道：“我倒想现在立马回家，但是他在找我了。”

        许熠川的语气很淡，说的话听起来也没什么杀伤力。

        这个“他”是谁，温之妄也清楚。

        眺望楼下那个高大的男人，一脸乐呵呵地跟身边那个老总交谈，一边又环视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

        温之妄拍了拍许熠川的肩，“那一起下去？”

        许熠川闻言轻笑，“我怕什么？”

        温之妄本来无言，只是无奈摇了摇头，但许熠川的下一句也确实是惊到温之妄了。

        “大不了今天鱼死网破。”

        最后反倒是许熠川又拍拍温之妄的肩。

        “爸，你找我？”许熠川摆脱了温之妄，走到正跟人欢颜笑语谈话的许斯年身边。

        “啊熠川，来的正好，快来问候一下你宋叔叔。”许斯年一脸慈祥地含笑着说。

        许熠川看自己父亲这样子真是笑不出来。

        至于吗？假扮这惺惺相惜的父子情？

        “宋叔叔好。”

        但面上还是有礼貌地对对面的男人点了下头。

        那位宋叔叔也是很好相处面上一直带着笑，看着眼前的小伙子也是点了点头。

        “对了，这位是你宋叔叔的宝贝千金，刚才还提到你了。”许斯年眼角一弯看着对面的低着头的女孩。

        “你们都是同龄人，现在多认识认识。”

        许熠川轻轻瞥了一眼看那人散着头发，穿着漂亮的白色连衣裙，看着挺清纯的，但一直低着头，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

        反正是什么许熠川也不在乎。

        那位宋叔叔倒是也注意到自己女儿一直低着个头，开口道“想什么呢？”

        那女孩支支吾吾的发声也发不明白，但也不能就这样带下去，最后还想妥协般，终于抬起头来。

        然后许熠川就看见宋予菲那双尴尬无所适从的大眼睛。

        “嗨……我叫宋予菲。”

        许熠川：“……”

        见自己儿子一脸清高也不说话，看不过去就碰了碰许熠川的胳膊，许熠川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忍下来，也就不得不演起戏来。

        “许熠川。”

        经过这尴尬的几秒，两位父亲又开始谈话，许熠川站在那儿跟人形立牌似的，连话都懒得插，也一动不动。

        宋予菲更是尴尬，但还是会聊上几句的。

        宋予菲：我好像找个缝钻进去。

        本来听自己老爸说是个生日会，反正闲着也没事，就来蹭吃蹭喝，但谁曾想竟然蹭到校霸了！

        还被迫交朋友！

        还说什么以后有个什么照应，宋予菲心都快紧张到炸了。

        宋予菲此时心想：校霸百分之九十九是我家班长的人了，我来这瞎凑什么热闹啊？

        看着对面脸越来越黑的许熠川，宋予菲原地去世的心都有了。

        终于在宁夫人找许斯年谈事走了的时候，噩梦结束了，小宋同学荣获新生。

        许熠川自然也是跟着去了。

        ……

        最后，宴会提前结束了。

        许熠川抬头看向乌黑的天空，最后失落地低下头，脚步踢着路边碍眼的石子，他走在陌生的大街上，不知该去哪儿。

        甚至他怎么从宴会厅走出来的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已经过来多久，他脚步很轻，走起来也是很不稳。

        他喝酒了，没醉，就是头有些晕。

        他记得他跟他爸好像又吵起来了，因为什么呢？

        好像是因为……忘了。

        许熠川红着眼看着前面的路，脑子里回想着之前的场景。

        狭窄的隔间里，摔碎的玻璃杯，散了一地的红色玫瑰花，和屋里人红着的眼，死寂一般的气氛。

        “我觉得我命是真的硬，小时候掉水里没淹死我，后来给人关了三天三夜也没被撕票，那时候你们倒是跑过来献殷勤，说以后一定多陪陪我，我当时老感动了。”许熠川红着眼看着眼前的人。

        “可是后来呢？你们是补偿我了，给我扔了一大堆零食，最后我过敏症犯了，发高烧，你们就把我扔医院一天一夜，我也是，怎么没给烧死……”

        “啪——”

        许熠川话音还没落，许斯年的耳光已经重重地打在许熠川的脸上，那声音大得很，在这房间里都能听见回声，足以证明男人是有多愤怒。

        许熠川皮肤本就嫩，随便一掐就青了，之前被姜齐打的那一拳一个星期才下去，现在看来许熠川得带半个月口罩了。

        一般人到这里就不在说了，但许熠川从来不一般，甚至有时候疯的很。

        许熠川他吐了口从口腔里逆流上来的血，讽刺般冷笑道：“生我的是你们，想要我活着的是你们，现在不要我的还是你们，该说你们伟大吗？”

        “要我说，伟大至极——”

        接着果不其然又是一耳光，现在好了两边脸一边一巴掌，齐全了。

        许斯年的手现在直发抖，都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打得，反正已经被许熠川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脸上一黑一白的，眼睛都快瞪得许熠川蹦出来了。

        许熠川鱼死网破的目的达到了，便不再讨人嫌，喝了口外面摆放着的酒，冲冲嘴里的血丝，大庭广众之下许熠川总不能公然漱口。

        一杯下肚，许熠川也没管度数高不高，反正就是不管不顾走了。

        戏演够了，演员终于可以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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