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朝辉小学（零九）

“亦安姐！你怎么真的把他带上了啊！”

        前面跑着的芸芸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程亦安拉着那个少年出来了，忍不住出声喊了一句。

        虽然之前在教室里看到程亦安帮着那个孩子调整姿势就隐约感觉有这个意思。可是再怎么说，那个少年都不知道是人是鬼。就算是人，那也是这里的人，又不是真的！

        程亦安闻言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安静的少年。

        这少年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但脚步一直在跟着她的步伐，十分配合。

        “呯—”

        蓦地，前方传来了清脆的玻璃破碎声。跑在前面的芸芸一个急刹停了脚步。

        碎裂了一地的是芸芸正前方的拐角镜。与碎片一起散落在地上的还有一支“眼熟”的水彩笔。

        “这水彩笔不是圆头的吗？它，它，它怎么变成钢笔那种尖头的了？”芸芸看傻了眼，“什么鬼，笔尖能一下戳破一整面镜子？”

        “别停下！下楼！”

        在芸芸停顿的片刻时间里，后面的程亦安已经追了上来。她迅速扫了一眼那片狼藉，空着的另一只手顺手拽了一把站在原地的芸芸。

        “咚”、“咚”、“咚”。

        附近的墙面不断传来被什么击中的声音。程亦安听着上面的脚步声似乎还未靠近楼梯，直接从右侧最近距离下了楼。

        到了二楼。左右两侧都是教室班级，前方是通往另一栋楼的长走廊。

        芸芸扭头问身边人：“我们去哪里？”

        “往前。”程亦安只思考了一瞬，便直接朝着正前方跑去。

        左右两边教室也都是长直线，而且边上都是玻璃窗。从之前的情况来看，那种笔的威力碎个窗户绰绰有余。若是在跑的途中周边玻璃破碎溅射，危险性更大。

        但，这条连接另一栋楼的走廊距离很长。

        在三人跑了一半多的路程时，程亦安听见正后方远处出现了脚步声。

        紧接着，几道破风声从脑后响起。程亦安仅来得及提醒一句“快低头弯腰”，身体就已经自动做出了躲避动作。

        一道黑影直接从头顶上方几厘米处穿过。

        破风声远离后，她立刻扭头查看身旁人的情形。所幸旁边的芸芸只是白了脸色，男孩也无碍。

        笔直的长走廊没有任何阻挡物，刚刚直面了危险，接下去三人更是拼了命地往前跑，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很快，往另一栋楼的拐角就在前方。虽不知后面的那些学生在这段时间里为什么没有继续扔笔，但程亦安和芸芸的面上都微微放松了些。

        此时，程亦安听到右侧低处传来了短促的声响。

        她的脑海中第一反应是这个方位太低了，伤不到她。直到下一瞬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右侧是个小孩子。

        危险！

        “低头！”

        出声的同时，程亦安放开了拉着男孩衣袖的手，堪堪举起手臂往男孩的头上摁下去。

        “嘶。”程亦安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形踉跄了一下没完全拐过弯，直接撞到了斜对方的墙壁。

        “亦安姐？”

        芸芸拐过弯往前跑了两步才发现不对劲，一回头就看到从地上站起来的程亦安右手上臂处一道醒目的血痕。

        “你受伤了！”芸芸跑了回来，走近看了看发现伤口很深，面上心急如焚，“这，这怎么办呀，那笔会不会有毒？”

        “没毒，血还是红的，”程亦安咬着牙，勉强习惯了一点手臂上的疼痛感，“别停下，快往前跑，留意下有没有没有玻璃窗的教室。”

        “哦哦，好。”芸芸见程亦安态度坚决，知道自己此时也不能犹犹豫豫，立刻转身往前方跑去。

        程亦安看了看受伤的右手，低头对旁边的男孩说：“你自己跟过来，行吗？”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从刚才起一直微微抬头看着程亦安那道流血的伤口。

        程亦安只当他是答应了，于是捂着右手继续往前。

        “科学教室、音乐教室……”这栋楼不大，芸芸很快跑到了尽头。她冲着后边的人喊：“亦安姐，我们往上还是往下啊？”

        程亦安朝她做了一个往上的手势，对方立刻理解，转身上楼。

        见状，程亦安也加快了脚步。

        又往上一层后，她一眼就看到芸芸正站在一扇打开的门前朝着她挥手。

        这个教室靠近走廊侧的确没有窗户。程亦安走进门前，注意到门上的牌子写的是“信息技术”。

        明显比其他教室结实的防盗门在身后关上。芸芸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劫后余生般地说了一句：“我刚刚汗都吓出来了，手脚到现在还是冰凉的。”

        程亦安没有说话，皱着眉低头想把黏在伤口处的布料拿开。

        可距离受伤已经过了一会了，伤口有部分已经和衣物凝在了一起。她刚尝试了一下揭开布料，就痛得眼前一黑。

        “啊！亦安姐，你不能这样！”芸芸看到了程亦安的动作，连忙开口制止。她刚起身走过来，却发现程亦安面色一变，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门口有很多脚步声传来。

        芸芸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程亦安也尽量放轻了呼吸声，转过头，双目紧紧盯着门口。

        脚步声在身后的门停下了。

        机房内的二人顿时悬起了心，芸芸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

        一秒、两秒、三秒……两人紧紧盯着门把手，鬓边有冷汗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程亦安再三确认后，才开口说了一句：“他们好像离开了。”

        闻言芸芸立刻夸张地大喘了几口气，整个人瘫倒靠到了墙上：“我从没想过，小学生能这么吓人。对了，亦安姐，你听力真好。”

        程亦安扶着墙坐了下来，继续低头看伤口。

        芸芸缓过来之后也凑了过来，她看着伤口，露出为难的表情：“亦安姐，你这个伤口都凝固了。没有医生那些工具，要想强行把这些卡进去的布料拿出来不仅会痛死，还会伤口崩裂。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

        程亦安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之前不知道竟然有这么痛。此时一听，就停了手，抬头看了芸芸一眼：“这样啊。”

        “嗯！”芸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经常……我以前处理过。”

        对方这句话说到一半突然换了个词。程亦安又看了芸芸一眼。

        此时刚好痛感也逐渐减缓了，既然芸芸这么说了，程亦安也就不再去管手臂上的伤口。

        只要能离开这里回去，就可以去医院让医生处理。

        想到这里，程亦安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15:35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三个半小时了。

        程亦安沉思了片刻，突然转头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你好，我叫亦安，你叫什么？”

        闻言，芸芸也转过了头。

        十秒过去了，对方毫无反应。

        芸芸撇了撇嘴，正想开口说“这就是个哑巴npc”，一道稍显稚嫩的男声从旁边响起。

        “时星宸。”

        竟然真的回话了？芸芸睁大了眼。

        程亦安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回答。毕竟她之前觉得，这个少年似乎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而且，“时星宸”这个名字不就是那个出现在宿管钥匙借用本上的？

        结合她们刚刚在303班内见到的这个学生的遭遇，他登记那么多次名字……或许是同一个原因。

        霸凌。

        程亦安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此时心下有些复杂。她想了一会，刚欲开口，对方却抢先她一步，以一种平静的语调说：

        “大姐姐，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程亦安愣了一下，站在对面的芸芸脸色蓦地变得十分苍白，睁大了眼惊恐地看向她身后门的方向。

        “吧嗒。”

        程亦安清楚地听到后方的门传来一道声响，那是反锁的锁扣被打开的声音。

        ……可是她之前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接近。

        说起来，她并不知道来追的学生一共有多少个，她的听力也没有玄乎到能分辨那些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属于多少人。

        如果说，从刚刚起，其实有一个学生，一直静悄悄地站在门口，并没有走呢？

        程亦安感觉自己的呼吸因为这个猜想而停了一瞬。

        下一秒，由于恐惧飙升的肾上腺素开始发挥作用。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拉过了还靠在墙边的芸芸，另一手抓住旁边的时星宸，刚欲往机房后边跑，却发现自己拽不动时星宸。

        她猛地转头看向门旁的男孩。

        对方平静地回望，摇了摇头。

        旁边的门把手已经出现倾斜。

        程亦安立刻放开了抓住时星宸的手，带着芸芸几步到了机房中部的某一排座位蹲下掩藏。

        结果她一蹲下才发现，这机房两个人一排的座位下边是空的，根本没有任何挡板！

        ……只要他们从门口往里走两步，就能发现她们。

        机房的门被打开了。

        程亦安浑身僵硬地蹲在原地，双眼一直紧盯着前方。

        如果，如果他们过来了……

        程亦安觉得自己心跳得极快，按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发抖。

        “砰。”

        程亦安心猛地一跳，条件反射地看向声源的方向。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是关门的声音？

        人走了？

        “亦安姐！我们的校服消失了！”旁边传来芸芸激动的声音。

        程亦安立刻低头，发现身上已经恢复了自己今天为了见客户特意换的小西装，右臂的伤口还在。

        为什么会突然结束？时间到了？之前尹婶李严他们好像也是在下午四点前就回来了。

        ……总之没有穿校服的时候，是看不见那些学生的。她们，安全了？

        程亦安探出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后，扶着机房的桌子站了起来。她刚一站起来，芸芸就扑过来抱住了她：

        “呜呜呜太好了，终于熬过去了！太吓人了！”

        程亦安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长吁了一口气，闭眼缓了缓后开口：“我们该去找李严他们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之前你说教务处是在四楼？”

        芸芸松开了手，此时已经整个人明显放松不少。她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在四楼醒来的，从楼梯下来之前看到了一眼。”

        “好。”

        两人打定主意后，在空荡荡的校园里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最开始的那一栋楼。

        教务处也正如芸芸先前所说的那样，就在四楼楼梯旁。

        教务处的门开着。两人刚到门口，就看到里头的长桌上乱七八糟叠着许多文件盒，旁边还有低头眯着眼看字的两人。

        李严率先发现门口来了人，直接把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摆：“没事吧？你们可算回来了。刚刚我们听到一些响声，还寻思着你们能不能行呢。”

        程亦安摇了摇头，刚刚她们的遭遇一时半会说不完：“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一听这个问题，李严直接一拍桌：“这什么垃圾学校。文件盒子上连个标注都没有，这么多，怎么找？压根没找到几份和303班相关的。”

        程亦安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一道熟悉的铃声再次笼罩了整个校园。

        “叮，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铃声让一旁坐着的尹婶也站了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铃声可能会轮到李严或者是程亦安，但程亦安刚刚才经历过一轮铃声……

        这件事有不少人想到了，此时几人都看向了门口的程亦安。

        她紧抿着唇，表情微肃。

        很快，铃声结束了。在场四人你看我我看你，尹婶直接忍不住开口：

        “咋了？他们这铃声坏了？咱们谁也没有变啊。”

        程亦安低头沉思了片刻，忽地猛地抬头：

        “糟了！这教学楼里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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