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晚的舞者

宁潞喧嚷的街道中穿行。迎面碰到几个熟络的叔叔婶婶，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

        “风拂动老树枝丫～庭院蝉鸣依然作响～”

        手机铃声徐徐响起，宁潞掏了掏，从衣袋里翻出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喂？噢，傻柴的备用粮啊？在厨房右边那个柜子里，对，在最上边那层。新的我已经买了，还买了罐头什么的，不知道它吃不吃……也对，这傻狗给它什么它都吃，傻不拉几的……”宁潞拿着手机拐过一个转角，骤地慢下了脚步，“我很快就到家啦，厨房油烟味重，你别进去，省的你又炸厨……又被烫伤啦。”

        “上次那是意外，肯定不会有事的啦。”女孩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上次那算厨房命大，大孩子也不能随便进厨房，你就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好好，你快回来吧。”

        电话是点点用家里的座机打来的。她没有智能手机，又不爱出门，成天窝在家里躺尸，早上帮王婶婶摘摘菜，下午帮刘阿姨扫扫地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点点从来不提她家里的情况，也从来没说过什么时候走。

        “算了，随她吧。家里多个人也算热闹。”宁潞想。

        宁潞抬头看了一眼橱窗里的展示品，还是决定推门进去。

        点点在宁潞的提示下成功地找到了狗粮，倒了一些在阿柴的狗盆里，跟阿柴玩了一会儿扔球游戏，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点点给宁潞开了门，宁潞手里拿了一大堆菜，还有一个包装精致的大盒子。

        宁潞把盒子塞到点点怀里，“新虹街路口新开了家服装店，我看着挺适合你的就买了。”她一边换鞋一边说着，“快进去。”

        点点抱着那个大盒子小跑到了客厅，小心翼翼地拆开。

        盒子里装着一条中长裙，设计得颇为巧妙，半抹胸的设计在勾勒出颈部线条的同时，渐变的芋头紫带上了少女感，下摆的开叉包上了不规则的花边，外层的薄纱上有蝴蝶刺绣，活泼又俏皮。

        点点满眼的欢喜，比起裙子本身，她更在意这条裙子的设计者。母亲那边就缺这样的人才，可她是偷跑出来的，给母亲推荐无疑是自投罗网，可惜了……她眼里的欢喜又暗淡下去几分。

        “我看你来来去去就穿那条破裙子，都快洗坏了，就给你又买了套新的。”宁潞拎着菜进了厨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只是我觉得这衣服很适合你……”

        点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了厨房，从背后抱住了宁潞，“谢谢，很喜欢。”说罢又蹦跳着出了厨房，只留下宁潞一个人原地沸腾。

        撩完就跑，真是社会性恶劣事件。

        看得出来今天宁潞的心情很好，张罗了一大桌饭菜。

        “裙子好看吗？”

        “嗯嗯，好康。”点点还在扒饭，含糊不清地答着。

        “那要不……待会吃完饭试试新衣服？”

        点点干脆话都不说了，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噢……对了，你什么时候生日？”

        “就今天啊……”点点仍然在扒饭。

        “哦……啊？！！”宁潞惊得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今天？”

        “嗯，对啊。”小祖宗终于吃完最后一口饭，“今天就是我生日啊。”

        “那那那……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我不喜欢过。”往年过的生日实在是太无聊了，还要在长辈面前装乖乖小朋友，太累。

        “你等等。”宁潞放下碗筷回房，再出来时，手里又拿着一个盒子。

        “啊这……”

        “给你买的……原本想你过生日那天再给你的……还真是凑了巧了，看你成天窝在家也不是事，多出去走走。有手机的话……你出门联系我会比较方便。”宁潞将新手机交到她手上。

        “里面存了我的电话号码，随时可以call我哦。”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点点不理解。

        从宁潞在那个路口把她和那条傻狗一块“捡”回家开始，她一直对自己多有照顾。可她们之间明明是陌生人啊，宁潞完全可以将她置之不理，这跟她从小所接受的价值观有所冲突。

        爸妈明明说，陌生人都是坏人。

        “我不知道。”宁潞顿了顿，“我很喜欢你，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吗？”

        两个女孩对视良久后笑了起来，直到两人的眼角都笑出眼泪花才停了下来。

        好像不认识现有的朋友之前，大家之间都是陌生人吧。并不是所有陌生人都是坏人。

        宁潞收拾完碗筷，从厨房出来。

        点点已经换上了那套新裙子。

        宁潞在原地呆住了。

        好看，真好看。世上所以对于美貌的形容词放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点点见她不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没什么，真好看。”宁潞脸涨得有些红。

        “有些敷衍哦～”

        点点原地转了两个圈，可惜场地太小舒展不开，飞起的裙摆也拍掉了不少东西。

        “走吧，去天台。”

        十五的月亮格外得圆，高高的挂在天上，十分亮眼。

        点点背着手，和宁潞比肩而立。深秋的夜晚有点凉，丝丝缕缕的风夹杂着干燥的空气，缓缓地吹着。

        “我跳舞给你看吧。”

        宁潞愣了愣，眼底的震惊丝毫不加掩饰。

        “好。”

        点点脱掉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

        没有硕大舞台，没有耀眼的灯光，没有高级的伴奏舞曲，没有为她鼓掌的观众，没有累赘的高定舞服。

        旋转，跳起，落下，轻快得像午夜的精灵，流连在花丛中，她好像又回到了最巅峰的时期，回到了那场舞台意外前。她好像还是从前那个舞台上那个人人称赞舞者。

        定时打开的浇水器为空气蒙上了一层水雾。

        此时此刻，小木屋前的这片空地就是她的舞台，清冷的月光就是属于她的灯光，身上轻柔的长裙是她的舞服，坐在秋千上静静观赏的宁潞，就是她的特别观众。

        随着最后一个动作完成，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宁潞见状上前扶她，指尖碰到的却是她不停抖动的肩膀。点点转身扑入宁潞怀中，把头埋进她的颈窝中，硕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不一会就将宁潞的肩膀打湿大半。

        宁潞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她。生日那么大的日子，没有家里人陪在她身边，应该很难过吧。

        点点的哭泣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就停了，尽管现在没有人管着，可以尽情发泄自己，但从小养成的修养让她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堪。

        宁潞在楼下拿来了温热的毛巾和温水，点点还坐在空地上，一口一口地抿着水，闭口不语。

        “今晚就睡木屋这里吧，里面有床。”宁潞在木屋里收拾着杂物。

        点点仰着脸，还氤氲着水汽的眼睛和宁潞不经意瞥来的目光对上，脸上说不尽的委屈。

        “我可以相信你吗？”

        相信她么？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可以被信任的人。但好像被别人相信着的感觉也挺好的。

        “可以。”宁潞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身边坐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可以全身心无保留地相信我，这辈子都可以。”

        “好，那我就相信你。”点点的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把她的故事告诉宁潞。

        十七年的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故事讲完已临近半夜，但她还是有所保留，并没有向宁潞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意思就是，如果你被家里人抓回去了，就要被逼婚？”

        “嗯。”

        “不过我们这边是小城镇，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找到的吧。”

        “嗯……”真实的情况可比她想象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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