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楼上好吵

“叮铃铃——”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尤意诗伸手摸到一旁的手机，看也不看地接通：“喂，您到楼下了吗？稍等，我这就过去按电梯。”

        她丢下鼠标，披了件外套，开了房门快步走到电梯口，按下向上键后，就等在一边，看着那红色的数字不停地变换。没一会儿，那数字就变成了7，电梯门打开，一个胖胖的外卖小哥走出来。

        外卖小哥笑着问道：“是尤女士吗？这是您的外卖。”

        尤意诗微微一笑，双手接过他递来的袋子：“好的，谢谢。”

        拎着袋子走回门边，她警惕地看了一眼电梯口，见外面小哥已经进入电梯，才迈步进去，回身关严房门。她把外卖放在客厅的玻璃方桌上，去厨房取了自己惯常使用的不锈钢筷子和汤匙，在电脑上选了一部下饭剧播放，然后不紧不慢地解开塑料袋系带，打开一次性餐盒的盖子，螺蛳粉独有而浓郁的味道迎面扑来。她深吸一口气，这味道相当正宗，不由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将赠送的醋包和辣椒包撕开倒进汤中，然后把餐盒小心地端到工作桌上。调整好靠背椅中的枕头，她坐下后盘起双腿，双手抓着桌沿把椅子拉到合适的距离，一手拿筷，一手执勺，眼睛看剧，嘴巴嗦粉，好不惬意。

        “咚——咚——咣当——咝——嚓——嚓—擦擦——嘶嘶——”

        天花板上突然传来一连串人为造成的巨大声响，她有些担忧地抬头望了一眼，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在好心情被破坏殆尽之前，得把手中的美食享用完。这个世界，只有美食和美人不可辜负。最后一勺汤送入口中，咽下，晚饭完美结束，她满足地打了个响嗝。

        楼上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之后再无动静。她打开窗户开始通风，在屋里缓缓地绕圈走动，等了好大一会儿，不再有一丝声响，胃里的食物也消化了一些，于是取出数位板和数位笔，准备开始今晚的创作。她给保温杯里添满了水，将常听的歌单调出来，脑子里开始构思想要呈现出的效果，然后一笔一笔勾勒出草图，认真而细致地完善每个细节。渐渐地，除了耳朵里的歌声和眼中的色彩，她忘掉周遭的一切，沉浸其中。

        等她觉得眼花得看不清画面的时候，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凌晨一点钟。她呵欠连连，关了电脑，迷迷糊糊地去卫生间草草洗漱完毕，进了卧室。灯也不开，摸黑径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踢掉拖鞋，闭着眼睛躺下，盖好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电梯停在8楼，甄率棋拉着行李箱从里面走出来。他环顾一圈，找到自己的房间号，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门。兜头一股沉闷之气，看来这房间已经空置了许久。

        他立马松开拉杆，退后两步，抬起左手掩住口鼻，等了几分钟，才迈步进门。入目即是一片糟乱，所有东西被横七竖八地放置在客厅里。他艰难地从其中的空隙中找路穿过去，到达阳台，“唰”地推开窗子给房间散气。

        回身面对客厅里跟摆八卦阵一样的景象，甄率棋不禁想扶额。老蔡这个家伙，过了那么多年这“杂乱无蟑”的老毛病还是没改，“乱室英雄”的flag屹立不倒。

        白天坐了六个小时的火车累得不行，虽然很想收拾清理一番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先推到两边清理出些空间方便走路吧！从小到大，由轻到重。

        甄率棋卷起袖子，一手一张凳子，将它们靠着墙角放好。然后是小圆几，弯腰双手抱起，没想到还挺重，快速搬到凳子旁边放下。长茶几就近挪到客厅另一边的墙角，小柜子也放这一边。他吸口气，两只手各抓着柜子的一个边角，用力向后推，三四下就到了墙边。最中间的钢琴就不动了，不过得调整下方向，要换到对着窗子的位置，那以后早上就能沐浴着晨光练琴了。

        “嚓——”推了一下，发现有个脚轮是坏的。他走到钢琴左侧，搬着前面的犄角，往前挪了挪。又走到钢琴右侧，搬着后面的犄角，往后挪了挪，这下妥了。

        家具上满是灰尘，双手弄得黑乎乎的，让人不能忍，他立刻去卫生间洗干净。准备擦手时，甄率棋想起毛巾在行李箱里，箱子还在门外，于是出门把行李箱拎进来，顺手反锁好门。

        甄率棋再回到客厅，发觉屋里有一股很大的臭味，熏得人直恶心。他闻闻自己身上，是浓浓的汗酸味。去卫生间里嗅了嗅，没有什么味儿。在房间里四处闻过后，确认是从窗外吹进来的。大概楼里有人比较重口，在吃什么重臭味的东西。他“唰”地关上窗户，阻断污染源进入。

        夜幕打底，玻璃如镜，映出他的脸，额头上都是汗，经过火车长时间闷捂的头发油光发亮。老蔡说这房子带热水器的，洗澡很方便。他去厨房打开热水器，开了行李箱取出睡衣、洗漱用品和线香。

        抽出两支线香点燃，一支放在客厅里，一支搁在床头柜上。舒舒服服地洗过热水澡，整理了床铺，甄率棋躺倒在上面，几乎秒睡。

        一觉睡醒，天光大亮，屋里残留着淡淡的沉香气味。

        甄率棋习惯性地立刻翻身起床，去洗手间简单洗漱后，开始活动手脚做热身运动。把平时的一套动作做完后，二十分钟过去了。运动激活了全身的细胞，整个人活力满满，可以去练琴了。

        他拿布清理干净外壳的灰尘，洗干净双手，坐到钢琴前，翻开琴盖，随手弹了几个音节试音。还不错，弹首整曲看看吧！甄率棋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自动播放曲谱，手指开始滑动。毕竟不是自己的琴，手指划过琴键感觉有些陌生，所以动作比平时慢了一些。弹过一曲适应了些，趁热打铁，接着练习，接着磨合。

        一曲又一曲，他把平时弹熟的那些曲子都练习了一遍，感觉越来越好。肚子好饿，该吃早饭了，他拿出手机准备点份早餐。

        “噔噔——”手机响了，老蔡发了条微信。

        老蔡：“我今天太忙，过不去，另一部分行李让搬家公司送过去，下午别出门，在家等着。”

        他回复：“知道了。”

        甄率棋发现常点的那家在这个城市是有连锁店的，于是在它家选了常吃的三明治加牛奶套餐下单。

        等餐的时候，他粗粗计划了这一天的安排。给房间来个大扫除是必须的，既然下午还有行李到，那就等收完一起规划房间怎么合理布置。

        吃完早饭就可以开工了，先去找齐需要使用的工具。

        半梦半醒间，尤意诗好像听见了欢快的钢琴声。指法流畅，如行云流水。“叮咚叮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是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弹琴的人手速逐渐加快，琴声越来越激越高扬，她的心跳也跟着加速度。

        这紧迫的感觉实在令人不舒服，她开始拼命挣扎，急于从这场噩梦中惊醒。但无论如何努力，她都像被水草缠住的溺水之人一般动弹不得。琴声忽然一转，缓慢下来，“哒——啦——啦——哒——啦啦——哒啦啦哒——哒啦啦啦哒——”理查德的《蓝色的爱》。她周身也跟着放松下来，终于睁开了眼睛。

        淡金色的晨光从交错缠裹的窗帘缝隙中投进来，尤意诗从枕头旁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八点整。琴声还在，是从天花板上面传过来的，又换了一首曲子，是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她一脸不高兴：“神经病！大早上的不好好睡觉，弹什么钢琴扰民。你大爷的——”

        她翻了个身，希望趁睡意还未消散前能续上接着睡。奈何楼上那位大神，哦不，是大神经，兴致正高，接二连三换了七八首曲子，彻底睡不着了。

        尤意诗攥紧了小拳头，冲着天花板说道：“行，有仇不报非君子，你给朕等着哈。”

        好久没这么早醒来，实在不习惯，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她才翻身起来慢慢穿衣服。一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进，柔柔地照满全身，真舒服，她展开双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站到穿衣镜前给自己打气，又是美好的一天。阳光在怀，幸福会来。加油！

        走出卧室，来到客厅，她习惯性地站在电子体重秤上称重，上面显示的是数字53。最近外卖吃太多，有点儿重了。她转身走到工作桌前，弯腰按下开关键，在等电脑开机运行的时候，去墙角关电饭煲的保温，这才发现昨晚忘记把米放进锅里预约了。

        尤意诗顿时怨念大生：“都怪楼上那个家伙捣乱，害我忘记预约，这下早饭没有了。”

        只能打开冰箱找找看有什么能吃的。冷冻室里还有些手抓饼的饼皮，取出一张，又拿了一个鸡蛋。进厨房，架平底锅，开天然气，一气呵成。锅烧热后，放进饼皮，磕破鸡蛋倒在饼皮上，晃动锅底让蛋液均匀铺好。闻到焦香味，用锅铲翻个面儿，等一会儿，找个盘子，关火，出锅，端着盘子回客厅，搁在餐桌上。

        今天没有出门的必要，不用洗脸，刷个牙就行。尤意诗走进卫生间，拿过漱口杯接好温水，在牙刷上挤了些牙膏，开始刷牙。一边推拉牙刷，一边去桌边拿了包速冲燕麦片。单手开袋，倒进杯子，加热水，放上杯盖。牙差不多刷够三分钟了，她去卫生间喝水漱口。好了，可以享用早饭了。

        尤意诗在桌前的地毯上盘膝而坐，给手抓饼涂些番茄酱卷起来，倒些蜂蜜在燕麦片里，用勺子搅拌均匀。一边夸赞自己的厨艺，一边思考昨晚没画完的部分要怎么搭配颜色效果会更好。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进食，她只好放下手里的饼，不情不愿地去开门。

        外面有个温和的声音问道：“您起床了吗？女——”

        她突然拉开房门，把对方吓了一跳，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士”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眼儿里。

        那人面带尴尬地看着她，挤出一丝笑容，恭敬地递过来一袋东西：“这是您——您——的外卖。”

        尤意诗挠了挠头，一脸懵逼地接过来，“哦！谢谢啊！”

        外卖小哥等她接了东西，立刻往电梯口走去，留下她一个人继续懵逼。

        过了好几秒，她才如梦方醒：“哎！你等一下，是不是送错了啊？我没有点外卖啊！”

        可是电梯门已经合上，外卖小哥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她取下外卖袋上的单子，上面分明打的是自己的姓氏和手机号。没错啊！

        想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头绪，她只好抱着这沉甸甸的一袋东西，转身抬腿关门。刚将袋子搁在餐桌上，手机立刻“叮”地一声响。

        点亮屏幕，显示收到一条新微信：“早安！早餐好吃吗？可还满意？”

        看清前面是膏药男的名字，尤意诗顿时没了食欲，这厮还真是阴魂不散，不知道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家伙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他的。

        她点开微信，在宿舍群【四喜玩子】中发了一句：“谁卖的我，速速给朕站出来。”

        “咋了？？？”一分钟后，路漫漫回复道。

        “膏药男刚给我点了早餐外卖，你们谁说的？”

        “谁敢啊！大概是之前学校让班长做毕业生就职信息收集，膏药男从他那儿问着了吧！”

        管莘跟着连发了一脸懵逼和嗯嗯两个表情。

        “这个碎嘴，真是害人不浅。”

        “你打算怎么办？”管莘问道。

        “公事公办，照价给钱呗！都怪楼上那个人，把朕寝宫的风水都破坏了。”

        “楼上怎么了？”

        “谁知道是不是新搬来的，一大早弹钢琴吵得人不能安睡，然后膏药男点的外卖就送到了。”

        “这么一看，新搬来的那位跟你真的八字不合呢！”

        “哎！头大。爱卿们跪安吧！朕要冷静会儿。”

        放下手机，尤意诗拆开外卖袋，里面一共是两大两小的打包盒，一一打开，还挺丰盛的，一份皮蛋瘦肉粥、一份小笼包，一份香肠，两颗茶叶蛋。不光早饭，这下连午饭都能顺带解决了。

        她粗粗计算了下，发了个红包给膏药男，附上一句谢谢。

        付完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用了。她捏起一颗茶叶蛋，三两下剥净外皮，一口吞下半颗，五香味儿立刻充盈在口腔中，太太太香了。粥的温度刚刚好，配着刚才做好的手抓饼，非常完美。小笼包、香肠、另一颗茶叶蛋，还有那杯燕麦片，午饭足够了。如此便抵消掉今天的花费额度，未超预算，也没有亏损。

        在心里打完小算盘，尤意诗也已经吃饱喝足，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她站起来，将桌面收拾干净，把昨晚的外卖包装和今天的合在一起，装在一个袋中，放在门口墙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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