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跑计划

白古睡饱时，已近傍晚。

        一双枯指推开窗，只看那些御剑修课的门徒在五彩霞光中如流光般划过，剑气如虹，人似玉琢，这约莫就是修仙之姿。

        白古正发出一声叹时，一道剑气似乎要划到自己的头盖骨般冲到她的头顶。

        白古缓缓抬起头，看见了这把古剑——太阿剑，万剑之宗，当年昆陵墟白从龙渊深处夺回来的神剑。

        其实若非白古在昨夜昆陵门徒的惊呼声中知晓它的厉害处，可能也就只把它当做一把生锈的古剑。这铁锈满布剑身，似乎一用力就能把它捏碎了。

        白古幻想着自己和昆陵门徒一般，穿着一身轻飘飘的道袍握剑仰头一副修仙之姿……

        良久，白古自嘲的笑笑——锈剑配个黑骨精，这场景还真是惊悚又违和啊。

        她抬手，那太阿剑便轻轻落在她手下，从剑身缓缓滑到剑柄，约莫是要她握住自己。

        白古想了想，还是握住了。

        只听“咔擦”一声，抓着剑柄的右手与骨架子脱离，极清脆的掉在了地上。

        白古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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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夜已深，白古趴在窗台边，数着在明月高楼下飘荡的灵，感觉到身后空气的震动，她转过头，看见了颤动的太阿剑。

        她咽了咽唾沫，让开了位子，指了指窗户。

        太阿剑越发颤动起来。

        白古立马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您请！

        得了“主人”首肯，太阿剑如疾风般冲出窗户，冲散了莹绿色的灵群，数般灵如受惊慌般的发出红色的光芒，散成满天星。下一刻，太阿剑直上夜空，划破寂静，发出似龙吟一般的声音。

        此声一出，昆陵万剑飞离主人腰间，直上夜空，随之齐鸣。

        这是三代以内的弟子所没见过的盛景，只望着那夜空中的那些红灵长剑，惊叹不已。

        而就连如今的开山人也终是脱了手中的长剑，随它飞窗而去。

        须昌看着窗外，终于想起了为何当年师傅讲起万事，那张黑黢黢的脸上像是发光一般。

        那约莫是昆陵最光耀的时候——每一个苍夜中，太阿剑的主人会点上凤凰树的火，如火如荼的树冠散出昆陵神山的灵气，封在白日的无数灵会解封，飞在空中散出红光。而那白衣的主人会站在树冠，让自己的佩剑不再受血契制约，随它飞去天地间。

        后来此事便成了昆山诸灵间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太阿剑出夜，万剑齐追。

        即便是后来脱离昆陵的师傅、当年的昆陵十六弟子，也叹言道墟白师叔已死，怕是再无这样的日子了。

        须昌望着这样的夜色，不由道：“昆山从未有这么热闹。”

        身后的四名掌事人也是出了神，应和道：“原以为这不过是个传闻。”

        须昌的目光缓缓放到了高楼中那隐藏在夜色中的枯树——这棵曾经最高大的凤凰树如今已枯落成死树，不再如当年那般开出盛大的花。

        “我似乎懂了，为何当年下令销毁那位所有功绩的开山人，会定下一条‘不得砍伐这棵凤凰树’的规矩——即使师傅接手昆山也遵守此令。”

        四名掌事人面面相觑，仍是不解：“还请师兄指点。”

        须昌负手而立，苍颜上浮起一丝笑：“不止是师傅，当年所有的尊长们或许仍是相信后世有人会回来，重新唤出太阿剑，点燃凤凰树的树冠，引得万灵浮出，昆陵千秋如此。我本以为世事变迁，那些尊长的愿到底是无法成真。”

        他顿了顿，沉声道：“可谁晓得，即使百多年后昆山早已易主，兜转间引出万灵浮出的人仍是墟白。”

        玄天五位最高话事人的目光缓缓落在那不远处高楼窗台边的一具枯骨，只见那脑袋上搭着一朵半焉不焉的红花的枯骨趴在窗台上，即使尚无皮肉，但仍能看出几分被惊艳的神色。

        “师兄，您信吗？”宣念沉声开口。

        须昌摸着长髯，面上淡然：“信又如何？不信又待如何？且等着吧，总是有法子的。”

        他抚上栏杆，轻声道：“准备吧。”

        三人面面相觑。

        冉合面上微喜，上前一步：“师兄，你决定了？”

        须昌微叹：“就算是给修仙界一个交代吧。”

        恰在此时，那边尤似乡下村姑刚入城的白古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揉了揉空洞洞的鼻骨，再次望着这样稀罕的奇景，瞧着太阿剑一个飞圈，拍着掌哑声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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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昆陵的第五日，泡在藏书阁的白古翻到了一本术书。

        里面有一奇事——古有异灵者，以自身血肉为祭，他人骨血为引，骨血相换，以此长生。

        下面有一句浓墨勾写的批注：【这秘术甚邪，视为禁术，若修此术之人，界内修仙者以全力讨伐。】

        白古刚看时还笑，这秘术还挺牛逼啊，自己若修得了，也就不愁这具骨架子了。

        匆匆笑过，也就翻过没记在心上了。

        白古察觉不对劲的时候是在第七日。

        紧闭门窗躺在床上做白日梦的时候，约莫有一个黑色的影子走到自己的床前，俯身在自己耳边骂道：“笑屁啊？都晓得有这秘术了，还笑？等着人家把你绑了，去换正主回来？个没心眼的东西，还不快跑！”

        鬼压床似的，白古难受的很，似乎魂都被压的死死的。

        模模糊糊的直到入夜太阿剑叮咛一声，白古才猛地醒来。

        喘了好几口粗气，白古起身推开了窗，看着和这几日无二的夜色，白古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黑影的话——谁要杀我？难不成都知道我不是那个墟白？

        这个念头似乎在白古的脑子里扎了根，她自问自己解释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而来，又为什么成了太师叔祖。这个修仙的世界怕是以魂祭天的法子多了去了，自己干嘛要等道问罪的那一天？

        白古缓了力，颓然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这双枯手，想起了这犹如做吉祥物一样的日子，暗骂自己真是太咸鱼了，这么无聊的生活都能忍得下来？难道真以为自己有一天得了灵力修的一副皮相，再去向昆陵山门开山人磕个头说多谢这些日子的照顾？他们能放过自己这个假冒残品？

        她握住自己的枯手，下了一个很简单又很难的决定。

        得跑，跑的远远的。

        得活，活的好好的。

        在废寝忘食制定了无数逃跑计划的白古，最终定下了一个让自己都觉得超级无敌猥琐的逃跑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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