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27隐蔽的要塞
佛尔特军事要塞藏匿在诺帝斯曼岛熔岩死火山背后的峡谷之中，周围都被茂密的森林所笼罩，传说中这里曾经是龙的巢穴，所以南都联邦国没有对周围这一片地区进行开发。隶属于太阳王国的军事要塞便建立在这里，如今势力鼎盛的太阳国对各国或多或少都有军事干预，南都联邦国多半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罗萨第一次穿越山中隧道时，才发现这个要塞离皮耶艾异常的近，说近在咫尺也不为过。
因为米特说目前诺帝斯曼岛登录的势力过于复杂，出于安全考虑，不能让奥威皇子去约翰医生的贵族医院，所以最终他们跋涉了一段路到了军事要塞。
如果这里有太阳国想抓罗萨埋伏的势力，那罗萨就是自投罗网了。
他心中闪过短暂的不安。
可他更担心奥威的伤势，一路上他将奥威的手握着，反复地试着奥威的鼻息，望着他血色褪去的唇，想到他是为了自己才受伤的，罗萨没办法将他丢给他不靠谱的仆从。
好在，佛尔特军事要塞遇见的人都十分年轻，似乎没有对罗萨外貌熟识的人。偶尔有向罗萨投来目光的年轻女孩，都红着脸目光犹疑，是那种出于好感而不是认识产生的态度。
佛尔特比起军事基地，更像是贵族度假的游览地，除了几个标配广场般的训练场，和远处偌大的一个白色塔状建筑外，就只剩几幢楼房还有大宅邸，其中还有本不该出现在军事基地的诸如修剪过形状的绿植，白玉雕像，小型喷泉这样的奢华装饰。
奥威被直接送到了医疗楼，而后跟来会诊的医生数量超乎了罗萨想象的多，他甚至一度怀疑这里不是什么军事基地，而是医疗基地。
一对漂亮的双胞胎护士在与罗萨和米特简短的了解情况后，也同其他医护人员一起进了急救室。
巨大的急救室铁门被关上，罗萨呆呆地望着没有玻璃窗的急救室大门，总觉得很像王国实验室的手术基地。
他本就对王国的医生没有任何信任，封闭手术后让他更加焦躁不安。
万一这里的医生埋伏得有奥威的敌对势力怎么办？万一他们没有全力救治奥威怎么办？万一奥威已经伤到治不好了怎么办？
罗萨焦急地在门口走廊上来回踱步，把刚眯上眼的米特吵醒了。
“罗萨大人，佛尔特有和王国同样先进的医疗水平和器械，都是世界最顶尖的人才，您别这么紧张。”米特笑起来有股子傻劲，让罗萨心头无名火踊跃。
罗萨皱眉问道，“军医给你说奥威已经脱离危险了？”
“没有呀？”米特道，“我不是和您一起在门口吗，医生说了什么我和您听到的一样多呀？……”
罗萨有些恼火地说道：“那你为什么把话说得那么肯定？”
米特道：“我是说，如果佛尔特的军医救不活奥威皇子，那他就是真的没救了……”罗萨目光一凝，瞪向米特，把米特看得浑身打了个冷颤，他慌忙解释道，“不是，罗萨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看啊，这事情是这样的，如果奥威皇子死了，那我就没有薪水可领了，我当然是竭尽全力地想要救他，为他祈福，绝不会有希望他不好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您和奥威皇子毫无关系，您其实大可不必这么担心损失，您只要相信太阳国的医疗水平就可以了！要不然你在这边坐下休息会……？”
竟然被说成与奥威毫无关系的人，罗萨感到不悦，他握紧手中的匕首，蓝色的光华看起来耀眼夺目，明明没什么可反驳的，他却还是辩解道：“我和他不是毫无关系。”
米特慌忙摆手解释道：“啊，我说的不是你们的私下关系，不过问领导的私生活是我的职业素养，您不用把您和皇子殿下的私情告诉我，我说的是我和皇子殿下这种雇佣关系，您和他没有雇佣关系。”
什么私情，什么私生活，这个米特的理解怎么会从一个极端立刻跨度到另一个极端？
罗萨蹙眉道，“我们不是私情，我和他也是雇佣关系，也是利益关系，所以我才这么焦急。”
“是吗……？”米特歪了歪头看看罗萨，悻悻地道，“哎……看您这么关心他，那他给您的薪水一定很高吧……都说人比人气死人，我就不问您的薪水了……可以请您给我签个名吗？”
“什么？”米特话锋忽然地一转，再次让罗萨感到不理解。
米特道：“是这样的，您不是曾在王国做了很多戏剧诗歌表演吗，虽然您后来离开王国了，但我母亲还是您的粉丝，见到您本人我实在忍不住想找您要个签名，您看方便吗……求您了，就签在这里，这个纸上，太谢谢了，她老人家一定会高兴的。”
罗萨在米特几乎下跪请求的份上，在纸上胡乱地画了几笔。他实在是想不通奥威这个仆从处事的逻辑关系。难道他是个傻子？还是说他别有目的？无论哪一种，都对奥威不利。这样一想，罗萨就更烦躁得连坐都不想坐下。
“您如果睡不着，要看书吗？”米特刚熬过夜还是想睡觉，罗萨这么转来转去太吵人了，不说皇子殿下吩咐让自己多关心罗萨大人，就算没说，米特也希望罗萨休息一下，别转悠。
于是，米特朝他递来的一本书，封面上写着：《南都逸闻录79》。
罗萨眉头一皱，忍无可忍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米特乖巧地道：“这可是个好书，实际上是南都联邦国的笑话集锦。我每次看都停不下来，绝无一点夸张！”
说罢米特做示范般翻开书页，然后翻开第一页读给罗萨听：“皮耶艾第三十四届镇长被情人全丨裸推下水伪造自杀，后被游客所救……”
罗萨冷然打断道：“我不想听。”
“好吧好吧。”米特终于闭嘴了。
紧接着的一个小时，米特以身示范了什么叫“绝无一点夸张”，因为他一个人坐那兴致勃勃地把书看完了。
手术从晨时一直进行到了黄昏，期间罗萨除了食不知味地吃了些东西，大部分时间都拿着奥威的短匕首发愣或是踱步。
空气中满是淡淡消毒水的气味，过了这么长时间以后，罗萨终于冷静下来。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过去被火焚烧掉的故乡，想起了死去的妈妈，还有姐姐，甚至想到了才被他读取记忆的那个黑丨帮头头，特斯忒涅。
特斯忒涅应该已经被奥威杀死了，和他的预知一样，最后他还是死于蓝色的长丨枪之下。
可特斯忒涅的经历和情绪仍然被罗萨记得，特斯忒涅觉得离别和死亡就像白色的雪，罗萨却觉得分离就像是无尽望不到头的黑夜，雪是只有寒冷的季节才会到来的，像南都海岛就不会有雪，但黑夜总会在白日耗尽后到来，不断重复。
如果说与奥威的相遇为罗萨带来了光，他还是必须回到黑暗中去，人与人的相处总是这样，越是接近，越是舍不得分开。
明明两人是绝不可能产生羁绊的关系，又何必留下来让自己不舍得？
分离总会带来痛苦，总要面对。
当夜幕降临时，罗萨终于收到了手术成功的消息，不过奥威还没有醒来。
与二人沟通的还是那对双胞胎护士，个头稍高点的那个，与米特沟通中说自己是妹妹，她甜甜地笑道：“皇子殿下身体很好，手术很成功。不过他还没有醒。我们会二十四小时看护他，直到他醒来。”
……太好了。
罗萨松了口气，就在安心感袭来的这一瞬，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时间还未到七点，还能赶得上末班渡轮。
就算是偷渡也好，他想走了。
罗萨对米特道：“你帮你家皇子殿下保管一下武器吧，我一直拿着找不到地方放，挺累的。”
“哦。”米特愣愣地将武器接了过去。罗萨不动声色地转身便往门口走，却被米特一个健步追上，扯住了手臂。
罗萨回眸给了米特一个眼神，米特慌忙松手，忧心忡忡地问道：“罗萨大人您要去哪里？”
罗萨道：“只是去吃饭。”
军事要塞配备有餐厅，凭借米特的介绍后罗萨就可以白吃，也可以外带。
中午时，罗萨与米特就是轮流吃的午饭。
不过这会米特不知哪来的敏锐，莫名其妙地粘上了罗萨。
罗萨淡声道：“那我留在这里，你去带吃的来吧。”
只要支开米特一瞬，罗萨就能走了。
“不，不行啊……”米特吞吞吐吐地道，“我，我……”
这时走廊那边又走来了十几个穿白色大褂的医生，罗萨侧身为他们让路，他发现只要自己稍微一动，米特就慌张得不行。明明是个大咧咧的性格，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罗萨准备要离开的事情这么敏感。
罗萨不想听米特结巴，他催促道：“我饿了，到底你去还是我去？”
走廊忽然变得喧闹起来，是之前在奥威手术室的医生来到了门口，与刚才新来的医生交接工作。
有一个医生非常大声地说道：“不成功？引毒也不行吗？”
另外医生的声音比较小，罗萨隐隐约约听见了几句：“因为……王国实验室……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做调养。”
周围来交班的医生小声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另一个离罗萨比较近的医生喃喃道：“……竟然没有解药……那皇子殿下岂不是……”
没有解药是什么意思？
其他医护人员也在小声参与讨论，罗萨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挤到了这些医生旁边，跟着听他们的讨论。
有人发现了凑过来的罗萨，其中比较年长的医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旁边那对双胞胎护士的姐姐慌忙介绍道：“这位是皇子殿下的贵客，名字是……”
她还不知道罗萨的名字。
罗萨说道：“我是罗萨。”
罗萨的名字不是真名，他真正的全名叫洛萨雅格塔，他的化名是将自己名字本来的“r”改成了“l”。他倒是不用担心他们会从区区名字联想到那个通缉犯，反而更担心这些人本来就是与王国实验室相关的人。
现在看来，没有这个顾虑的必要。他说出名字后，没有任何人表情有一丝不妥。
医生们与皇子殿下的贵客进行了短暂的寒暄，可能从罗萨出众的外貌判断他不是一般人，认定他与皇子殿下关系也不一般，所有人表情都颇为恭敬。
罗萨趁机问道：“没有解毒成功是什么意思？”
有医生解释道：“皇子殿下中了破坏核心的毒，我们已经给他注入了解毒剂，并处理了伤口，但是毒素侵入皇子殿下核心的部分，我们也没有办法处理，我们刚才交接时说，在没有研制出解药前，只能让皇子殿下长期服用解毒剂，防止毒素扩散，做保守治疗……”
“为什么要保守治疗？”罗萨情绪有些激动地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没解药？你们不是太阳国乃至世界顶尖的医生吗？”
他的恼怒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首先，他一听到王国的医生说出“保守治疗”这个词，就感觉很不爽，其次，这种破坏核心的毒素罗萨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宗邦早就在十年以前将这种药物投入战争，当时的王国实验室为了治疗王国之羽，就已经找到了完美解毒的解毒剂，而这个王国军事要塞内所谓顶尖的军医却说:毫无办法，只能保守治疗。
这让罗萨想起了自己的姐姐罗娜，怀疑这些医生有其他目的故意不救治奥威，怒从心生。
面对这位贵客的责难，医生们互相交换了视线，没说话。
倒是米特赶紧跑了上来，一把抓住罗萨道：“罗萨大人，您这行为有点不好吧……”
米特觉得这不是在医闹吗？不能让罗萨大人这样。
这时双胞胎护士中的妹妹慌忙转移话题，对罗萨道：“奥威皇子殿下已经脱离危险了，您要去看看他吗？”
……要去看看他吗？
罗萨闻言，感觉心口被人揪住了一般，一种让他难以平静的热度像潮水将他淹没。
他问道：“我可以看吗？”
双胞胎的妹妹笑道：“当然可以，但要隔着玻璃。”
罗萨跟随护士进了看护病房。
奥威安静地躺在看护病床上，身上绑着很多检测仪器，那些可怖的伤口已经处理缝合，缠上了白色的绷带。
他闭着眼，平静舒缓地呼吸着，明亮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不似数小时前那样英姿勃发，现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看起来苍白没有血色。
“他应该很快会醒来。”
那个笑容很甜的双胞胎妹妹说到道，“我们会不留余力的监护他的情况，您可以放心。”
罗萨问道：“那中毒没有解有什么影响呢？”
妹妹说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皇子殿下不是被植入了能源核心吗？那个核心遭到了毒性的阻碍破坏，会影响到他体内的能源循环，我猜可能会稍微影响他的身体体能？”
她的姐姐在一旁补充道：“医生们也已经采取了毒样，会尽力研制解药。而且我们会加以调理，应该不会太严重。”
这些都是她们的猜测，但罗萨却知道结果。能源核心是能源循环的根本，第一个中了宗邦毒药的王国之羽，最终是心力衰竭而死的。
那个妹妹说道：“就像格秋病一样，一开始也都是靠保守调理的，现在不也能够做换血治疗了？皇子殿下那么重要，医生们也定会不留余力地研制解药……您放心。”
罗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出看护室的，反正那时候天已经黑得一丝光也没有了。
米特忙前忙后的给罗萨安排了一个住宿的房间，罗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脑袋空空，非常疲惫地睡着了。
他又梦见了拂晓时的海滨，天空出现了玫瑰色的黎明。犹如圣骑士一般的奥威，在他面前蹲下身来，仰视他对他柔声请求道：“无论去哪里，带上我。”
我不能带上你……
罗萨想张口说话，却说不出任何声音。
他醒来以后满头大汗，天光已大亮。他从柔软的床铺上坐起，敛长睫垂目，想道：或许在梦里说不出话，是因为我不想拒绝他，可我必须要离开他。
罗萨最终还是没走。
他在米特每天慌慌张张地监视下，等到了第五天，终于，奥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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