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外面热火朝天，商圈亮如白昼，狂欢的人们不知疲倦。

        梁简世背靠全景落地窗，柔白的光勾着他笔挺的身形。

        齐澜面前是一块红丝绒蛋糕，手边有一杯饮品。

        “很抱歉，让您等了这么久。我其实……”

        “齐小姐不用向我解释什么。”梁简世在对面端起咖啡，“你人不已经在我面前了吗。”

        齐澜抿了下唇。

        梁简世微侧头瞧了眼窗外，“下面那些人也没什么睡意的样子，今天正好齐小姐陪我跨年，还要多谢你。”

        齐澜释然地品味着红丝绒蛋糕的细腻，甜甜的奶油在嘴里化开。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跨年了。”

        她们族人的习俗即便是元旦也需要熬夜，但梁简世好像只是受到了年味气氛的影响，在怀念新春的守岁。

        “如果你困了，右手第二间卧室，你可以随意休息。”

        齐澜摇头，“困倒是不会困，这么说是因为我很久不过年了，大概是因为没什么亲戚。”

        稍有迟疑，但很快还是坦然地说了出来，甚至像讲旁人事那样无所谓地弯起眼睛。

        梁简世脸上没有什么惊讶，“我也是。出门在外，四处漂泊，跟你一样，似乎都没什么特别的牵挂。”

        该是齐澜讶异了，完全没想到梁简世也会对自己这样坦诚，但为避免失礼很快压住了那一丝表情。

        梁简世口中咖啡的苦涩仍流转在味蕾，看向齐澜的神色却变得更加温柔，“爷爷在的时候，被强迫着熬夜总是很辛苦，长大后才知道新年的时候有人陪着守岁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并不起眼的一句话，却拨动了齐澜心底的线。

        六岁丧母，十二岁丧父，跟着外婆在城里长大，十六岁外婆得了病，小姨给钱不照顾，后来钱也不给了，没过一年外婆走了，齐澜名义上跟小姨生活，除了吃饱饭，不管学习不管穿，虽然也没在小姨家受尽刁难，但也没有什么温暖可言，自然而然就习惯了不过年不过节了。

        但今天齐澜就像一下子回到了童年，突然涌上的满足和幸福甚至让她承受不住。

        梁简世给予她的，不止是温情，于她而言，更是一种恩情。

        齐澜端着盘子，走到梁简世身边。

        “相比我，梁先生看起来更加温柔。”就像一个在满是关爱的环境里长大一样，然而如今才得知，事实并非如此。

        梁简世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着底下欢腾，闻声侧目过来，沉默一会，嘴角慢慢浮上笑意，深邃的眼里柔情如水。

        “那是因为我现在心存喜欢。”

        齐澜迎上梁简世的目光，脸忽地滚烫。

        “我也是……”

        她鬼使神差，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说完便在他的视线中低下头，心底一片兵荒马乱。

        梁简世好像看出了她小小的慌张，放了她一马似的转回头，手指在玻璃上的白雾划过一道，“有一只猫，还有你。”

        顷刻间，烟花停在了夜空，一切仿佛静止。

        ——其实都是我。

        ——一直只有我。

        齐澜小声地在心里说着，甜蜜在心里泛滥。

        出神了好一会，梁简世的又一句话，拉回了齐澜往快要天上飘的思绪。

        “你愿意住进来吗？”

        齐澜以为听错了，有些意外地看向梁简世，对方却像是完全没察觉这话有多么具有冲击力，棕色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将她深深地望着，期待回应。

        小时候不明白童话里那些人为何总是轻易地就会被夜里降临的妖精拐走。

        现在齐澜明白了——有个词叫鬼迷心窍。

        因为也有只妖精来拐她了。

        =

        齐澜后来也同意了。

        童桐听说后十分震惊，“真的假的？”

        齐澜点头，“说是他的猫需要人照顾。”

        童桐笑了，“你人都在宿舍了，还要你过去照顾，宿舍和套房才多短点距离，你没懂其中含义？”

        齐澜斜眼看她，“想多了，他说那只猫需要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

        童桐语气拉长，显然仍旧不信地说着反话，“那他可真是宠那只猫啊——”

        是个人都觉得猫是借口，但齐澜不会这么认为，因为特意为猫建一座乐园的梁简世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齐澜心里自己醋自己。

        梁简世还真是只宠爱他那只猫啊。

        傍晚的时候，齐澜把作为人的自己吃得饱饱的，变成猫以后，也把猫吃得饱饱的。

        今天的吃的这鹅不知是怎么喂的，肉里有股很甜美的药材香味。

        还是大年初一，梁简世就投入了工作，同是工作狂的吴助理自己上赶着来报告最新项目进展。

        齐澜在树洞屋子里喵喵喵地唱了会歌，又在泡泡球池子里滚了几圈，玩累了摇着尾巴优雅下楼，堂而皇之地在沙发上小憩。

        梁简世手中茶水冒着热气，“我都知道了，你快回家吧，否则你家人该说我虐待员工了。”

        吴助理哈哈笑。“我媳妇都很支持我的。”

        说完很快就敏锐地低下头去。

        心虚地转移话题时，他瞄上了齐澜。

        “哈！要说懒懒长得真快，这大尾巴！”说着就上手去摸了一把。

        齐澜正睡觉，尾巴被摸了，咋咋呼呼地蹦起来，往梁简世身上跳。

        梁简世始料未及，把茶杯往吴助理手上一塞，才总算接住了猫。

        吴助理却是被烫得直甩手。

        搓了两把耳朵缓过劲来，无奈地笑，“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这只猫是一受惊就往您身上跳。”

        梁简世把齐澜往身上托了托，“那是我教得好。”

        吴助理：“懒懒二十斤有了吧？”

        梁简世把齐澜不安的猫尾巴捉到掌心，“再胖我也抱得住。”

        齐澜听着这话开心倒是很开心的，只是忽然又想到别的什么，无力地把头靠上去，猫猫叹气。

        她实在是太吃这只猫的醋啦！！！

        梁简世把她抱在身上弹了会琴，听着琴声的猫被有效催眠。

        晚上九点过半，齐澜准时去梁简世那里“报道”。

        加湿器轰轰运转，小红在地上不停歇地勤勉工作。

        撩开帘子的时候，梁简世正好在旁边的书架找书。

        看见动静，英俊的脸上随之挂上笑容，“晚上好。”

        齐澜的东西，梁简世已经趁她还是猫咪的时候就帮忙搬了，现在都在梁简世为她安排的卧房里。

        “齐小姐现在是想先参观自己的房间，还是我的造纸工作室？”

        齐澜还以为梁简世晚些时候才会让她看到，没想到这么快。

        齐澜直接表达心中所想，“想看造纸。”

        自元旦后，齐澜和梁简世的相处更加自然。

        梁简世也挺喜欢她这样省去虚礼的样子，走在前面打开了一扇木门。

        入目是一个池子，里面有乳白色的浆液。

        房间看起来没有想象的整洁，但杂物都有分门别类地放好，看得出梁简世此前的频繁操作。

        简单地介绍了造纸的流程，齐澜跟着梁简世看了室外晾晒的纸张。

        外面的露台是齐澜从未涉足过的。

        撑着护栏往外望，是江中半岛，过往邮轮金碧辉煌，还可见乐手隔江歌唱，两岸都是观众，偶尔风还会带来一些韵律。

        梁简世柔软的额发在夜风中飞舞，他微微眯起眼，从略强的风观望前方。

        棕色的眼睛却过度冷清，丝毫没有映出这人间的繁华。

        梁简世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寒风都往单薄的衣料里灌，齐澜看了，傻傻地拿起旁边的小毯子，“梁先生你冷吗？”

        梁简世看向齐澜，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毯子。

        齐澜下意识觉得自己犯错，牙齿轻轻咬住下唇，“啊……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总是有种也想照顾你的冲动，大概是出于职务要求……”

        在她语无伦次的解释中，梁简世笑出声，撑着栏杆弯下腰去，发丝掩住他难得情绪肆意的脸庞，俊美的眉眼里添上几分爽朗。

        肩膀几经压制过振动，梁简世夺过她手里的毛毯，从后面裹住了齐澜。

        “听闻身体不好的人是齐小姐才对吧。”齐澜的手被他拉住，塞了毛巾的两只角，“你才需要被照顾。”

        齐澜默默捏紧了毛毯，手心出了汗。

        她不觉得冷，只觉得热。

        外面厅外，保镖带了一个箱子进来。

        里面是因为突然有了幸福生活，毫无节制地大吃大喝导致便秘，被送到陆博士那里进行饮食训练的黑公公。

        被放出来的黑公公到了一个新环境，跟自己人似地毫不客气到处乱转，看里面有扇门开着，就钻了进去。

        齐澜回到房内，注意到桌上有个玻璃容器，里面的草药味很熟悉。

        “这是什么？”齐澜说着想要揭开盖子。

        梁简世先一步阻止了她，“这是使纸张变得更好的植物，它需要在密闭少氧的环境里储存。”

        齐澜：“抱歉，刚才只是觉得这味道很熟悉，这是什么植物呀？”

        梁简世逆着光，视线放在玻璃罐上，“不是什么特别的植物，岩壁上的苔藓类。”

        齐澜自觉地打住，因为就算梁简世说了，她也不一定明白。

        往回走的路上，绕过水池，突然听到一声威慑力十足的嚎叫。

        齐澜还未反应过来，声音的源头朝她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齐澜惊叫一声，回头猛地跳上了梁简世的身上。

        万物俱静——

        纸页纷飞的屋子，齐澜圆睁的眼睛望住梁简世，梁简世托着她挂在自己腰间的双腿毫不费力。

        某一刻，他眼里由意外，化为了深浅闪动的笑意。

        “我家里有只猫，受惊了也喜欢往我身上跳。”

        梁简世语调悠长转缓，像是贴在她耳畔说着一个秘密。

        “齐小姐跟那只猫，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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