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青云西去，登州往事（下）

楚云飞也没有多说，但所有人也都知道。倘若真要是正大光明、势均力敌的干上一场，即便魔族凭借体型力量上的遗传优势，即便魔族再兵强马壮，对上楚云飞，他们也没有半点胜算。

        毕竟，在这个阴谋横行的年代，他可是登州城近百年来最杰出的将军。

        “小张啊……”楚云飞突然微笑了一下，转身看向身边的小校。

        “楚将军，您有什么吩咐？”小校小张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楚云飞，等待着楚云飞的下一步命令。

        “别吩咐不吩咐的了，你跟了我也十几年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你就当我是你哥哥一样！”楚云飞缓缓走到小张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将军，我……”小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楚云飞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制止了他的话。

        “不用多说什么了，我知道你想说你不过是一个小校，而我是将军如何如何……可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楚云飞微微一笑，径自溜达了几步，“我是将军，但那是打仗时候。不打仗的时候，在大伙面前，我就是你们的兄弟，和我没必要客套。”

        “如今这形势，你也看到了，即便我楚某人，也是没什么办法了。”楚云飞再次望向远处魔族部队集结的方向，给小张使了个眼色。

        “将军，如今虽然后方宁武关和偏关大门紧闭，但倘若您想走，即便是不走关隘，野外那些妖兽和散兵游勇也伤不到您的……”小张看了看楚云飞，略有些心虚地说到。

        “哈哈哈，小张啊小张，我说你点啥好……”听到这，楚云飞突然笑了起来，“我楚某人倘若想走，魔族这数十万大军又如何？他拦不住我！可我不能走啊！”

        “记着，我可是楚云飞，后方守城的那俩王八蛋还健在呢，我要是跑了，岂不让这俩货嘲笑我一辈子？”楚云飞看着小张，笑着对他说到。

        “可是……”

        “可是什么？怕我死了吗？哈哈哈，我可是楚云飞！我要是不想死，谁也杀不死我，哪怕来几个什么所谓的‘上仙’，想宰了我，老子也得让他缺胳膊少腿才行！”

        “至于魔族……他们的祖宗们来了又如何？老子砍死他做不到，咬下他脸上一块肉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小张，你怕吗？”突然，楚云飞转过身来，扶着小张肩膀，很严肃地问到。

        “我？怕什么？”小张显然楞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楚云飞依旧非常严肃的看着他，沉声说到：“冲出去，杀他个痛快，我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会死。我或许不会死，但你很可能会死，你怕吗？”

        “我……我不怕！有您在，我怕什么？”小张整理了一下思绪，严肃地答道。

        “哈哈哈，你小子啊，你还是怕了。”楚云飞再次露出笑容，微微笑着，抬起了按着小张肩头的手。

        “楚将军，我没怕！”小张狠狠地瞪了楚云飞一眼，一字一顿地说。

        “既然你说不怕，那好。既然你死都不怕，那我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楚云飞转过身来，再次变得严肃，双目紧紧盯着小张。

        小张稳了稳气息，站直了身形，敬了一个军礼：“楚将军，我虽然只是个小校，但我还有这条命！即便是死，我也要完成您给的任务！”

        “好！好！好！”听到这话，楚云飞突然鼓起掌来，连叫三声好，死盯着小张，“我给你的任务你记住了，你小子得活下去！安安稳稳的活着！”

        “楚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一听这话，小张顿时有点待不住了。活下去，什么意思？不让自己上战场了？不让自己去和魔族拼命了？

        楚云飞微微一笑，继续说到：“你先别着急，你这个任务太重要了。你跟了我十几年，只有你才能让我完全信任，所以这个任务必须你来完成。”

        “小张啊，你可还记得前段时间我从城外捡到的那个婴儿？”

        “记得啊！当时还是我跟您一起出去时候发现的呢，那孩子也是真可怜，都快要冻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狠心父母把他扔到了城外，等着他冻死啊！”说到这里，小张叹了口气，对这个婴儿的事情感到难过。

        楚云飞看着小张难过的表情，似乎在庆幸些什么，然后马上转回之前的表情，继续对小张说到：“我楚某人一生未婚，也没有个子女，当时我还说，这孩子以后就是我儿子。如今，我想要这孩子活下去，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活下去。”

        “我不管他将来是王侯将相，是贩夫走卒，哪怕是街边乞丐，但我要他活下去。这任务，我交给你，让他长大成人，来给我楚某人报仇。你能做到吗？”

        小张听到这里，无奈苦笑一声：“呵呵，他还只是一个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婴儿，看这意思再大也没有一岁，您又如何知道他未来能不能给您报仇呢……您这怕不是找个借口让我……”

        “小张，且住口。”话还没说完，楚云飞再次打断了他，“这孩子未来如何，我自有分晓，只不过无法和你细说。我楚某人不是诓你，你想为国献身，将来机会有的是，但你必须让这孩子长大成人。”

        话说完，楚云飞径自走向城楼之下，一边走一边说到：“此子在我书房的小床上，中午之前，你乔装改扮成平民，待我们打起来，你带着他去逃命去吧！”

        走出几步，楚云飞突然停了下来，回头补充了一句：“我给此子起名叫楚风，你可万不要让他随了你姓张了！哈哈哈！”

        说罢，楚云飞再次迈步前行，走下城楼。

        小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待到楚云飞身影已然无踪，慢慢走下城楼，去楚云飞书房去接了婴儿楚风，乔装改扮为平民，混入茫茫人群之中。

        正午时分，楚云飞集结起全城所有能上阵的士兵，排好阵势，缓缓走出城门。

        “诸位，这或许是我们中绝大多数人的最后一战了。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役，绝大多数人都会死。倘若大伙有想活着的，现在走还来得及，扮成普通老百姓去逃命，是可以活下来的。”

        “我已经烧了所有名册，一切无从查证。”

        “我自己赴死，不会连累其他人，明知不敌而冲上去，不是一个好主意，倘若活着，总有机会东山再起。”

        “可我这个人，又太好面子，没办法，不能撤啊！”

        “你们想撤的，就撤，或许，日后还有机会给我楚某人报仇。若是不怕死想冲的，一刻钟之后，你们自己去冲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稳赚。”

        “下面，是我楚某人给你们最后一条军令：原地待命一刻钟，想走的走，想留的留。一刻钟之后，所有留下的人，冲锋！往死里砍这帮魔族砸碎！”

        “我楚某人，今天也英雄一把，来个孤身闯魔营哈哈哈！诸位还请帮个帮，谁也别拦着我，让我楚某人像个英雄一样死去，成全我个好名声！”

        “诸位，我们下辈子再见了！我楚某人去也！”

        说罢，没有理会人们或震惊或悲痛的目光，楚云飞骑着胯下白龙驹，手握亮银枪，缓缓走向魔族军队集结的方向，口中哼唱起了一段从小便听老人们常常哼唱的戏曲旋律：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

        天助云飞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三军叫，

        大小儿郎听根苗：

        头通鼓，战饭造；

        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向前个个俱有赏，

        退后难免吃一刀。

        三军与爷归营号！

        到明天午时三刻成功劳。”

        曲罢，楚云飞策马扬鞭，奔向魔族茫茫看不见尾的大军。

        他最后留给世界的，只有远远传来的三声大喊——

        “杀贼！”

        “杀贼！”

        “杀贼！”

        一刻钟之后，城中所有士兵在副官的带领之下，齐齐奔向魔族军队的方向。除了之前接了任务的小张，没有任何一个人离队，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眼中不带着坚毅。

        至于战况如何，我们不妨看后世史学家在史书中的记录：

        “雁门军有伤病残将共不足二万，无一怯阵，直冲魔族精兵强将数六十万，共斩杀魔族士兵五万余，大小将领三百余，雁门军自将军楚云飞，至麾下所有士兵，全员阵亡。此事件史称‘雁门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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