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此时，隔壁房间的白少情正听着化了形的哭丧棒做检讨并仔细汇报了方才仙兵下凡的事。
白少情揉了揉眉骨，烦躁地说：“就这些了？”
哭丧棒点了点头，“就这些了，这次桑主子没出事，也没流血。”
“做得好。”白少情说。
哭丧棒憋了好久，终于问道：“主子，仙兵来华岭前是不是特意把您支开的啊？”
“派了九玄去鬼门关闹事了。”
哭丧棒了然，他知道九玄的事。
“难怪，您可真是守信。”
白少情嗤笑了一声，他一点都不想提九玄和天清那档子破事。
“你以后都跟着阿召，可以吗？”
哭丧棒被他的语气吓住，不禁反问：“这是您的命令，还是您的请求？”
“请求。”若是鬼界其他鬼，白少情才不会连命令都下得这么犹犹豫豫，但这一次的对象是桑瑶，他不想让一个有二心的鬼跟在桑瑶身边，这反而会害了他。
“主子不必请求于我。”哭丧棒抱拳道，“您对我有恩，您先让我做什么，在所不辞。”
天亮后，白少情就带着桑瑶直接穿过鬼界和人界的边界，来到了距离华岭千里之外的地方。
这是一片草原。
这里太广阔了，离天好像也近上了不少。
桑瑶抬眼看着太阳。
他眯着眼笑道：“你说，从这里上九重天，天梯是不是都可以少几阶？”
白少情想了想说：“或许吧。”
他又说：“这里风大不比中原，你把披风后面的帽子戴上。”
桑瑶噢了声，连忙伸手把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又把长发挽到一边用发带绑上。
白少情笑着他手替他把歪掉了的帽子正了正。
桑瑶红着脸笑道：“你说，我这样穿像不像那种小少爷？”
白少情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顶，“你不是小少爷，你是小仙官。”
桑瑶苦着脸说：“啊，也就是说我看着还是不怎么有钱？”
“怎么会？白无常在此，一见生财听过吗？”
桑瑶难以言喻地看了眼白少情自信满满的笑颜。
桑瑶犹犹豫豫道：“可是我好像，也没有捡到钱啊？”
白少情愣了愣，转过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等到桑瑶已经走开去摘草原上的野花时，他才隐晦地瞥了眼桑瑶身上那在鬼界价值千金的缠枝纹衣料以及那件在酆都集市上堪称无价珍宝的万灵披风。
是不是仙界的物价和鬼界不太一样？
难道说，直接送金子比较好？
曾经的白无常，现在的酆都大帝，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桑瑶走远了几步，察觉到白少情没跟上来，误以为他是被拉下了面子，连忙转头问道：“对了，我可以问问，为什么楚江王要把假的华岭城背走吗？”
白少情倒不是觉得丢人，他只是困惑。
他笑着跟上了桑瑶的脚步，时不时替他提一提垂地的衣衫。
“鬼界鬼满为患，我们正在想办法扩建。”
桑瑶笑了出来，“鬼满为患？哈哈哈，阿情，你说话真的很有意思。”
“这事儿已经很久了，本来以为忍忍，我们努力周转一下就算了。但人间死的人越来越多，生下来的却是太少了，我们就算是有意把还能靠自己存活在人间的鬼放养，他们也等不起了。”
以前的鬼界，是只要人间死了人就会去勾魂的。
但人间越来越多人，他们也忙不过来了，于是开始招揽鬼差。
但就算是大力招揽鬼差，他们也还是跟不上人间那可怕的繁衍速度。
尤其是有些地方，越穷就越喜欢生。
生下来还不一定活得过第二天。
往往是仙界刚丢下去一个婴孩的身体，他们也刚推上去一个魂魄，不到一会儿就又发现那孩子死了。
周而复始，仙界烦了，鬼界也烦了。
于是他们开始做准备，干脆只忙着勾那些将要消散的魂魄回去，把那些还能保持原样的鬼都在人间。
不过也还好，人间的鬼收到的禁锢挺多。
比如白日里不能显形，门口贴了仙官或者鬼官的像的宅子他们也进不去。
更别提还有仙门收了好处特意来人间驱鬼的。
就只有寥寥一些厉鬼能扛着这些压力生事。
仙界和鬼界偶尔也会收到人族的祈愿来到人间处理一下，敲打一下对方不要滥杀无辜。抓到了穷凶恶极之徒要么就是被丢进仙界寒冰窟、要么就是揪回鬼界判罪后打下地狱。
也就这么，维持了数百上千年的和谐。
但自从人间开始爆发战乱，这样的和谐就被打破了。
死得越来越多，生得却越来越少。
仙界倒还好，没有生孩子的他们也就不造肉身。
但魂魄是一直存在的，且鬼界还在依照着遗忘的速度温养着新生的魂魄。
这下可好，出不去，里头还在养，外头的魂魄也等不及了，再等下去就得自己碎在人间。
其实碎了也就碎了，但有些魂魄的命格那可是鬼界生死簿和转轮簿上早就写好了的，其他魂魄可以碍于形势暂且不管，但这些魂魄可是必须得带回鬼界的！
于是鬼界越来越满，直到除了十殿阎王和几个著名鬼官区域、以及酆都大殿以外的地方都已经再也站不下鬼。
这下好了，鬼界扩建迫在眉睫。
最棘手的事情就是忘川引流。
鬼界的忘川，必须要流过鬼界的每个城镇，并且将鬼界团团围住。
但忘川水是从地底而来，每一股都是定数，寻找忘川水下一股源头就是现在鬼界头疼的地方。
没了忘川水提供地底能量，鬼界的结界就不会那么稳。这就是阵鬼使者和白少情最近总是忙着修结界的原因。
而且，要在鬼界建城，只能在忘川水圈出来的范围内，否则只要建起，就必定会塌。
“被吵得头疼，干脆搬一个现成的过去，反正是在人间用阵法搭起来的，算是半个人间物，上头还有韩璞和彦风的结界，在鬼界塌不了。”白少情如是说。
桑瑶问：“啊，也就是说如果是转轮王自己建的，那挪回去也是一样要倒的？”
“是啊，他造出来的那就是鬼城，没有忘川一样要倒。这就是为什么转轮王一定要去找凡间修士帮忙做傀儡、建假华岭城的原因。因为他必需要借助别人的手。”
白少情无奈道：“那座城挪回去自带天然屏障，死气重，鬼待在里面的话魂魄不会散，也就跟普通的鬼城没有区别了。”
桑瑶点了点头，不禁感慨道：“水啊，生命之源，我不禁想起了仙界的天池。”
“从神山昆仑下来的那股？”白少情想了想，“的确挺像的，不过一个从天上来，一个从地下来。”
桑瑶闻言笑了笑。
他站定了身子，转过头问道：“好了，说眼下的事吧。你要找的厉鬼，是什么样子的？”
“噢，我看看。”
是谁来着？只顾着这里风景好了，忘了是哪个倒霉玩意儿住这了。
只见白少情从袖子里找出来一些文书，就地翻找了起来。
桑瑶看着他认真（其实茫然）的头顶。
鬼界交给阿情，真的不会出事吗？
阿情到底是怎么当上酆都大帝的？
好奇！
桑瑶的眼睛越来越亮，白少情好不容易找到文书抬眼看着他时就愣了愣。
看什么看傻了？
白少情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召？”
桑瑶猛地眨眼，恍惚回神后忍不住笑道：“无常叫魂，别有一番滋味。”
“无常叫魂？哈哈，你试过哭丧棒打头吗？那才是白无常的镇魂方式。”
桑瑶忍不住看了眼他放在地上的哭丧棒。
他突然想起了那日重重跪在他们面前差点用自己的膝盖把地面砸穿的华霜儿。
不必了，本废仙官无福消受。
白少情把多余的文书收了起来，一只手拿着找到了的文书一只手拿着哭丧棒向着桑瑶走近了一步。
而这个时候，桑瑶以为他是真的要举着哭丧棒来敲他头盖骨了。
他忙不迭背过身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喊：“别打我头！”
白少情呆了一瞬，忍不住大笑起来，干脆也就举着哭丧棒追起桑瑶。
“阿召！你试试嘛，据说感觉不赖，可以带给你如遭雷劈的绝妙体验！”
桑瑶捂耳朵狂奔，一边跑一边摇头：“我不我不我不！”
白少情笑得越发开心，基本到了合不拢嘴的地步，“我跟你讲，你跑不过我的！”
桑瑶回过头瞪了眼白少情，“你敢用鬼界术法！”
“我不用！”
“诶！小心！”
桑瑶跑起来没了白少情帮着提衣摆，加之草原上路没有城里平坦，竟然这么乌龙着踩到了一个坑里，身体一歪，扑通一声倒了地。
白少情乐不可支，趴到一边大笑着桑瑶的狼狈模样。
桑瑶被自己丢人到了，帽子一拉就低着头死死盯着地面的草。
却没想到，白少情笑了好久都还没笑够。
桑瑶忍不住了，这简直是想立刻转世轮回的地步，他红着脸抬头瞪视白少情，“你还笑呢！”
“我笑你就像一只还没长好羽毛的小雀儿，会飞一点点，但也就一点点。”白少情比着手势大笑道。
桑瑶面上无光，干脆扑在白少情身边捂着他的嘴：“不准笑啦！”
白少情连忙摆手。
不笑了不笑了。
桑瑶一骨碌坐了起来，哼了一声。
白少情则就是侧身躺在地上，用手撑着自己的头笑道：“小仙官脾气还挺大。”
“我脾气大？”桑瑶指了指自己。
他性子可是比着温良两个字刻出来的呢！
全九重天，谁不知道他待人接物有礼有度？
他深吸一口气，“快点说！什么厉鬼！”
“是一只食铁兽，死了。”
白少情递给他文书，一翻开就是那厉鬼的画像。
桑瑶看着那上头的东西，又仔细看了看四周。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我们好像是在草原？”
“是啊，草原。”白少情点头。
厉鬼离不开死地太远；这是公知信息。
“食铁兽……他如果在草原的话，他吃什么呢？这里的生活条件可没有中原好，他纵然吃肉，那也吃不饱吧？他怎么能不被其他草原动物吃掉呢？”
桑瑶慢慢转过头看着一脸懵逼的白少情。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
白少情翻身起来。
他们就这么肩并着肩，头靠着头仔细看着那文书上的东西。
食铁兽，生前干嘛来草原？
“你们鬼界以前怎么抓厉鬼的？”桑瑶一边看着一边问。
“找一只和他们差不多实力的鬼出现在他们的地盘，他们忍不住不现身。”白少情如是说。
桑瑶赞道：“鬼界行事果然是不同凡响。”
暴力啊，和仙界的怀柔政策一点也不一样。
桑瑶又不解道：“那怎么说，你的实力，他应该不敢现身吧？”
“没事，压制住就行。”
这不是个难题。
于是接下来，桑瑶就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白少情拄着哭丧棒向着这片草原散发鬼气。
从烈日当空的正午，直到太阳下山。
没有官职的鬼的确不能显形，但厉鬼在自己的死地却是可以的。
怎么回事呢？
白少情眨了眨眼。
桑瑶也眨了眨眼。
过了一会儿，桑瑶忍不住捂脸道：“阿情啊，我真的很担忧未来鬼界的发展。”
“咳，以前这些事情不归我管。”专注地狱的鬼主委屈道。
桑瑶拿出了木材点燃后煞有其事地点头回应道：“噢。”
白少情：我并没有觉得有被安慰到。
桑瑶：我就是在敷衍你啊。
哭丧棒：咦？我怎么觉得好像少了谁？就这么旁观着俩主子谈话，好奇怪的感觉，好微妙啊。
被遗忘了的，放在袖子里的琴：我&&……
白少情无奈叹了口气，干脆也坐了回来，想了想从自己袖子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
桑瑶眼睛一亮，“又带了烤鸡？”
白少情这次倒没想在华岭的时候那么宠着他了，竟然是哼了一声而后：“求我就给你。”
“我有骨气！”桑瑶不服。
白少情装作看不懂桑瑶那副馋猫的神情，只说：“噢，那你看着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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