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颗果子

幽深的海里，宴时腰上缠着一只触手正在往下沉，周围寂静无声，三三两两的鱼游过，宴时仿佛脑子里灌满了水般昏昏沉沉的，他的目光略过鱼儿望向扭曲的月亮。

        伴随着窒息感而来的是他不敢翻开的回忆，现在如潮水般的出现在眼前。

        娘亲温柔似水的问候声，父亲憨厚爽朗的笑声，宴时眼前出现了他们的身影，他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而后他向他们伸手，父母却越走越远…

        小少年半阖的眸中闪过慌乱之色，他想抓住渐行渐远的父母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宴时的眼前骤然出现幼时欺辱他的人，他们对他拳打脚踢，骂他扫把星，摘掉他的发冠说他不配用这么昂贵的发冠。

        宴时平静的等待着幻影消失，腰上的束缚感消失，有东西碰了碰他的手臂，他都没有理会，执拗的盯上天上扭曲的月亮。

        他的眼皮却越来越重，身旁的东西好像看出了他的异样，碰碰他的头又摸摸他的手。

        宴时想，这是他最后一次看月亮了吧……

        小少年似是叹了一口气，他想闭眼，余光中却隐隐约约出现一个粉衣身影。

        那身影遮挡了月亮，却比月亮还要吸引他的目光，宴时不知道，他现在笑的有多开心。

        云枝枝白白嫩嫩的脸庞此时在他眼里有些模糊，宴时想说，我快死了，不用救我了。

        吐出来的却是一串气泡。

        宴时想：有点搞笑。

        小少年干脆闭上黑曜石般的眸子，直接昏死过去，不想面对这一画面，云枝枝却以为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口气了，被离火催促着往他嘴里塞了个东西。

        云枝枝戳了戳他的脸颊，又拧了一把，才半搂着他往上游。

        ★

        宴时昏睡时，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坐在他身边不停的嘟嘟囔囔，他的身上时热时冷，额头上敷着一个带着凉意的东西。

        被隐藏在识海深处的记忆突然向他袭来，身形修长，容貌俊美冰冷的男子身穿金丝玄衣，嗓音低哑磁性：“三百年了，醒来吧。”

        宴时痛苦的皱着眉，本来白皙的脸蛋红成了晚霞，在冷与热的边缘不断交替。

        云枝枝换了件嫩黄色的襦裙，像春日里刚刚破土而出的小黄芽，满是生机与希望，她身旁的木桌上放着一只缩小版的八爪怪，跟雕塑似的站在木桌上。

        少女坐在床边，托着脸睁着杏眸严肃的盯着床上难受的小少年看，问离火：“离火，只是敷个毛巾就能好了吗？我怎么看他更难受了？”

        离火懒散的回道：“书上就是这么教的，我也不知道。”

        对于离火来说，只有黑气不会充盈整个珠子和魔尊不死就好，其他的他懒得管。

        云枝枝身旁一动不动的八爪雕塑动了下触手，突然嚎啕大哭：“嘤嘤嘤，都怪三三见到恩人太着急了，才让恩人受伤的，三三要以死谢罪，嘤…”

        哭声让小少年的眉头皱的更紧，云枝枝比了个“嘘”的手势，让三三安静下来。

        三三打了个哭嗝，除了站立的四只触手，其他四只触手全都用来捂住自己的嘴巴，随后跑到外面伤心难过去了。

        从门窗透过来的阳光并不刺眼，床上的小少年悠悠转醒，有些不适应的眯了下眼，眸中似古井无波般暗沉沉的。

        他不禁想到自己三百年前因不明能量而被众道貌岸然的正派之人封印在恶灵之渊的事，眼中闪过一丝凛凛的寒意。

        床边着嫩黄色衣裙的小姑娘正在打盹，识海中离火的声音似爆竹般炸起：“怎么回事？！魔尊不是得救了吗？！怎么珠子里的黑气又上涨了？！”

        小姑娘被惊醒，杏眸瞪得大大的，还存有未消散的睡意，她有些不满的鼓鼓脸颊，随后迟钝的反应过来，与床上少年黑琉璃似的眼睛对上。

        她眨眨眼，疑惑道：“你没事了？”

        她还以为要在这位魔尊复活之时直接补上一刀呢，没想到，这小孩命这么大。

        离火告诉她，如若宴明烛真的死了，便让她用一把名为“傀灭”的匕首在他复活的一瞬间再补上一刀，便有可能一击致命。

        但离火也说过：“魔尊的生死亦关乎天下，不到穷途末路不能使用这一方法。”

        云枝枝将袖口中的匕首又往里推了推，笑咪咪的瞧着他，如同宴时稚童时期养的一只胖乎乎的小白猫。

        宴时移开视线，不自在的“恩”了一声，记忆中的小姑娘一直在拼了命的保护他，这对于凶名一直在外的魔尊来说，有着些许陌生感。

        他想，小时候被人欺辱没有人保护，成了魔尊后倒是有了护他之人，未免太迟了些。

        云枝枝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嘟嘟囔囔说了句话后便起身去帮宴时倒茶水。

        宴时没听清她再说的话，可矜贵的魔尊大人也没好奇心，盯着房顶不知在想什么。

        离火却是听了个切切实实的，小姑娘嗓音甜软，说的却是：“竟然没死，真是顽强。”

        这一缕没有实体的意识现在却有些自闭，小姑娘护了那么久的人，竟然那么想让他死，真是小姑娘不可貌相呐…

        宴时喝口水的空隙，外面突然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但却丝毫不影响小少年的优雅尊贵。

        鼓声阵阵，伴随着男人爽朗的声音，云枝枝心中升起了一丝危机感，因为这男声与她‘整日懒散只想着如何让全世界知道她小师妹是何等的聪慧过人’的三师兄的声音很是相像。

        宛若嫩黄芽的小姑娘粉唇都快抿成了一条直线，稍作犹豫便开门只探出了头。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暖乎乎的阳光照在正在敲锣打鼓的俊郎男子身上，朦胧似雾，四周围了许多修士，不时随着他的话大笑，又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云枝枝却一丝笑意都没有，因为她厚脸皮的三师兄又在讲述她的“英雄事迹”。

        “这时啊，我小师妹突然就…”三师兄的话戛然而止，透过众多人头一眼望到了云枝枝。

        有人耐不住性子，问道：“就什么呀？你不要说话说一半啊。”

        三师兄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在云枝枝想要关上门的一瞬间直接瞬移将小姑娘揪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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