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入夜，仍是微风习习。这样程度的风，本该把人的烦恼都吹到脑后，但是收到“任务”的邱扬，却坐在书桌前对着图片愁眉苦脸。
一张五百万的收据……复印件就摆在她面前。果然新闻中把所有的数字都抹去了，只剩下了大写的“收据”字样和收款人的名字，付款人抬头什么的抹得干干净净。
她按照潦草的字迹在一调查企业的软件中输入了付款人的名字，查询出来这个名字的法人有好几家公司，而s市的只有两家，一家注册资金两百万，一家注册资金却只有十万。
一般人看到这认定是大公司干的，会优先查那注册资金两百万的。而邱扬却恰恰相反，优先查的是那家“十万公司”。
这类公司一般有两个作用，一是一些高收入人群为了合理“避税”而注册的，二是大公司旗下的附属公司，不想用直属公司的抬头“办事”的，而往往这类公司，还不只一两家附属公司。
一想便知道，大公司不会轻易用自己的名义去以身犯险，往往这类事情，不俄罗斯套娃似的套上个一层是绝对不会到底的。
现在的企业查询软件做的是越来越全面了，一搜名字，公司各个层级的人员全出来了，甚至连企业官司都列的清清楚楚，不像以前搜的全是一些垫背的小喽喽。还是有点用处的，她很满意。
她继续往下滑，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一目十行的速度，她却在融资列表里面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公司名字：达飞股份有限公司，那是陈达理的公司。
两个月前刚加入投资，投入资金刚好五百万。
她脑子瞬间涌上了陈达理平日里忠厚老实的模样，直觉告诉她不应该是他的，可是理性却又告诉她事实就摆在眼前。她的心里，陈达理就是属于有胆识有气魄的人，这类人往往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可是除去自己的主观看法来讲，其实他的的确确也是归于忽然飞黄腾达的那类人。
而她的理论里，这类人手上都是不干净的。
她早该有所警惕的，不该被自己一昧的对人的了解而对他改变看法，有胆识的人，更应该做狠事。
她心存疑思地点进达飞股份有限公司的主页，里面毅然出现了陈达理意气风大的职业照，但现在在她看来也只是道貌岸然而已。顺着信息往上继续点，入股列表中，排行第一的“旭荟科技有限公司”直勾勾地引入她的眼帘，直击心脏。
已经很明显了，旭荟下的手。
只是她没想到，陈达理和旭荟也有关系，看来旭荟是真的不简单。
邱扬心累，起身缓缓拖着压了两块石头般的脚步来到厨房，难得地泡上了一杯速溶咖啡。轻轻抿上一口，便苦地皱起了眉头，许久不喝，还是那么苦。
她已经很久没有喝咖啡了，久到已经忘记了自己对咖啡苦味是十分敏感的一个人。
这企业之间的商业纠纷，本就是如果没有苏齐明，也会是别人。
柿子总要挑软的捏。
其实她本不该如此纠结，一边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一边是多年的好友。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可是偏偏她做不了这个选择，她开始怪罪自己怎么这么感性。就算是站在正义上，苏齐明也不会是完全清白的，本就是一场商业斗争，却在她这上升到了人性道德。
她烦躁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咖啡这时候起作用了，闭上眼睛脑子却没有丝毫要停下工作的意思，公司的名字和各类的收据一直在脑海里打转，挥之不去。
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深夜1点，眼珠子却还瞪得像铜铃那么大。她很明白□□不是失眠的主要因素，陈达理才是。
不管这个点是否合适，她还是试探性地拨了过去。心情是忐忑不安的，也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还没等拨号声缓个几声来，那边已经接通了，“邱扬？”
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你睡了？”
明知故问，这么快就接通了，肯定还没睡。
“还没，我这个点一般还不睡，只是……”
只是一般这个点，能打电话的，除了特殊关系的人，也就只能是有急事的了。
而他们明显是后者。
“想问你个事情。”
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咱俩的交情，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虽然嘴上打着哈哈，但他心知肚明，正因为这份交情，这个时间她会找他，一定不是小事。
“你和旭荟有关系吗？”她小心翼翼，没有直接问他是否参与了苏齐明一案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委婉的问法了。
对面的人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颤，眼里瞬间镀上了一层阴郁的黑，为什么她会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对任何人都没有透露过的秘密，为什么她会知道？
不对，她这个意思，应该是在确认他与旭荟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在询问他和旭荟是什么关系。
未听见对方的回答，隔着电话也能隐约感觉到对面的人正在压制着情绪，也许是慌张，也许是不满，但她知道她不得不问。
沉默，如黑夜般漫长的沉默，来自两人对于对方细微的变化笃定般的沉默。
“为什么这么问？”
男人肃然吐出的话语在安静的环境下令人警惯觉聋。
“有吗？”她再次强调，尽管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一定要回答吗？”他闷声。
“不一定。”成年人之间的交谈，点到为止。
“每个人都会有不能诉说的秘密，更何况……”
更何况他们还没有到那种可以向对方倾吐任何秘密的关系。
“苏齐明的事，是你干的吧？”
事已至此，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的了。
“是，但是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注这圈子的事了？”
听到这，他反而放下心来，原来是为了苏齐明的事。
“他有犯事吗？”直觉告诉她可以得到真相。
“哈哈，你这问题问的，”他放声笑道，又似笑里藏刀，“没有犯事，怎么会被人抓住把柄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个道理你不懂？”
“嗯，确实。”这一次对话，让她对她的这位好友有了新的认知，人在江湖上混，两袖清风实在不是正途。
“好了，该问的也问完了，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她想好好道别，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面对他。
其实人都是这样的，只是她不太愿意面对。
“晚安，邱扬，不该想的事情，还是少想一些，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用道理说得清的。”男人淡淡地说，语气里满是温柔，让人完全无法相信他会是一个精通某权掌势的人。
沉默了一阵，正当他以为她已经挂了的时候，听到她叹了一口气。他认识的邱扬，明明也是一个崇尚势力的人，为什么今时今日，却在这质疑他？
“你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但是苍蝇挑的缝，也应该是最深的那条才对吧？”
完后，话筒里只剩下零零星星的电流声，在无声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刺耳。
男人刚刚微微上扬的嘴角在听到这句话后逐渐凝固，脸上失去了平日里阳光正面的表情，代替而来的是一张冷酷无情，甚至是一张带有杀气的脸。
邱扬颤抖着双手挂了电话，仅仅几分钟的电话，却瓦解了她的世界观。
本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理解陈达理的，就像理解其他人一样。
也许是她真的把陈达理真心当朋友了吧，之前在大学里的酒肉朋友圈里，她也看过很多这种事情，只会觉得这就是社会。而当真的看到陈达理也是这样的时候，她竟然有了不一样的心情。
那是一种担心、害怕，或者是一种对朋友的失望的心情。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高中时候的陈达理，那时候的他和现在一样，是一个意气风发，身上永远带着正能量的男孩子，大学毕业后，他便走上了自主创业的道路，遇到事情从不抱怨，不急不躁。在邱扬看来，他能有今天，靠的是他的才气，他过人的胆识，他的有勇有谋，不管是什么，都不应该是靠结党营私。
今天以后他们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见面呢？她深深陷入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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