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招领
第九章
第二天上午，姜与兮按时来到正鑫律所。
前台的小张让她进会客室先等着，转头出去找来了许慎洺的助理律师秦莉。
小张：“那边来了个许律的客人，他下午不在，要不你去接待一下？”
秦莉刚刚坐在工位上就看到了姜与兮，她目光打探，不停往会客室方向瞥：“这谁呀？许律没跟我说有客户。”
“我也不知道，许律只跟我说来了先请她进会客室。”小张说，“不过她好漂亮，我感觉看着也不像客户。不会是女朋友吧？”
“你别瞎说！”秦莉瞪她一眼，“许律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女朋友？”
秦莉作为助理，和许慎洺共事一年，自认为非常了解他。许慎洺平时一副性冷淡的样子，案子都多得忙不过来了，怎么会突然交个女朋友，还是从来没见过的。
秦莉又说：“就说你傻。就算是女朋友，怎么可能把人带到律所来，还不亲自接待，让人家在会客室等着。”
她再三警告小张别乱八卦，决定亲自去视察下情况。
姜与兮坐在会客室里。
正鑫的装修简洁高端，主色调是灰白色，走进来就是一股浓浓商务精英的味道。
室内陈设也很简单，没什么可看的。姜与兮便隔着玻璃打量着外面正噼里啪啦敲键盘、埋头看案卷的律所同事，顿时感觉有些拘谨。
许慎洺那家伙，在电话里说什么我等你。
结果明明是她在等他。
门被推开，秦莉走进来，礼貌地对她笑说：“你好，你是来找许律师的？谈什么案子，可以先和我聊一下。”
“不是的。我和他……有点私事。”姜与兮抱歉道，“你们不用管我，我在这等一会儿就好。”
私事？
坏了坏了坏了，不会真是女朋友吧？
秦莉脸上皮笑肉不笑，难得地摒弃专业素养不断追问：“私事也可以转告我，我替你和许律说一声啊。”
此时门又被推开，来人是肖隽斐。他热情地和姜与兮打招呼：“与兮！”
秦莉一怔：“肖律。”
肖隽斐给姜与兮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你先坐会儿，阿洺估计快回来了。”他又对秦莉说，“秦莉，这个是我和阿洺的朋友。这边没啥事的，你去忙吧。”
他又打开柜子，端来一盘独立包装的小饼干，笑吟吟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我也是刚刚才接到他电话知道你要来，招待不周，见谅啊。”
天知道肖隽斐接到那电话时有多震惊。
怪不得许慎洺上次还跟自己说用不着他帮忙，转头过了一个月，竟然把人都约过来了。
他暗暗感叹许慎洺的效率。
“谢谢。”姜与兮意思意思端起水抿了一口，没动那饼干。
秦莉都不知道会客室什么时候还藏了小饼干。她幽怨地看了眼姜与兮，只能默默退出房间。
门被合上。姜与兮放下水杯，察觉到对面的视线，抬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是有东西吗？”
“有啊！”肖隽斐答，“有美丽！”
“哈哈哈……”她干笑两声。
有肖隽斐在的地方，是绝对不会冷场的。
他和姜与兮聊起天来。
肖隽斐：“你说咱们都多久没见了？有五年多了吧？”
“我们……上个月不是还在晚会上见过？”
“害！你瞧我这记性！我都给忘了。”肖隽斐一拍脑袋，“所以这一个月，阿洺对你做了什么，你又被他给搞定了？”
啊？
姜与兮愣怔，他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而且他这个“又”字……
“你误会了，我只是来找他拿东西的。”姜与兮把事情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
“啊？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都怪他没跟我说清楚。”
姜与兮心说，是你自己想太多了吧。
肖隽斐摇摇头喟叹一声，表情看起来有些失望：“许慎洺不行啊。”
说完，他反应过来这句话似乎容易有歧义。
“不是不是！”肖隽斐急忙和姜与兮解释，“我没有那意思啊！阿洺行不行，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
姜与兮真的不是很清楚。
许慎洺应该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被他们讨论行不行的问题。如果他在场，大概会和以前一样，忍着想要暴揍肖隽斐一顿的冲动。
想到以前的回忆，她脸上不自觉地浮现了点笑意。
“你笑了？”肖隽斐怀疑自己的眼神，以为他的话被印证了，“看来阿洺他真的……”
“不是不是！”姜与兮立刻敛起笑容，这误会不能再深了。“我刚刚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以前？”
回忆起大学时，他们几个人的关系非常不错。
因为许慎洺和姜与兮在交往，双方彼此的室友也互相熟络了起来，平时常会组局一起出去唱歌吃饭。
肖隽斐自来熟，跟谁都没架子。也因为没心没肺，有他在的时候氛围总是很欢乐。
许慎洺曾吐槽过，肖隽斐的脑袋是一根筋，胃里也是直肠子。如果哪天有姑娘旁敲侧击和他表白，他大概还以为对方是在和自己比赛土味情话。
然而在姜与兮和许慎洺分手后，他们一众人也都各自失去了联系。
正当两人都沉浸在回忆中时，肖隽斐的手机叮咚一声响起，打断了思绪。
他掏出来一看，是许慎洺的微信。
肖隽斐：“我靠！阿洺说让我们去日料店，他请客！”
姜与兮露出为难的表情。她只是想来拿回东西，可没想跟他们吃晚饭。
“我——”
“走啦走啦！”肖隽斐起身，“你等我下啊，我回去穿个外套，拿下手机。”
……
算了，谁让她有“物”质在人家手上呢。
姜与兮被赶鸭子上架般，无奈地跟着肖隽斐出了会客室。
-
他开车带姜与兮来到了日料店，是离律所不远的一家居酒屋。
由服务生带领二人来到座位上，许慎洺正端着手机在那悠闲地坐着。
余光里注意到有人朝这走来，他抬眼看去。
肖隽斐过去拍他肩膀：“许总，怎么突然善心大发要请客吃饭了？”
姜与兮在他们二人对面坐下。
许慎洺瞥他：“我平时是亏待你了？”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肖隽斐立刻认怂。许慎洺平时对待朋友一向大方仗义，他也就是过个嘴瘾。
肖隽斐摸摸自己的肚子：“你点菜了没，忙了一天我饿死了。”
“没，我也刚到。”许慎洺把菜单放到姜与兮面前，“你来吧。”
姜与兮脑子里还想着失物招领：“我的东西，能给我了吗？”
“急什么。”他态度不咸不淡，朝她抬了下下巴，“先吃饭。”
肖隽斐以为她是在客气：“点吧与兮！别不好意思。你俩这么久没见，还不狠狠宰他一顿。”
姜与兮头疼。
这人先是捡着东西，却不主动归还。然后又让她跑到律所来，等了他半天，最后还强行把她叫来吃一顿莫名其妙的饭。
这种主动权全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她有点不舒服。
唉，早知道就把孟妍也一起带来了。
姜与兮低头，翻开菜单：“有什么忌口吗？”
肖隽斐说：“我没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地里种的，我都吃。”
“你呢？”她看向许慎洺。
他淡然回答：“和以前一样。”
姜与兮不自然地抿了下唇。
依着对两人口味的记忆，她点了个寿喜锅、串烤拼盘、奶酪三文鱼和鹅肝寿司。
“对了，”她想起来漏了一道，对服务生说，“还要一份鳗鱼饭。”
她记得许慎洺爱吃。
店内是暖黄色的光线，传统的日式装修风格。顶上挂了几盏提灯，还有被串起的挂旗。
看到那和风旗帜，姜与兮恍惚间想起，他们俩的第一次约会，好像也是在一家日料店。
某天，许慎洺跟她说起，学校对面商场一家店的日料超级好吃，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姜与兮欣然应允。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是非常愉快而美好的回忆。他们聊了许多话题，从小时候的趣事聊到高考时的成绩。
和许慎洺在一起的时光，让她感觉自己不需要再思考。他会循循善诱地把话题引导下去，又拿捏着分寸，进退有度。在他身边时，她永远处于一种很放松的状态。
吃过晚饭后，许慎洺送她回宿舍。
他们走在校园的道路上。晚上十点多，学校里总是会出现很多情侣，随处可见。全都揽着肩膀，牵着小手，腻歪到不行。
而她和许慎洺走在一起，中间始终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他们正处于暧昧的阶段，看见什么都觉得敏感。
回女生宿舍的路上，有一段必经之路的长廊。
夜已深，廊下无灯，蝉鸣不绝于耳，还有周围飘来的阵阵花香，旁边就是茂密幽深的小树林。
他们边走边闲聊着。
许慎洺忽然凑近，指指旁边的小树林：“嘘——”
他让她仔细听。
姜与兮有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竟然听到了一些非常细小微妙的声音，隐藏在漆黑的树林深处，被蝉鸣声掩盖着，旖旎缠绵，交织不断。
她的脸唰的变红。
“我们快走吧。”姜与兮拉拉许慎洺的衣角。
许慎洺笑她：“你怎么这么胆小啊？”
“我不是胆小，偷听别人做这种事当然不好。”
许慎洺倒是坦荡：“你怕什么，要害羞也应该是他们吧。”
姜与兮看表情磊落，脸更红了：“反正我要走了。你要是想看，自己留下来看吧！”
她作势要走，许慎洺急急拦住，讨好说：
“别别别，谁说我要看了？我就开个玩笑。”
树林里的小情侣似乎是听到他们聊天的声音，交织声骤停。一两秒后，爆发出男生的吼骂：“谁他妈看呢！看什么看！老子戳瞎你的眼睛！”
许慎洺见情况不妙，一把拉过姜与兮的手：“快跑！”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许慎洺牵起，被动地跟随他的脚步，沿着黢黑的长廊一路狂奔。
明明做坏事的人不是他们，却跑得比谁都要快。
晚风张扬着在耳边呼啸而过，衣袂裙摆随着风肆意翻飞。周围树叶沙沙作响，全化作前进的号角，击退所有障碍，送他们闯进漫长的夏夜。
那一场奔跑没有目的，没有原因。
非要解释的话，大概是发泄今晚那些在心里满涨的感情。
就这么一直跑到了姜与兮住的宿舍楼楼下，两人才停下来，弯着腰大口喘气。
然后抬起脸，看着对方默契地笑出了声。
姜与兮先说：“好爽。”
许慎洺看到有一缕发丝飘在她眼睫上，替她拨开，笑着问：“刺激吗？”
“刺激。”她回答，“果然，人不能干坏事，太心虚了。”
“是吗？”许慎洺意味深长，“我不这么认为。”
姜与兮不解地望向他。
许慎洺身后，墨色的天空，残月如钩。它正竭尽所能发出浅浅的光亮，吸引路上的行人。
应该是剧烈运动的缘故，她发觉自己的心率不受控制地加快。
月光下，许慎洺眸色沉沉，向前走两步靠近她。他抬手，顺着脸颊，撩起她挡在脸侧的发，落下浅浅的一吻。
那人站直，揉揉她的脑袋，笑得温柔又恣意：
“这就是我想干的坏事。”
姜与兮不合时宜地开了小差。
她与许慎洺对视，却不敢直视他眼睛，只敢看后面那月亮。
那明月像镰刀、像扁舟，还像某种危险而极具迷惑性的诱饵。
而她义无反顾，愿者上钩。
即使知道爱并不完美，知道结局永远是未知数，她还是情不自禁地踮起了脚尖。
……
点完菜，肖隽斐居然很没眼力见地尿遁了。
桌上一时相对无言。
很多时候大部分人不是不会聊天，而是要看他们想不想。
曾经别人眼里的许慎洺高冷又淡漠，在她的面前却是个有趣的灵魂。
如今他们二人单独面对面，却无话可说。
许慎洺只是冷冷地坐在那，一边拿手机回复消息。
或许他还在气她当初态度的突然转变吧。
姜与兮觉得，一定还会有人让他像曾经那样，不惜时间和精力去百般宠爱。
不过那人应该不是自己。
她不值得。
服务生上菜，拿来他们点的酒水。
许慎洺拿过一瓶可尔必思，单手撬开拉环。易拉罐发出轻微的一声响，被推到姜与兮的面前。
姜与兮以为他弄错了，温声提醒道：“我点的是梅酒。”
“你点的是可尔必思。”许慎洺语气不容置喙，“我请客，我说了算。”
他盯着她看，姜与兮身后的墙壁上贴了好多张日本动漫的海报，色彩丰富的画风和她此刻茫然的脸搭在一起，竟然显得有点可爱。
这个想法太危险。
许慎洺低头，说起别的：“没想到你现在这么爱喝酒。”
其实姜与兮并没有很爱喝，只是碰巧想尝一尝。但她的酒量比起之前，确实是进步了许多，都是锻炼出来的。
姜与兮：“人都是会变的。”
许慎洺没有回答。
姜与兮看他把自己的可尔必思让给他，却不动那梅酒，问：“不让我喝，你为什么不喝？”
她伸手要去拿，酒瓶被许慎洺一把抢走。
店内的暖色调下，许慎洺整个人都被衬得柔和了下来。五官线条流畅，没有攻击性，他的气质让那张脸显得更有味道。
姜与兮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他们回到了初次约会的那个晚上。
许慎洺眉眼间舒展，玩味地看着她，声音依旧坦坦荡荡，带着点蛊惑：
“如果喝了酒，就没法送你回家了。”
姜与兮的耳根突然就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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