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开春之后，诸多的事宜，家家户户把门前挂着的红灯笼撤下，换上了寻常的绢布灯，也正式预示着，年岁已过，日子也该恢复到寻常。
慕晴难得今日有心思，叫上了折露一起出门买几套成衣。
近几年她的衣衫倒是不少，但净是些素净的衣衫，就连今年过年也不见得能在她身上看到点明艳的色彩。
有心思转换转换心情，出去买几件衣服也无妨。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慕凡一定要跟着。
跟他说了一通，是出来买女子的衣衫，小家伙也不知怎么了，死活就要跟着。吵着闹着要一起去，还顺带着要带上自己的先生。
慕晴与陈谦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疑惑，这才将视线集中到又哭又闹的慕凡身上。
到最后被闹腾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众人劝说又没有什么用，慕晴索性就带着一起出来了。
但陈谦是不愿意的，说到底他出入王府之所以如此便捷，无非是因为有了圣上的允准，应了慕晴来做王府世子的先生。
跟着慕晴出去买衣衫，自然是不合礼数的。
一再的推脱之下，慕晴原本也想就此作罢，再去跟慕凡好好说一通。但刚上马车的慕凡从里面探出来的小脑袋瓜上，俨然已经有了一双红彤彤的眼眶，慕晴无法，不待陈谦再说什么，将人直接给推进了马车。
她是惯不会哄孩子的，有个慕凡亲近的人跟着也好。
为了能让自己更轻松自在一些，慕晴甚至没进马车，折露驾着车，慕晴便随意的坐在了马车外围，听着里面的陈谦在给慕凡讲道理。
也就是她今日心情不错，换做以往，不揍他一顿不算完。
“世子今日为何一定要跟着郡主出门呢？”
吸了吸鼻子，拿下来摩擦鼻头的手帕，慕凡睁了睁圆圆的眼睛，刚才的委屈再也看不见。
“先生，今日的课业，凡儿都做完了。”
陈谦点点头，是他盯着做的。
“我还抄了字帖。”
这确实是意料之外，陈谦当时看到的时候还夸赞了两句。
“那我今天表现这么好，跟着姑姑出来玩一会儿都不行吗？”
陈谦无奈笑笑，“世子可是觉得平日里的课业太重了？”
小脑袋随即摇了摇，“没有啊，寻常的孩子都是去学堂上课的，姑姑为我请来了先生，单独进行教导，我学的比别人都要快很多，也不觉得累的。”
“况且我听旁人说，学堂里的夫子，还会打手心，先生从来都不会。我已经比别的孩子，要幸福的多了。”
“可今日世子的行为，看上去可并不像是寻常的那般乖巧。”陈谦摸了摸慕凡脑袋，将他的一撮呆毛给往后压了压。
慕凡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笑得却有些不怀好意，“姑姑出来买衣裳，先生为什么不跟着呢？”
陈谦愣了愣，“我跟着做什么？”
慕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先生有这么多的机会，能跟我家姑姑单独相处，还不牢牢地把握住，难不成真要等到姑姑嫁给别人啊。”
陈谦彻底懵了，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慕凡往他这边贴了贴，凑近他的耳边，“我家姑姑人长得漂亮，能力还强，想娶她的人能从王府门口，排到城南大门。”
“先生近水楼台，还不抓紧。”
陈谦将人小鬼大的小家伙，往外推了推，“近水楼台？这词儿是谁教你的？”
慕凡十分地焦急，“哎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生有这么多的机会，怎么跟个木头似的。”
陈谦嘴角抽了抽，这还是他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他。
话音未落，慕凡就被坐在马车外的慕晴给拎了出来，顺带着将折露一起给踹下了马车。
“你再带着他看话本，看我能不能把你腿打折！”
折露从马车上滚下来之后，灰头土脸的跟在马车外边快步跑着。
“您别生气，我没带世子看，是世子觉得有趣，才让属下给他念的。”
还被慕晴拎在手里的慕凡，很会察言观色，当机立断，果断迅速地摇头，“姑姑，就是折露，非要给我讲故事！”
一旁还在迅速加快步伐跟上的折露，眼见自己的战友这么轻易地背叛了他，当即是一万个后悔，当初就不该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给他念话本故事。
“给你讲什么了呀？”
慕晴笑得有些阴鸷，小家伙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总觉得立春虽过，倒春寒确也冻骨。
“就……就讲了些，世家小姐爱上穷书生。”
“还有呢？”慕晴微微松了松手上的力气，将马车顺带着调转了个方向，走到了人烟相对稀少的街道。陈谦也从刚才开始，一直掀着车帘，此时也没有要出言阻止的想法。
“还有……就……就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勾搭没眼光的皇亲国戚。”
“就……就这些了。”
慕晴弯了弯嘴角，给折露递了把眼刀，一直跟着快步走的人，当即就觉得自己大概是后半辈子不会好了。
而陈谦听了，也有点不是滋味，虽说这些话本故事，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这小子怎么能听了故事之后，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呢？
更离谱的是，这些故事，陈谦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怎么想怎么觉得跟自己能扯上些关联。
“能耐大了呀，慕青鸾。”
一般被人这么叫的时候，自己大概率是要遭殃的。
“姑姑，凡儿错了。”
“你这意思，是觉得我是世家小姐，你先生是穷书生？”
慕凡以最快的速度摇头。
“还是觉得我眼光差，你先生抛妻弃子啊？”
这不就对上了嘛！
陈谦就说这话本的名字越听越奇怪，只不过，他看起来很穷嘛？
还是说，他看起来很像个负心汉？
这应该跟他一直以来塑造的形象并不搭边才对。
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凉意，慕凡登时心道不好，这下子，怕是连自己的先生也给得罪了。
“世子说得对，所谓严师出高徒，学堂的有些习惯是不太好，但是有些时候，起到的鞭策作用，也是别的手法望尘莫及的。”
慕凡换上了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回望他的神仙哥哥，撒娇道，“先生~”
陈谦脸上还是那样标志性的笑容，“看样子，世子的课业还是太过轻松了。”
慕晴附和的点头，“看上去人也瘦弱，虽说没想让你练武，但到底也该强身健体。”
说着将人往后一扔，慕凡顺势滚到了折露的怀里，被她抱着稳稳落地。
慕晴转身驾车，“不是想要跟着我嘛，你们俩就这么跟着！”
不怒自威，慕晴说走就走，连个留恋的眼神都不曾给。
陈谦看了看慕晴的背影，又扭身瞧了瞧此时正跟在马车后边疾驰的折露与慕凡，当即决定坐回去，老老实实的，毕竟他现在的身子骨，应该是经不起折腾的才对。
残留着些许的怒火，慕晴驾车倒是还能保持着稳当，顾及着马车里的人身子骨不太好，所以本来也没想往人多的地方去。
城西的一家成衣铺，衣服的样式不错，不少的官眷喜欢来这定制衣服。
按理来说，她的衣衫其实是不需要这么麻烦自己来定做的，以前在宫里的时候，都是量好身形尺寸，让宫里的司饰做样式。
但到底官家服饰繁琐，她也更偏爱直接去成衣铺买上两件就可以了。
说起来以往的时候都会叫上思瑶，但是毕竟她有了身孕，行动不太方便，慕晴这些日子也忙着武试的事儿，也长久没去看过她。
正想着一会买完衣裳，若是还有空暇时间，去瞧瞧她，转眼就到了成衣铺的门口。
慕晴勒了马，将缰绳递给了门口的伙计，待彻底停稳后，自如地将手伸了上去。
而正从马车上探头出来的陈谦，对于面前横着的这双修长的手，俨然见怪不怪了。也旁若无人地将手自在的搭了上去。
掌心相对，陈谦清晰地感知到了她手心的茧子，一种莫名的温暖与熟悉涌上心头，但来不及多想，便顺着慕晴的胳膊，下了车。
倒是没想到能在这家铺子的门口遇上熟人。
“郡主？”
慕晴确认陈谦稳稳落地，这才闻声回头，对上了一双略带苍老的面颊，“老臣见过郡主。”
拍了拍衣角，陈谦也微微弯了身子，“林太师。”
望着眼前苍老的人，慕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将人给扶了起来。
“太师这是来这为夫人采买？”
浑厚的声音中透露着疏离，“回郡主，确实如此。”
林夫人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倒是难为林太师，年纪也不小了，也愿意出门为自家夫人走上这么一遭。
只是慕晴与眼前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毕竟他是长辈，更是她家嫂嫂的父亲，无礼之举她断然是做不出来的。
眼前的老人明显也看出了此时年轻人严重的窘迫，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再跟他说些什么，林佩到底在朝堂这么多年，若是这都看不出来，也算是白活了。
“夫人还等着老臣回去，失礼先行一步，望郡主海涵。”
慕晴颔首，将位置让了出来，只是林佩在经过陈谦的时候，微微顿了顿，似乎是在疑惑为何他会出现在王府的马车里，但到底王府的事，他没那么重的好奇心，也只当没看见罢了。
耸了耸肩，慕晴长舒了一口气，望着眼前有些佝偻远去的背影，忽然间更加地心疼自己的嫂嫂。当年多方的压力，不只是她一个人在承受，她家嫂嫂更是几乎面对着千夫所指，甚至自己父亲的责怪。
直至今日，也不曾林太师再与嫂嫂有任何的交集，仿若是真的没有了这个女儿。
夫妻二人唯一的女儿，若是换了自己，恐怕是绝对做不到如此的狠心，但是林太师家，却是真切地做到了。
陈谦轻轻向前，触碰了一下她的肩膀，慕晴恍然回身，只见对方正在悉心地打理自己衣袖间的褶皱，似乎是无意间触碰到了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不过好在伤心事能先放在一边，慕晴招了招手，让陈谦跟他一起进去。
“不等世子和折露了吗？”
清清亮亮，干干净净的眼睛，倒映出疑惑的情绪。这种干净的面庞，倒是真让慕晴心情好了不少，若是陈谦是个女儿家，她怕是都想上去捏捏他的脸颊。
勾了勾唇，忽然就生了几分调戏的想法，“这自然不能等啊。”
“什么？”
慕晴眼神狭着亲昵，“好看的衣衫，自然是要穿给情郎看的啊。”
完全愣在原地的陈谦好半晌才回神，在雪白衣衫的映衬下，整个人呈现出粉红，当即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浑身发烫。
慕晴瞧着好玩，特意又上前娇柔的拉了拉他的衣袖，“不走嘛？”
刚才还清亮的眼神，此刻完全的迷茫，倒让慕晴生出来几分愧疚，总觉得这般逗趣，似乎有些吓着他了。
未等陈谦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不小的动静。
慕晴回身，就见一声惊呼过后，一身墨绿色的衣衫，从二楼往下的台阶上，生生地滑落了下来，直到快要摔到底，才堪堪抓住一旁的栏杆，稳住了不断下落的身子。
慕晴微讶，对方是震惊。
陈谦从迷茫之中回过神来，脸上的红粉色微微散了散。
就见发髻梳的整齐，衣着也是规矩，但却挂着一幅天塌了的震惊表情的容温，颤悠地轻轻指了指他们二人。
慕晴眯了眯眼，怎么在这遇上这个家伙了。
容温支支吾吾半晌，在随从的提醒下，才被扶起来行了礼，“大理寺卿容温，见过平宁郡主。”
“你怎么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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