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鹿鸣第一次见到林澍，是在他念高中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鹿鸣还处在叛逆期，想法多，主意大，想进组拍戏，家里人没一个同意的，就这么闹了一场后，离家出走，坐上了去滨海的黑车。

        他走得急，别说换洗衣服了，除了书包里的几本课本外，全身上下就七十几块钱。

        就这仅有的七十几块钱，还在路上被小偷偷走了。

        他在滨海的街道上，没有方向的乱走，最后在一家包子铺门口停了下来。

        包子店门口站着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男孩，背着书包，身上的校服很干净，头发短短的，个子比鹿鸣矮了一个头。

        店主打包好了几个包子，递给男孩，鹿鸣眼里只身下个大的包子，连男孩发现他的视线，都没察觉。

        那个男孩就是小时候的林澍。

        林澍看到鹿鸣后，略惊讶了一瞬，随后从袋子里拿出来两个包子递给了鹿鸣：“给你。”

        鹿鸣微楞，迟疑片刻后，接过了包子，“谢谢。”说完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林澍见他似乎是饿急了，便问：“够吃吗？”

        鹿鸣动作一顿，他一天没吃东西了，对于青春期的男生来说，两个包子根本不够，于是他诚实地摇了摇头。

        林澍垂眸看了看手里的包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然后连袋子一起，把剩下的两个都给了鹿鸣。

        鹿鸣看着眼前的男孩，干干净净的脸，五官不算惊艳，却很舒服，气质温润，是个心肠柔软的男孩。

        “谢谢。”鹿鸣并没有客气。

        林澍吃着手里的包子，转身沿着街道往前走。

        鹿鸣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着。

        当走过两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林澍明白，鹿鸣在跟着自己。

        林澍停了下来，转身回头看向鹿鸣，即没有喊鹿鸣，也没有其他动作。

        鹿鸣在原地停留片刻，走了过去，“我……没地方去。”

        “你不回家吗？”林澍问。

        鹿鸣答：“我离家出走了。”

        “啊？”林澍惊讶地看了一眼鹿鸣。

        当时的林澍看着就是一个很乖很守规矩的小孩，这样的乖孩子是不太能理解正处在叛逆期的鹿鸣做出来的，离家出走的行为。

        “我没地方住。”林澍一看就是那种很好说话，心肠又软的人，鹿鸣流浪了一天了，没有钱的他，可不想去睡冰冷的桥洞。

        等着林澍同情心爆发，说出让他跟他回家的话，结果……

        林澍听完，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随后转身就走。

        鹿鸣诧异，对方都愿意让给他四个包子了，不应该这么铁石心肠的啊！

        “你能收留我一晚吗？”鹿鸣立刻跟了上去。

        林澍抿唇不说话。

        鹿鸣思考了一下，说：“我从宁城过来找亲戚的，结果在汽车站，被小偷偷了钱包，现在身无分文的。一整天就你给了我四个包子，你如果不收留我，我可能今晚只能去桥洞了！”

        林澍依旧没搭理鹿鸣，自顾自低垂着眼眸走路。

        “拜托了！夜晚的桥洞真的很冷的！”鹿鸣走到林澍面前，面朝着林澍，一边倒退一边说。

        林澍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又垂下眸子，说：“你别跟着我。”

        鹿鸣当没听着，继续说：“你如果不帮我，明天你可能就会在报纸的社会新闻看到我了。某高中生夜宿桥洞，因饥寒交迫而亡，享年十八。”

        虽然林澍一直低着头，但鹿鸣还是看到林澍的眉心微微蹙了下，然后他听到林澍开口，少年人的声音清朗，尚未变声的嗓音，还有些雌雄莫辨的细。

        “我只能收留你一晚。”林澍停下脚步。

        鹿鸣也跟着停下，并笑着伸出手，“谢谢！我叫叶以明。叶落以前盼天明。”

        林澍犹豫着把手伸了过去，轻声说：“林澍。”

        “你不告诉我是哪个林澍吗？”鹿鸣握了握纤瘦的手，虽然看着瘦，但握在手里却莫名很柔软。

        林澍有些茫然地看向鹿鸣。

        “你这样说，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鹿鸣脸上笑意不减，他觉得面前这个呆呆傻傻的男孩有点可爱。

        见林澍还是呆呆地没说话，于是鹿鸣又问：“双木林？”

        林澍点点头。

        “那澍呢？”鹿鸣问。

        林澍脸上露出了些焦急，还在念初三的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名字。

        在急躁了片刻后，林澍抓过鹿鸣的手摊开，食指在鹿鸣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鹿鸣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他静静地注视着林澍微微低下的脸，皮肤白皙，鼻梁挺直，眼帘低垂，能看到翘起的睫毛又密又长。

        傍晚的风有些凉，但掌心那滑动的指尖却很温暖，轻轻柔柔地把一个字写进了心里。

        写完的林澍抬起头，看向鹿鸣。

        鹿鸣收回目光，把手抽出来放下，屈起的指尖在掌心摸搓，却怎么也搓不掉那个字的触感。

        “原来是……”鹿鸣看了眼林澍，“澍雨的澍。”

        滨海市的市中心医院，临时病房。

        鹿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平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林澍。

        刚刚林澍拒绝他后，跌跌撞撞离开，像是喝多了一样，走路飘忽，可他记得林澍没喝多少，何况刚刚极其疏离地拒绝了他，不应该是喝多了。

        他正思考着林澍的不对领呢，就看到走远的林澍，一个踉跄从小道上，摔进了一旁的小河里。

        鹿鸣愣了一秒，然后立刻下水把人捞了上来，做了紧急处理后，也不见醒，他便带着人，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医院。

        他还记得刚刚医生和他说的话，“他脑部近期受过伤吗？正常情况下，确实应该醒了，但他如果近期脑部受过伤的话，突然从高处落水，会对脑部造成影响。留院观察一晚上吧。”

        鹿鸣沉默听完后，问：“脑部受伤，会对记忆产生影响吗？”

        医生答：“这要看具体受了什么样的伤。人脑的构造很复杂，伤重伤轻的症状都不一样，有时候看似很轻的伤，也有可能对记忆造成影响。”

        鹿鸣又问：“如果记忆受了影响，能恢复吗？”

        医生说：“这是概率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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