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岗倒计时15-转变2

传讯器的光暗了下来。石屋里陷入寂静，后来又响起手指敲击桌子的声音。

        虞真把顾渊的事放一边，全心想着自己的出路。

        要想验证山洞里的女人关于人间的说法，需要尽快找到藏书阁，可是藏书阁到底在哪儿呢？在宗门生活了三十几年，竟从未听说过。这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吗？就算真的存在这么一个地方，也验证了那女人的话，自己真的能孤身一人成功到人间去吗？虞真不由得生出了怀疑，甚至有一丝恐惧开始冒头。

        不行，她要马上开始行动！否则，恐惧会越积越多，她会动摇，她会反反复复在悔恨和忧疑中沉坠，最后她将什么也做不了。

        虞真在储物戒中翻了好久，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宗内地图，将上面的地点一一对照排除。宗学、兢业堂、药峰……这些地方完全没有可能多出一个藏书阁，若真有这样一个地方，定然不在常规范围内。

        目光在地图上徘徊逡巡，生怕错过一点点细节。主峰、灵脉、内外门弟子们休息的地方、兽园、灵泉池……都不太有可能。

        虞真又想，若曾经确有藏书阁，而又因为某种原因被隐藏封禁，那这个地方曾经也该是出入方便的一个地点，不至于太偏僻。同时，被封禁而又不被人所察觉，最好的办法不是大张声势地毁掉，而是用其他不起眼的建筑作为主体，好将藏书阁掩藏。

        这么看来，剑冢，很像是个完美的地点。剑冢里面的剑，只有达到空灵境才有资格拿走一把，能来这儿的弟子并不多。而且剑冢旁还紧挨着兵器库，有几栋小楼毗邻，容量庞大。虞真也只去过两次，一次从剑冢拿了琉川剑，一次是宗学淘汰了一批兵器，弟子们一起送到兵器库。

        锁定目标后，虞真虽然迫不及待想去验证猜想，但还是决定等晚上再去。剑冢不常有人出入，青天白日太招人眼。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刚好够她把上次受的伤完全恢复好。

        虞真翻出自己从兢业堂收获的灵泉水，让充盈的力量在身体中循环。渐渐地，经脉中升起暖意，灵力开始有力地运转起来。尽管无法阻止功力溃散和法术失灵的趋势，但经脉的恢复也十分重要，即便是血肉凡胎，也需有健康的经脉才能延年益寿。

        闭着眼，在暖洋洋的感觉中，被困倦包裹了起来，慢慢眼皮便闭得实了。这也难怪，短短两天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神经一直紧紧绷着，没有喘息的时间，此刻虞真已是累极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正沉浸在一个梦里。

        这是个奇异的地方。这里有着暗沉暗沉的天空，仿佛失去了星星和月亮所有的光辉，但在暗沉中视线又足够清晰。虞真走了几步，感觉空中杂乱地漂浮着什么东西，近看才发现，是一片片碗口大的花瓣。所有的花瓣，以飘零的姿态定格在了这一刻，用手去摸、去碰、去推，它们都一动不动。

        这里没有路，也没有可以改变的事物，一切都静静的，暗暗的。而这暗沉，仿佛又在无声中更暗了，视线可见的范围在缩小！虞真白色的衣角马上也要被染上黑暗的底色！她急了，她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是无论往哪里走，都没有路。

        虞真很想告诉梦中的自己，不要慌不要乱，可梦中的自己根本不受控制。只见梦中的她慌张踉跄，马上就要被黑暗吞噬，突然，左脚右脚不听使唤地把自己绊倒了，只是并没有跌在地上，而是歪坐在了一片花瓣上。

        黑暗更加逼近了，那种气息让人窒息，虞真不得不采取行动。

        她站起来踩在了花瓣上，发现花瓣竟然很结实，于是她试着跃上了更高的一瓣，虽不稳当，所幸有惊无险。

        就这样一直攀爬，一直跳跃到很高很高，高到往下俯视都觉得有些惊心。虞真的脚下已经全是黑暗，但眼前却出现了一扇门！

        梦里的她确切地知道，这扇门后就是光明。她的手已经摸上了门边，她的眼已经看到透过门缝漏出的光亮，她终于鼓起勇气拉开了门……

        不是刺眼的光明，而是幽幽的月光。是虞真醒来了。没想到竟睡了这么久。

        这个梦回味起来，让人感到十分无力，却又有一丝希望。就像现在虞真的处境，无可改变的现实和努力寻找出路的自己。

        也许，就算是再绝望，她也不想泼灭心中那一缕火焰。不甘心，也不允许自己颓废放弃。

        也许上天并没有断掉她的路，只是她根本没有发现那隐藏的转机呢？也许她不能太过沉浸在自己的困境中，否则她将会错过那扇即将打开的门。至少，也应该把自己所有能做的努力做完，再来看会怎么样。

        虞真想到昨晚，一整个晚上深深的恐惧。恐惧现在，恐惧现实，恐惧最糟糕的结果。但是当时的那一刻，并不是永恒，现在的自己不是就有了新的想法了吗？现在的绝境，放在明天，万一就变了呢？她可以想到最坏的后果，但是要为了最好的结果而尽力。

        醒醒神，虞真感到经脉已然恢复，便动作麻利地换了一身黑袍，踏着月色出发。

        这回她特意只让灰牛兽飞到剑冢附近就停了下来，自己走完接下来的路。

        宏大的剑冢，进入了沉睡，肃穆地驱逐着窥探者。虞真悄悄地来到了兵器库旁的小楼附近。

        在这几栋小楼间游荡片刻，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有一栋楼说不上哪里有些奇怪。虞真细细观察了这楼半晌，像是比别的楼大了一号儿，破坏了整齐的美感，颇有一种“胖胖的楼”的感觉。

        大门上落了锁。虞真爬到楼上，撬开一扇窗，偷偷潜入这栋胖楼。里面是普普通通的兵器库模样，各式各类的兵器分门别类地堆放在一起，上面落了好大一层灰，显然平时不常有人来这里。

        进入楼里再观察，虞真顿时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座楼外观很庞大，但是内里却好像并没有那么多空间，就好像……被什么分走了一半。她沿着四壁摸索，果然，在堆着杂物的墙角有一处结界。

        这可能就是藏书阁的入口！

        可惜，不管怎么尝试，就是无法进入结界之内。

        眼看着藏书阁就在眼前，虞真心头升起了烦躁。不可能，一定有办法的！冷静，再想想，再想想。

        结界是拦人用的，不想让别人发现和进入藏书阁，那自然只有施加结界的人可以自由出入。拦人！人！人自然是有灵力的修炼弟子，结界感应到密集的灵力，就把人隔绝在外，若是自己变得没有灵力，是不是就能进去了？！

        此时不宜引起注意，虞真只好尽量减小声音，默默地施出几个冰系法术。第八次施展时，灵力发生了溃散。这次再试，竟顺利穿过了结界。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书架和密密麻麻的书册。如此壮观！虞真此生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书！小心地放轻了脚步，直到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她才放下心来。

        细细看来，这里的书册五花八门，囊括了几千年来长久复杂的历史。在一个角落里，虞真发现了有关人间的记载。她翻开一本旧旧的书册，上面写着“俗世杂记”几个大字。

        新鲜的文字跃入眼帘，虞真渐渐看得入迷。

        原来，在千年以前，仙宗的人还曾偶尔来往于人间。仙宗和人间隔着宽阔神秘的永海，来往一程需要耗费灵石灵力颇多。一开始，还有仙宗之人去人间探访，记录了很多凡俗景色、人事和自己的经历。后来，仙门灵气日渐衰竭，去往人间既不能有助修为，又耗费巨大，便也没有人再去了。

        人间，确实是个去处！那里虽无灵气，但只是不能修炼而已，体内若有灵力，也可以正常施用。虞真的眼睛亮起了光，她读到一位名叫解空的前辈的经历，那位前辈曾在一处桃源仙境般的地方逗留一月有余。在他的描述中，人间有秀美的山水，有精致的屋舍，有快乐的游戏，有繁华的街市，还有盛大的节日……种种未尝有过的体验，与枯燥乏味的仙宗比来，竟无一处不令人神往。

        虞真想到近些年愈加激烈的四大宗之间的斗争，便也明白了宗门为何宣扬人间为荒芜之地，弟子在人间无灵气滋养活不过三日。想来，正是为了防止弟子们太过向往人间而纷纷背离，不愿再忍受辛苦的修炼环境和无休无止的任务。哪怕是在人间精彩的几十年，也好过在仙宗苦苦度过几百年。

        弟子们全不知人间，留在宗门。一来，可以巩固宗内势力。就算是修为不高的弟子，留在门内还可以做很多事，若是去了人间，谁来为宗门做贡献呢？二来，既不知人间，心便不会散。普通弟子们对给予自己修炼资源和庇护的宗门自然会忠心不二，甚至还会在宗学的教导下充满感激之情。

        如今虞真即将修为溃散，留在仙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为何不去人间试试呢？既然在长明宗既不能修炼也没有自由，为何不尝试去人间做些别的，过另一种生活呢？这个念头如同一颗有力的种子，在虞真的脑海中发了芽，并在春风和阳光中迅速生长了起来。

        又翻看了一些书册，虞真并没发现什么矛盾的地方，想来这些人间的记录应是真的。她任由思绪在想象中无边际地蔓延，动作上却小心地将书册放回了原位。

        穿过结界，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虞真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石屋。

        这一切像是又做了一场梦！本来心中还有那么多的怀疑、犹豫和不确定，可现在只剩下抑制不住的激动！

        虞真没有急着去梳理溃散无序的灵力，因为此时她的脑中还充斥着关于人间的种种描述。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仍是解空前辈提到的地方，在很多年前，那里叫做洛汐，是个很美的名字。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那就是仙宗和人间当中隔着的永海。

        按照那位解空前辈的经验，他拥有一艘渡海的船，当然这是消耗灵石的法器，只是被锻造成了船的模样。他还准备了一千块下品灵石用以给法器消耗。如果虞真只去不返的话，那么至少需要五百枚下品灵石和一件法器。

        法器不同，消耗的灵石可能会有些差异，若能多预备一些会更稳妥。那位前辈运气比较好，只用了两个月就从仙宗到了人间，或许自己会花费更长时间也说不准。这段时间里，不止需要灵石，也需要食物和水，需要基本的生存保证。

        如果想得更远一些，到了人间，一个修为全无的人和其他凡人是没有区别的，而自己新到，什么都不熟悉，万一惹了麻烦，还要能确保自身安全。因此，拥有一两件可防身的底牌，也是很有必要的。

        关于法器，虞真暂时还没有头绪。对于普通弟子来说，真的很难得到任何法器，只有宗主和他的亲信手中握有大量法器。还得再多想想法子。

        灵石倒是还有，上次兢业堂发了新一季的灵石，加上之前攒着没舍得用的，虞真现在一共有两百五十块下品灵石，十块中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相当于二十块下品灵石。所以，现在可用下品灵石的总数是四百五十块，距离底线五百块还差了五十块。

        至于底牌……虞真翻开自己名为贫瘠的储物戒，着实流下了两滴贫穷的清泪。

        或许，唯一可行的就是去秘境的危险区奋力一搏了。虽然上次去摘青冥果，便是在危险区的边缘受的伤，但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先勉力一试。在那里，有未知的风险，同时也有更多的可能。

        虞真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灵力并不稳定，随时有溃散的可能，在秘境中闯荡是极其危险的！但，若是拖得久了，怕是去了秘境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权衡半晌，虞真还是决定要去。现在她已经押上了手中所有的赌注，不由得自己不去冒险了。

        寂寂的夜风轻柔抚过脸庞，石床上的虞真又一遍梳理着经脉，修复着灵力。这一次，她的心中不见了慌张，只有坚定不移。这一刻，她已经踏上了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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