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文黎转身:“你看什么呢……”

        和走廊连接的门大开着,垂下来的白布帘挡住了那“人”的上半身。

        ……白布帘上写着红色的“产房”。

        ——那是一个黑色的人形,黢黑的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就好像……就好像是烧焦的人。

        文黎狠狠咬住牙根,捏紧了手里的棍子。他想到了以前的一起不太愉快的纵火案记忆。

        季澈迅速扯过他手里攥着的红纱盖头,再次抖开盖在他头上。

        视线再一次被遮挡,文黎下意识伸手抓住季澈的小臂。

        季澈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但文黎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他也不想解释了。

        “别动,看它想干什么。”季澈的声音。

        文黎心想我又看不见,但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一种窸窣的、拖着脚步在水泥地面摩擦的声音。再加上刚刚见到的那个人形,黑暗中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人”果然没理会文黎和季澈,甚至也没有流露出对红盖头的恐惧,它就像看不见屋里的手电光和两个陌生人一样,拖着脚步径直经过了文黎和季澈,推开通往产房的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

        随后,那边产房里的小婴儿床“咯吱”响了两下,不一会儿,“它”抱着两个包裹再次经过文黎和季澈面前,拖着步子缓慢地、甚至有些踉跄地,出了产房的门,去到了走廊上。

        窸窣的声音消失了。

        文黎掀起盖头,“……走了?”

        “嗯。”季澈看着黑洞洞的门口,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文黎沉吟片刻,先他一步说出想法:“走,跟上去看看。”

        “你……不怕?”季澈把有用的几张线索资料叠起来一起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文黎掂了掂棍子,头上还顶着盖头:“得知道‘它’把两个女婴抱到哪儿去了,我直觉,这很可能是破解谜题的关键。”

        季澈点点头,微微眯起眼睛,呈现出一种笑的意味来,看起来十分柔和,再加上他的长相沉郁贵气,又显出几分恰到好处又不会过分喧宾夺主的华丽,绅士又深沉,这样的表情总让人对他产生一种“好相处”和“很安全”的印象,但文黎知道,这都是假象。

        “文队的直觉,我当然没理由拒绝。”他道。

        他把手电筒别在白大褂的肩头,微微下蹲,张开双臂对着文黎,像是已经熟练的掌握了这个过程。

        他道:“走吧。”

        文黎的脸在手电筒的光线里异常清晰,这样的强光直射下,他红盖头顶在头顶,压着一点碎发挡在额前,红盖头下的整张脸透亮发白,几乎像是一只那种等身的精致娃娃。直到他几无血色的嘴角抽了抽,浅褐色的瞳仁呈现一点琉璃的光泽来,此时倒更像一只诱人的猫。

        但他个人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形象,还在对一直只能被抱着行动这个事实很是无法接受,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真的送死,死也至少要为季澈的逃生拖点时间,而不是拖累他还得时刻等着自己。

        文黎不情不愿地朝他走过去,抬起胳膊搭上他的肩颈,季澈再次熟练地把他端了起来。

        季澈又嗅到了那种从文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类似一种肃穆圣洁的花香气味,淡而高远,这种味道像是一种蛊惑,让人有种接近的冲动。

        季澈在文黎没注意的角度凑近他细而软的脖颈仔细品了品这种香气,在不知不觉鼻尖快要挨住他皮肤的时候像是才反应过来,他微微摇摇头,笑了笑,没再继续。

        文黎在他怀里十分不情愿,“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要跟你做队友……”他啧了一声,红盖头再次落下来遮住他的视线。

        季澈抱着他重新回到走廊上,文黎回过头,掀起盖头的一角,看了一眼那边神像的位置。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神像不但不是刚刚那个举起斧头准备砍人的恐怖模样了,反而恢复如初,浑身裹着褪色的红布,腰间的塑料红绳依旧完好地绑着——就好像他们刚刚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季澈把红盖头拉下来:“别看了,万人迷。再看下去不一定又会发生什么。”

        文黎很想回击回去,但一想到自己抽到的那狗屁开局卡,实在是无力反驳。

        一上走廊,周遭的气温就开始骤降,文黎的体感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他从找线索和随时遇险的高度紧张中略微放松下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抓紧了季澈的衣服。

        “冷吗?”季澈关心道。

        文黎没好气地哼了一口:“冷也没用,赶紧跟上,找到线索早点破题早点出去才是正事。”

        “地上的痕迹到妇产科的大门口就断了。”季澈道。

        文黎又掀起盖头看过去,果然那痕迹戛然而止,断层消失在大门内侧:“那怎么办?”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文黎拍了拍“座驾”的肩膀:“走,3-01病房。”

        季澈一笑,抱着文黎再次走上长而黑暗的医院走廊。

        通过盖头的下沿,文黎只能看到绿色的墙裙,斑驳的墙角,在通过妇产科大门口的时候,文黎回头看到了刚刚他拿出拖把的红色塑料桶,那桶不知被谁撞倒了,朝外翻倒着,里面流出来污水,以及两团……

        手电光的边缘一闪而过,却也足够文黎看清楚那两团东西。

        ——那是两只死掉的老鼠,湿乎乎的两团,似乎是刚死的,红色的血迹就好像是被……砍死的。

        文黎莫名冒出这个判断。

        这两只死老鼠仿佛一种不祥的预兆,又或者是游戏的某种提示,文黎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闷闷的发疼。他赶紧回过头,下意识不再去看。

        感觉到怀里的人的沉默和异样,季澈上楼的脚步顿了顿,问道:“怎么了?”

        “……没事,快走吧。”

        文黎说着,季澈继续上楼。

        忽然文黎捏了捏季澈的肩膀,低声道:“季澈,这医院里信奉那个喜娘神,红花医院又一直是赵家的私立医院,所以能不能合理推测,赵家村整村都在信奉这个神,以至于医院里也都反常的供奉着神像?”

        季澈的脚步声不停。

        文黎继续往下推测:“……所以吴院长,也就是你爸,伪造两张假的证明,瞒着自己妹妹和老婆其实怀的的两对龙凤胎的事实,会不会也和村子里信奉这个神有关?”

        季澈抱着他,上到了三楼。

        走廊这边的尽头是公共水房和卫生间,里面隐约传来滴水声,像是水龙头没关紧的动静,但在这种情景下,他们并不愿意,也犯不上过去查看。

        文黎的声音在这一滴一滴漏水的背景音下更是显得格外清晰:“……吴家两兄妹是外来人,不姓赵,说不定吴院长是知道了什么,基于某种理由,所以才伪造了一张假的证明——你还记不记得,护士站里的记录本,其中有一天写着,‘吴院长回来了’,会不会是他在外面知道了什么事情?”

        “……有道理。”

        季澈停下脚步,转过身,文黎掀起盖头,看向面前的病房——房门关着,透过门上的一块长条形玻璃,只能看到一片浓重的漆黑。门框上边插着一个非常破旧的牌子,灰尘斑驳,隐约可见印着蓝色“3-01”的字样。

        季澈轻轻推开病房门,“咯吱”一声,同时他低沉的声音几乎是贴着文黎的耳边开口说话,好像一种能令人安心的背景音:

        “赵家村信奉着和新婚、以及生子有关的神,他们的习俗很可能包括,要新婚夫妻在生子当天完婚,所以赵吴两对兄妹才会在诞下孩子当天结婚。但是这个习俗很可能会对刚诞下的孩子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吴叶平才在偶然知道了这个习俗之后,才做出把妹妹和妻子腹中是双生子的事瞒下来的决定……”

        文黎死死盯着病房中的一片黑暗,声音发紧地接道:“因为从中医开出的诊断来看,本来两个女胎就很可能保不住,所以他或许想的是……”

        “瞒下来,至少保住一个。”

        文黎看着季澈深不见底的眼睛,略微打了个寒颤。

        而季澈低沉的话音刚落,他们面前的病房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嘭”响——朝内打开撞到了房内的墙壁。

        一片漆黑的病房中央,忽然亮起了两只红色的光点。

        文黎猛地抓紧了手里的棍子,季澈拉着他后退了半步。

        而季澈的呼吸扫在他的耳廓,他还有下半句话没说完:“所以村子里的人有可能会等在病房里,就等着带‘新娘’和‘孩子’去举行婚礼……”

        文黎浑身一凉,随着他这句话撩拨过文黎的鼓膜,漆黑的病房内又亮起两只红色的光点,随后是六只、八只,十只……

        “妈的,跑——”

        文黎毛骨悚然瞳孔骤缩,转身就要跑,季澈一把将他抄起,如同抱孩子那样单手抱起,转身就跑,因为301病房在最边上的一间,季澈三两步就转下了楼梯。

        在疯狂摇晃的手电筒光线的昏暗反射中,文黎抬起头看清楚了追上来的一群“人”——

        那是一群浑身被烧焦的“人”,散发出浓重的焦臭气味,发出沉重的喉音和吼声,眼睛发出血红色的光,那光芒如同喜娘神的神龛,如同某种血色的神祝。

        和文黎对视以后,这些东西仿佛更疯狂了。

        文黎暗骂一声,赶紧收回目光,他手心背心全是涔涔冷汗,而季澈的白大褂被他的冷汗晕染的深一坨浅一坨,可是季澈本人却丝毫不出汗似的,文黎伸手一探,他连侧颈都是干的。

        并且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和冲下楼的脚步依然十分平稳。

        “该死,你是个假人吗……快,我们去一楼,看看那里还有哪里是有线索的安全区——这些东西都不怕红盖头了吗?!”文黎攥着红盖头一把拽了下来,骂了一句。

        虽然文黎一出汗,那种蛊惑人心的花香更加浓郁地缭绕着季澈,干扰他的心神起伏,可季澈依然稳稳地抱着怀里的人,转过最后一层楼梯,他们终于下到了一楼。

        在他们踏入一楼的那一刻,一楼大厅中央挂着的灯泡闪了几下,亮了。

        昏黄的光线让紧绷着的神经略微松了一些,季澈带着文黎,大步走过大厅,来到医院的正门。

        文黎皱眉:“别开,万一外面还有人等着……”

        说话间季澈已经拉开了其中一扇大门,外面是一片漆黑。

        一群“红点”转过身来。

        文黎张了张嘴。

        “该死……我以前真不这么灵验!”

        季澈“嘭”一声把大门拍上。

        文黎转过身,看向楼梯口——那些东西倒是没有出现,但楼梯口却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痕迹,像是什么东西拖拽过去的拖痕,

        但文黎可以肯定的是,刚刚他们穿过大厅的时候还没有这条痕迹。

        那条痕迹从楼梯上“下来”,拖过整个大厅,一直延伸到旁边写着“库房重地”的铁门前,进去了。

        这像是某种指引,但不管是不是,他们别无选择——因为楼梯口已经出现了焦黑的人形。

        几乎没有犹豫,季澈带着文黎冲到仓库门前,一推门,闪身进去。

        铁门刚被合上,那些东西就冲到了跟前,挠抓铁门的声音和低沉愤怒的喉音在外面此起彼伏,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效果,没几秒,又突然消失寂静。

        季澈插上了铁门闩,两人转过身,手电光照亮了面前的……人。

        那至少是这个惊魂的晚上,唯一一个能称作“人”的东西。

        那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披散着长发的,女人。

        女人目光空洞,似乎毫无意识,又好像已经死了。但她却站着,文黎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个金镯子,脚底下穿着软底的类似芭蕾舞鞋的黑色绒布鞋子。

        “……赵红花?”季澈不确定的声音在文黎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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