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先是繁山响起紧急鸣啸。
而后某男弟子失踪，疑似叛逃。
现又有女弟子禀报其好友莫名疯魔。
雷音会武试延期举行。
近日一连串的事件早已令繁山上各门各派人人自危，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掌门长老不约而同地齐聚繁山主峰璇玑厅内。厅中一身掌门装束的关朔稳居最上首，万剑盟诸位长老分列两侧。其余门派按约定成的规矩依次就座，不时交头接耳地议论几句。只有客座最高处的紫微学宫主事钟离陌，与妖娆依旧、艳压群芳的圣焱宗宗主玉祈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一个忙于低头处理学宫中的事务，一卷卷虚幻文书浮现于半空，又在片刻后又消失。一个则拿了面装饰精致的铜镜，欣赏着自己今日的绝美容颜——洛臻发现他似乎与前几日见到的又有所不同。
立于璇玑厅堂下正中央的万剑盟弟子正是洛臻。今晨她发现画溪有异，便前来报信。不过她仔细看了第八十一回的话本，情节依旧非常连贯，所以画溪应该是在写完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不知该说幸或是不幸，房中并未有打斗痕迹，画溪应没有受伤，但也恰恰说明对方实力之强横，或是对此地非常熟悉，可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并让画溪变成那样。
洛臻一发现情况便立刻前来求助，谁知各位前辈正好也聚于此处。感觉到此时无数双眼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洛臻不自然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垂眼盯着穹顶照射在地面上的渺渺星光。
听闻女儿异样，砺行长老当即便有些坐不住，还好有身边的悬世长老及时扯住他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执剑长老谢少棠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虽依旧带着平日里的慵懒，眼底却无暖意。
待砺行长老重新落座，关朔方沉声开口问堂下的洛臻：“你方才说你一觉醒来，画溪就已成那副模样。她之前有无任何异状？”
“并无异状。”洛臻如实答道，转念一想，又抬头扫了眼砺行长老的脸色。
“那怎会如此？我听说这俩小妮子跟叛逃的那个有所往来。”台下众修真顿时小声议论起来。
“有所来往？卓冬易十有八九是叛逃了，你说的那女娃，不会是跟着他私奔了吧？”不知是谁在座中挑起了头，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高声议论。
砺行长老听得脸色发青，洛臻眼见他已一掌拍得跟前桌案皲裂，又硬生生地被悬世长老给按回了座位上。
“只是普通弟子间的往来。”洛臻有意为画溪辩解一句，但她的声音淹没在一阵议论中，只得无奈地垂首不言。
若非此时紫微学宫主事在场，恐怕那些稍有些实力的门派皆不会如此安分。而如今，最多也就这般议论几句。
“看你们聊得那么起劲，那刚才这小姑娘所提的控制他人心智的邪术，想必各位一定是一清二楚了。”不知何时，玉祈风已收起了镜子，嘴角噙笑，望着议论纷纷的众人。
“哼，我们自然不清楚，这歪门邪道，不应该是玉宗主你的强项么？”那头的一位掌门冷笑一声，回敬道。
为了防止玉祈风说些更难以收场的话，关朔再度发声止住话头：“各位，此番前来是商量对策，并非互相指责，且稍安勿躁。”他并未在意玉祈风投来的戏谑一眼，而是转首望向位于客座最上首的钟离陌，问道：“钟离前辈，据洛臻所言，画溪应是中了傀儡术。而傀儡术应与偃术有所渊源？”
钟离陌抬手在眼前卷轴上划下最后一笔，卷轴瞬间隐入虚空。她这才抬头，依旧满脸傲气，答道：“算是师出同宗。不过傀儡术以活人为偶，吸取活人灵力与魂魄以得控制，有违天道，故而在我人界失传已久。要说如今……应问问玉宗主，魔界是否有此邪术流传。”钟离陌又将球踢回给了玉祈风。
“没想到啊，紫微学宫主事还有不耻下问的一天。真是太阳大从西边出来了。”玉祈风优哉游哉地往后靠上椅背，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钟离陌对此并无反应，仿佛已经习惯了玉祈风的无礼，只是淡然又低头批阅起自京师传来的公文。
“玉祈风，什么傀儡术啊，你要是知道，就赶紧说，别卖关子了！”下边一位年轻修者已沉不住气，高声催道。
但他很快就说不出话来。因为玉祈风只是往他的方向一探掌，屈指成爪。洛臻只觉风声呼啸，下一刻就看见那修士已落入玉祈风手中，后者五指正紧扣在他咽喉，只需稍一用力，他便会一命呜呼。此时能在璇玑厅里的，除了误入的洛臻，其余众人必然不会是无名之辈，至少也是玄阶修士，而在玉祈风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
“祈风！”关朔震声斥道，玉祈风却无丝毫反应。台下众修士皆面色发白，噤若寒蝉。
洛臻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看见玉祈风脸上笑意渐深，却看着愈发瘆人。
“你是什么东西，配跟本座说话。”玉祈风语调依旧轻巧，却令人不寒而栗，“你们想要知道，可以，拿什么来换？别说这条贱命，本座可不稀罕。”
眼见那人已在玉祈风掌中被掐得面色涨红，他的同门中最年长者一咬牙，颤声道：“你……你先放开他，你想要什么，你说便是。”
知晓玉祈风不会真要了那人的命，但关朔作为万剑盟掌门，若连此等场面都控制不住，也将沦为三界笑柄。趁着玉祈风正欲回应，关朔振袖挥出一道无形气劲，洛臻虽在堂下，却仍可感应此气劲之刚猛，若直接命中，普通人或会粉身碎骨。而玉祈风却只是松开钳制那名修士的右手，同样振袖一挥，两道气劲于虚空中相撞，竟无声融为一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现场众人应都看出了此中变化，只不过无人敢出声，只有刚摔落在地的那名修士重重咳嗽起来。
在那名修士的咳嗽声中，玉祈风掸了掸双手，若无其事道：“本座一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至于本座求而不得的，师兄你舍得给么？”
“有何不舍？”关朔问道。
“那好，我就要你堂下那名弟子。”玉祈风抬手一指堂下之人，正是面露震惊的洛臻。
“玉祈风，你有病？”洛臻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谢少棠已斜来一个白眼。
“怎么，现在执剑长老负责开药方？”玉祈风仿佛是为了得罪所有人，他又转头去问悬世长老，“悬世长老，您就那么点才能，都用不上了？”
“……”悬世长老静默不语。
“是啊，也就能开药治你从小尿床的老毛病了。”谢少棠喝到一半的酒都觉得不香了。
关朔再度沉声喝道：“够了。”
顿时璇玑厅内再无人出声，诸修士皆互相传递着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半晌之后，玉祈风眯眼扫了圈列座在此的各路修士，最后目光于洛臻身上停驻片刻，倏忽起身，便拂袖离去。大厅之中回荡了一句：“到底换是不换，诸位可要想清楚了。”
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边是执剑长老的爱徒，怔愣望着璇玑厅大门，砺行长老已是坐立难安。
还好这种时候，总有人喜欢搅这滩浑水。那些白胡子老头不敢将矛头直指关朔，在刚才那人差点丧于玉祈风之手后，更不敢指责圣焱宗分毫，而立于大厅正中央的洛臻，恰好便是他们的宣泄口。
其中一位须发花白，腹部滚圆如同怀胎六月的男子自客座上起身，抖袖露出粗短食指，指着洛臻道：“关掌门，近日来，你门下大弟子疑似叛逃，砺行长老独女失智。我门下也有一位弟子昏迷至今未能醒转，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若还不给出个明确答复，难安众位同道之心啊！”
洛臻挺直脊梁立在原处，低眉颔首，心中腹诽了一句他那昏迷的长生门弟子是因为调戏水云间女修而被打晕的，跟万剑盟没有丝毫关系。
此时，坐于上首的关朔则似不为所动，语调依旧沉稳：“林掌门，我已说明，被盗之物为我万剑盟机密，不得外泄。”
“啧啧啧，每次都是这句话。无论如何，你今天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我们将退出雷音会！”台下多名掌门符合道。
你们退出即可，不必多言。洛臻眉梢微挑，在心中暗自作答。
长生门掌门连连摇头，眯起眼再度望向一言不发的洛臻，“各位同道，这女娃身上秘密甚多，无论是在逃大弟子，还是失智女弟子，皆与她有关。方才玉祈风也说要用她来交换傀儡术的辛秘，说不定是哪来的妖女，关掌门，不妨就把她交给玉祈风，以保在座诸位安宁啊！”
“啪！”在众人还未来得及作反应时，只听一声清脆耳光声响起，长生门掌门脸上肥肉颤动，平白多出个新鲜掌印。
众人哗然，连洛臻都忍不住抬起头望向掌印来处。座上，谢少棠甩了甩右手，朝那面色赤红的长生门掌门假意致歉笑道：“对不住，手滑，手滑。”
“谢少棠你……玉祈风是疯子，你也疯了么！”林掌门已欲祭出法宝，却被关朔一个眼神制止，只得讪讪退回原位，咬碎了一口老牙。
洛臻看着那林掌门气急败坏的模样，心头微动，鲜有情感外露的脸上浮起丝浅笑。
待这场闹剧暂且告一段落，她方抬起头，朝最上首的关朔朗声道：“掌门，请允许弟子前往一探。”
谢少棠庆幸他早就放下了酒壶，眉心紧锁。而砺行长老也已不自觉身体前倾，愕然看着语出惊人的小弟子。四下再度响起低语，就连钟离陌也抬起头，打量洛臻的目光不觉锐利起来。
洛臻之所以有此提议，一来她确实牵挂不知身在何处的画溪，二来是方才玉祈风离去时，用传音入密递来一句只有她能听见的话：你身上有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应该很想知道。
玉祈风能够看出她身上的不同……她之前屡次想向谢少棠说明丹铅阁内的事，却以失败告终，或许玉祈风可以解答她的问题。
关朔沉吟片刻，竟未问洛臻缘由，而是问道：“你想好了？”
洛臻还未开口，谢少棠抢先否决：“绝无可能。”
“师父，掌门，弟子心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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