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是。”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跟梦中一样，温厚有礼。
“……”洛臻沉默了许久，才勉强接受了有个男人的声音从心底传出的感觉。一瞬间涌上更多的不安，想要再问盛戎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
沉默片刻，洛臻才在心中问道：“玉祈风所说的残魂，是你？”
“嗯。”
“……”
洛臻发现盛戎的回答极为简洁，而且声音远不如梦境中那般有力，此时似乎是在受了重创后，有些虚浮，应是魂魄残缺的原因。
洛臻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为何会出现在我……嗯，身上？”
回答她的只有长久的沉默，仿佛盛戎不曾存在过。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应该说常人都无法想象这类事。但或许，玉祈风知道什么。
而玉祈风已恢复了刚进门时的冷淡，左眼琉璃般的瞳孔在刚才的争斗中蒙上一层灰雾。只见那眼瞳机械地转动了两下，灰雾消散，再度光华四溢。
他注视洛臻片刻后，问道：“你体内的残魂从何而来？”
洛臻的反应较刚才更为镇定，而手指已攥成拳，她现在有来自盛戎的灵力，随时准备召剑应战。“你想知道，拿什么交换？”
玉祈风闻言眉梢微挑，稍偏过头，似乎没有听清她的话。门外的白藏面色不改，亦随时盯着玉祈风的一举一动。
洛臻与玉祈风沉默着四目相对，她心头战栗不已，眼中却毫无惧色，再次开口，直接点明：“我已经跟你来了，你应信守诺言，告知傀儡术之事。”
玉祈风脸上的薄冰似乎因她这几句话而有所消融，竟小幅度扯起唇角，道：“和魔头讲信用么？”
“有何不可？”
“当然可以。”玉祈风竟答得爽快，话音刚落，袖中手指便掐一法诀，随手挥指，就将傀儡秘术灌注入洛臻眉心处。
洛臻微微一怔，便自觉解读起玉祈风所传之言。傀儡秘术自上古时期便已形成，不知来源于何处，目前只有魔界尚有流传。传闻为上古魔神九溟创造此术，若他仍在，或可支配一支无人能敌的傀儡大军。但他如今已彻底被封印在魔界最深处，日夜受万鬼噬心之苦，那都是他曾摄取的亡魂。现只有魔界黑市中或有相关法术流传，此术诡谲至极，却颇受魔人追捧。傀儡术的操纵方式主要分为两种，一种以命魂附着□□，操纵活物，但这便意味着彻底舍弃肉身，从此只能不断变换用来寄宿的□□，不人不鬼。另一种便是吞噬他人命魂，即掌他人之行为善恶，将其作为无觉无识的傀儡。但若吸收的魂魄超过限度，融合不当，或某命魂过于强大，可反噬施术者体内本身的命魂，夺取肉身。轻者癫狂，重者魂飞魄散。
“这样的邪术，学起来很简单么？”洛臻未经思考，就已问出了最大的疑问。
“……”玉祈风并未直接作答，“我看上去像学过的？”
“……我以为是。”洛臻坦诚答道。
“我不需要。该轮到你回答了。”
“且慢。”洛臻抬手制止道，“傀儡秘术是作为我跟你来的交换，下一个问题才作为我体内残魂来源的交换。”
玉祈风不恼反笑道：“好你个小丫头，这种时候还把账算得那么清楚，谁教你的？”
“这个算不算问题？”
“……不算。”
“好，为显诚意，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洛臻说出这句话时，还有些底气不足，强撑道，“画溪被控制，应该是被摄取了命魂，你知道她的命魂去哪儿了？可还能再归还？”
“你现在这么对我说话，就不怕我一个不高兴，杀人灭口。”
“我对你还有价值，你不会的。”
“很好。”玉祈风抚掌道，“你这是两个问题，不过你怎么也算我的师妹，我就免费送你一个。命魂归还这件事，恐怕只有当年创造此术的魔神知晓。况且使用傀儡术风险极大，修习者不多，我也不清楚是否还能回魂。至于画溪的命魂被谁摄取，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面对玉祈风看来的眼神，洛臻沉重颔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最近卓冬易的异常表现几乎已经坐实了他就是那个对画溪下手的人。如果确实是卓冬易，那许多事情就有了解释。他近日未出现在练功房，却频频消失；他近日出现时，都悄声无息；那次与南疆弟子的比试中，他用的应该不是驱虫药粉，而是傀儡术，控制小虫，对他这种灵力稀缺的人来说应该也并不吃力。
想起卓冬易一直以来的照顾，亲手做的饭食点心，洛臻心中不是滋味。这位师兄即便于修真一途并无天赋，甚至都不如普通人，却从不怨天尤人，修炼的也绝不比洛臻少。他仿佛永远在笑，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洛臻不明白卓冬易为何如此，只得低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回画溪？”
“该你先回答。”玉祈风提醒道。
洛臻自知再混不过去，强迫自己正视玉祈风双眼，特别是那只奇异的左眼。如果这只左眼如她猜测的那样，可看穿一切，那她接下来所说，应该也能被玉祈风接受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无法说出这残魂的具体来源。”
“是么？”玉祈风的左眼果然流转起隐约的光彩，洛臻坦然由他打量，甚至有些期待玉祈风能看出她不能说出真相的原因。
然而玉祈风的左眼显然并非万能，不多时，他忽然面色一沉，立刻停下了观察，视线重新落回洛臻眉心。“你身上的残魂，有上古的气息……”
“你看出来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玉祈风欲言又止，他忽然有种自己被当成照妖镜白嫖的感觉……
“你的魂魄本身就有残缺，天生缺了地魂。这应该是谢少棠一早就发现的，所以才收你为徒。否则以你的灵力量，万一魔气入体，以后必然酿成大祸。而你身上的那缕魂魄，恰好补足了你地魂的残缺。这人也是可怜，地魂用以轮回，他从上古至今都未能轮回，还偏到了你这小丫头身上。”
洛臻闻言脸色略微沉郁，后面的话也未听清。她一直知晓地魂残缺一事，但以为师父收她为徒只是因为她的天赋。现在想来，谢少棠一直不肯教她太过高深的法术，应该就是有她将来入魔的顾虑。不过她很快便释然，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无权责怪师父。师父已给了她最好的保护，让她无需再在那一亩三分地里挣扎半生。
见洛臻无甚反应，玉祈风继续道：“谢少棠不肯教你，但魔界不介意你这样的小怪胎，不如直接修魔道，将来定大有可为。”
然后衬托你这个大怪胎，让你看上去没有那么奇怪？洛臻腹诽道，不过她相信玉祈风应该不会对她一忍再忍，只得尽量想出委婉的措辞：“绝无可能。”
“别太早下定论。”玉祈风也不再多劝，贸然挖谢少棠墙角，不知门外的白藏剑灵会有何反应。
“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若我猜的不错，三日后，血月时。他将献祭画溪的天魂，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我们需要在那之前救回画溪。”洛臻眉心紧锁。
“我们？”玉祈风反问。
洛臻：“……我。”
这时，一道嗓音自门口传来：“血月时，九溟重掌三界的心还没死么？”
洛臻闻言回过头，发现外面已月上东山，白藏正独自立于皎洁月华之下。
“得到过的，总不甘放弃。”玉祈风道。
洛臻紧接着发问：“白藏前辈，那为何偏偏是画溪？有何方法可以救她？”
“画溪的生辰是哪天？”白藏忽然不着调地问了一句。
“二月十五。”
“那便是了。二月十五生的至阴之体，她是最合适的祭品。”
在听见“祭品”一词时，洛臻感到一阵寒意，莫名联想起了梦中那个戴着碧色耳坠的清瘦女子。她们身上似乎有共通之处。
二月十五……他会在二月十五的时候举行献祭。两日后便是月圆之夜了。
庆幸的是，还有两日光景。
“那如何才能断开傀儡师与傀儡之间的联系？”如果背后真是卓冬易，洛臻暂且还不想将他赶尽杀绝。
白藏摇了摇头，看向屋内的玉祈风。
玉祈风脸上神情淡漠，声调亦是如此：“依画溪的情形看，卓冬易用的是第二种方法。此法更为简单，亦更为邪异。一旦成功，那傀儡的命魂将完全交由傀儡师掌控，从此也就一体同生。你若杀了傀儡师，傀儡也会死。”
“傀儡也会死……”洛臻重复了一遍玉祈风的最后半句，强迫自身冷静，不被他的话所干扰。“若无法可解，那画溪就……”
洛臻闭眸屏息，忽而想起一事，忙再度开口道：“若献祭仪式成功，是否会再增强魔神九溟的力量？”
“会啊。”玉祈风答道。
我要将此事告诉掌门，他绝不会让魔神东山再起。
仿佛看透了洛臻的念头，玉祈风嗤笑一声，道：“你觉得若是关朔知道此事，他会如何？”
洛臻嘴唇轻抿，没有作答。
玉祈风又继续道：“既然是杀了傀儡师就能办成的事，他不会非要去救傀儡的。”
洛臻的双眸陡然睁圆，薄唇褪去血色，喃喃道：“你是说……”
“事不关己，你为何如此在意？”玉祈风问道。
“什么叫事不关己？”洛臻闻言眉心紧锁，“你若有至交好友，便不会这么说。”
玉祈风神色微动，沉默片刻，忽然低笑出声：“好一个至交好友。办法是有，自己去寻。”言罢，只见他朝洛臻抬掌，后者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被掌风震开，竟是往后倒飞出去。
而那扇布有结界的门也未起任何作用，洛臻只觉胸口发闷，眼前光景迅速前移、变换，晕头转向间落入一个柔软之所。她低头看到的是几条粗大的白色狐尾——白藏的狐尾在此时总是那么实用。
https://fozhidaoxs.cc/book/86039789/6451864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i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i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