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谢克斯顿号

可能是地势高的缘故，雷兽山上空气格外单薄，轻飘飘的好像没有分量。从环山路往下看，只有幽幽蓝光萦绕的路灯周围能看清雨丝的轨迹。

        橡胶底踏在潮湿的草地上啪嗒响，虽然靴筒已经够高不会溅上泥，99还是弯下腰去提了提鞋帮。

        抬起时顺势瞥了一眼小勇者，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神情。

        “诶，林克，”99往前快走了两步，“低头走路会摔的。”

        林克停顿了两秒才说出来：“……你心理素质可真好。”

        “你说这个？”99反应过来，伸出右手晃了晃：“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以前没有过这种情况。”她放在眼前转来转去端详，眯着眼睛：“但你不觉得很厉害吗，刷——一下，那玩意儿就趴下去了。破世界好歹做了件人事儿，这技能可不比塞尔达那个差啊。”

        她意识到什么，絮叨戛然而止。林克不知不觉跟她拉开了一段距离，掌心摩挲着那把粗糙的剑柄，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

        “你——”

        几乎是同时回答：“我们早点回卓拉吧，还有任务要做。”

        不知道为什么，99回头看他的一刹那想到了塞尔达公主。监控员没有机会窥视主角的回忆片段，但从很多主要npc对话中，她能隐约猜到那位公主面对命定勇者的感情。

        敬佩，担忧，还有自卑。

        所谓“不学无术的公主”和天才剑士。

        99话说得轻描淡写：“拜托，我这个是盗版的，赝品懂吗，看颜色指不定封了什么东西在里面，肯定不是省心的。”

        她被林克盯得很不自然，回避开目光：“怎么了？”

        小勇者停下脚步站在草地上，眼眶红红的，一直盯着她看，就是不肯把头低下去。

        99也停下来，好久没说话，忽然一阵哂笑。

        “哼……反正处境都这样了，早晚要告诉你的。”

        赫拉夫希尔德有双漂亮的眼睛，瞳孔是少见的祖母绿，清澈深邃，不含杂质的那种干净。

        “赫拉，你在做什么？”韦尼塔快步赶过来，头发随意地低低扎起，两股柔顺的长发在肩头颠晃。她随即“啊呀”一声，忙捂住嘴，压低声音：“这是——”

        赫拉环抱膝盖蹲在地上，盯着墙角缩成一团的女孩子看，像没听见一样。

        “从哪儿找到的？”韦尼塔蹙眉，伸手去拉她，“你当心点，如果是这片空间的居民就麻烦了。”

        她仍然不理会，兀自打量，甚至表情都没丝毫变化。

        韦尼塔弯腰一把将人抱起来，赫拉身上繁复华丽的墨绿色长裙几乎盖住她手臂，褶皱层层叠叠。“我们回去吧，这趟只是路过，不要掺和别人的事。”

        赫拉把头埋进怀中的玩偶娃娃，呆呆愣了好久，等到谢克斯顿号推进器的热浪扑面时，才小声道：“她说喜欢我的眼睛。”

        “什么？”韦尼塔有些困惑。她这位只有六岁的同伴性格实在古怪，常常一幅迷迷瞪瞪弄不清状况的样子，总是说让人听不懂的话，好像根本无法沟通。

        但她似乎有某种特殊的能力。韦尼塔记得发现她的时候，四周目之所及人烟灭绝，她一动不动坐在空地中央，浑身都是血，却找不到伤口。

        “你听错了吧，”韦尼塔回过神来，“那女孩儿估计连话都不会说。”

        喀嗒一声，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到了，她重心不稳往前扑倒在地，手肘恰好硌着一片碎石子，疼得直吸凉气。

        韦尼塔支撑站起来，急匆匆跑回去，一个身影正站在那女孩儿身边。女孩一丝/不挂，打眼就能看到光滑的皮肤和修长匀称的胴体，而她似乎完全坦然不在意。

        “你到底想怎么样？”韦尼塔不忍地背过身，“我知道她很可怜，但——”

        赫拉用平淡无波的目光注视着对方，一字一顿：“她说喜欢我的眼睛。”

        韦尼塔无力叹气，她算是体验了一把低配版幼儿园老师，不得不以关爱智障的心态照顾两个“同伴”，这很难不心力憔悴。

        宇宙乱流中人们容易失去时间的概念，无法说什么“光阴荏苒”，于是时光钻了空子从无心人的指缝间偷偷溜走。

        后来99知道，在这艘谢克斯顿号上，韦尼塔和赫拉夫希尔德都是陨落文明的流浪者，她们依赖彼此，穿梭于连接无数平行世界和星系空间的乱流，收集别人用剩的“废品”或战败文明的遗骸。

        韦尼塔是个温柔坚强而谨慎多虑的女人，这是99对她的第一印象，那个赫拉呢，她有时候也捉摸不透。

        不管怎样，是谢克斯顿号的两人，给了她再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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