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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撑腰


撑腰

        秋已深,月薄风凉,卷起落叶瑟瑟。

        夜里街上人影萧索,家家烛火都熄了,城巷被寂静包围,只听得到风从门缝中造访的声音。

        别宫外却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十几个别宫禁军手持火把,排成呈蛇形的一排,南门芷言策马在一旁,指着一端说:“若敌攻首部,则尾部可来接应。”

        南门芷言一边指挥队尾的人向首部移动,形成包围,一边看向坐在别宫门口的司命。

        “若尾部受到攻击,则头部亦可来接应。这就是一字长蛇阵。”南门芷言又说。

        司命坐在那里,听得入神,脑子里想出那千军万马整齐划一又灵活变阵的场景来。

        “变阵。”南门芷言一声令下,那蛇形的一排迅速变化成并列的两排。“将士兵分两路,像两条龙一样,相互配合作战,让敌人不知如何是好,这就是二龙出水阵。”

        随着南门芷言的一声声指令,由十几个别宫禁军组成的“大军”,流畅地变换着不同的阵型,南门芷言一边假扮进攻的敌人,一边像司命解释着,让原本晦涩难懂的阵法,变得一目了然。

        司命知道,南门芷言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个事,白天也把这些值夜的别宫禁军拉过来训练。

        不过几日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将五个阵法练熟了,能相互配合,根据南门芷言的口令,灵活变阵。

        “我们可用此阵,敌人亦可用,当如何破阵呢?”司命问道。

        手下表现得好,南门芷言兴致勃勃,十分高兴,听司命这样问,她一扬手中的马鞭,指了指范淼,提声喊到:“车将军,你来答,一字长蛇阵如何破?”

        司命听南门芷言这样喊范淼,先是愣了一下,范淼本是光禄丞,何时成了车将军,等范淼习以为常,高声回答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们在“战场”上的角儿。

        司命抿嘴笑了笑。

        “当头部尾部同时进攻,让其无法接应。”范淼大声答到,虽整个人仍笼着一股文人气质,但表情却坚毅了不少,看着已适应了现在的角色,应该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好!”南门芷言大声喊到,声音似是从胸腔里直接发出来的,嘹亮极了,带着一丝畅快之意,荡出很远。

        “左先锋你来答,如何破二龙出水阵?”南门芷言又指一人问道。

        “当从中阻挠,使其不能相合,孤立无援。”回答的人是个膀大腰圆的粗莽汉子,一脸络腮胡子,眼睛浑圆。

        司命记得,刚开始,她对南门芷言和范淼,都不不服气,嫌她们一个女人,一个书生。如今却彻头彻尾换了一副模样,令听计从,甚至还多了几分正气。

        “好!”南门芷言又喊了一声,心中大悦,又喊了一个“赏”,翻身下马,走到范淼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在手里掂了掂,应该有十几两银子,然后丢给范淼,说:“今日大获全胜,你带将士们吃酒去吧。”

        范淼毕竟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接过银子有些为难,正在犹豫,被身旁的一个禁军一把搂住了脖子,“走吧,大人赏的,别想东想西了。”

        别宫门口瞬间清净下来。但南门芷言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心情中没有出来。

        司命觉得心中豁然了些,果然这样的事情会让人觉得心情开阔,不知不觉就会生出许多豪情。

        如此想来,并不是男人天生豪迈,才有这样际遇,而是有了这样的际遇,才生出豪迈的心性。女人一生藏在深闺,又去哪里寻得这份开阔?

        想到这里,她扭头去看南门芷言,越发觉出她身上的不同,又想起那日在城墙上的初见,她全身甲冑的样子,英姿勃发。

        “虽不知可不可以问,但总觉得好奇,卫南军之事,到底如何?”想到那夜,司命又将心中的疑惑翻了出来,虽大概能猜出一个轮廓,但从没听南门芷言从她的视角提起过这件事。

        虽如今已经远离了这些事,但是南门芷言也是没事便会琢磨这些。毕竟很多事情,至今也没个结果。

        “现在卫南军的虎符下落不明,尤为关键。”南门芷言并没有犹豫,也没有隐瞒什么,似乎已十分信任司命,直接说道。

        建康十一年,宁王持卫南军虎符南下领兵平南疆之乱。

        建康十五年初,皇帝下旨急召宁王回京,并嘱宁王所携亲兵不许超百人。

        回京不久,皇帝身子便大不好了。定西军接到了丞相的密信,父亲便指了八千精骑兵,派南门芷言回京护太子,卫南军想必也接到了宁王的密信,头部兵马也在日夜兼程。

        “后续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卫南军晚了一步。只是虎符迟迟没有找到。”南门芷言说。

        而且烟花之事,后来去想,定是城内给卫南军的信号,留存力量,还要做长远打算。

        “没有虎符,卫南军十五万人分布江南数郡,即便是大将军陈瑞虎,也不一定就能轻松号令。

        但我去想,陈瑞虎也不敢轻易来京请罪,如今手中有兵,还有回旋余地,所以现在他应该是一边在拖,一边在找虎符。若虎符到了他的手里,号令十五万卫南军,定西军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南门芷言蹙眉说到。

        “会不会宁王根本没带虎符回来?”司命问。

        “应该不会。”南门芷言斩钉截铁地答道,“宁王回京想要夺嫡,是一定要把虎符带回来的,只是找遍了我们能想到的和宁王和周筠明所有相关的地方,都没有找到虎符的下落。就连当夜进京的定西军,也都搜了身,包括我。"南门芷言顿了一下,"也因如此,没找到虎符,皇帝和丞相对我心有不满。”

        司命听了,长长呼了一口气,忍不住感叹:“伴君如伴虎,果真如此。做对了千件事,哪怕只错了一件,就要栽跟头。”

        “不想这些了,如今也跟我没有关系。”南门芷言一拍膝盖,故做轻松地起来,背手站了一会儿,又回身说到:“这几日,恐怕不能再给你演示兵法了。”

        司命点点头,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几日之后,在皇帝行登基大典之后,按照惯例,要在晚上举行一场登基灯典,皇帝要在晚上,于城墙上点亮祈安灯。

        虽主角是皇帝,但司命也要出席,所以过后几日,每晚都要去排练。

        一想到这样的场面,想到这几日要见许许多多的人,司命就觉得心中沉闷。

        她平日里接触的人少之又少,因此十分忌惮这样的场合,更何况宫里人的势利,她是领教过的,她这个工具一般的司命,曾吃到过不少冷脸白眼。

        她生性敏感,吃别人一个冷脸,心中要刺好多天,久而久之,便十分抵触见宫里的人,更别说要在这样的场合。

        如今她只盼着现在的时间过慢一点,到时候的时间快快过去。

        “这几日,包括灯典那天,我都同您一起过去。”南门芷言看穿了司命的心思,开口安慰道。

        司命这次重重点了点头。

        登基灯典那天,司命需乘撵车去城墙。

        离灯典还有五日时,宫中专门准备的撵车便停到了别宫门外,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乌压压的几十个宦官。

        因为司命身份特殊,因而派来的为首的是宫中的一个总管宦官。

        他虽只是宫内宦官的一个小总管,但来别宫不像是来请司命,而像是来视察,马车后还专门有两个小宦官抬着一个椅子跟着。他一下马车,那椅子就稳稳地放到了他屁股后面。

        他没急着坐下,扫了一眼别宫外早就候成一排的别宫的宦官,捡一个人踢了一脚,说了句“邋里邋遢,一点长进都没有”。说完“哼”了一声,才满意地坐下来,马上便有小厮跪上来捶腿。

        在宫里的宦官们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被分到别宫里,就约等于被“放逐”,因为没有前途,也没有任何油水可言,因此那些不讨喜的小宦官,便会被分到这里。

        待在这里的宦官,好不容易有机会见了总管,自然要极尽所能地巴结,想着万一有个机会呢。

        这总管鼻孔朝天地说了不少规矩,总结下来就是从今日开始,司命要每日乘撵车去城墙上参加灯典的排练。

        “你们都麻利点儿,天一黑就出发,太常寺的大人还等着呢。”那宦官总管接过旁边一人递来的小茶壶,撅嘴唑了一口。他虽是来接司命的,但嘴里却一句“司命”都没提。

        别宫内的宦官,都对这总管唯唯诺诺的,围在他周围,巴结不停,这更让他不知道气儿该从哪出了,鼻孔里出一些,剩下的含在口里,以备随时阴阳怪气一番。

        天还没黑,南门芷言就赶过来了,远远递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宦官,那宦官正坐在门口,座下一个小宦官跪伏在地上,被他当“脚凳”,一共就长了两个胳膊两条腿,却有五六个人围着捏肩捶腿。

        见这总管这幅样子,南门芷言顿时心生鄙夷,跳下马来,一拱手,连客气话都没有说都,随手将马鞭和缰绳丢给一个别宫的宦官,还没等那宦官从椅子上起来,没有正眼瞧他,就三步并作两步去进别宫中去了。

        也许是宫中来人了,别宫的侍女们都慌慌张张的,急着给司命梳洗打扮,生怕外面的人等急了。

        司命前脚刚迈出屋门,一个宦官便急急上前来引,嘴里说着,“王公公在外面等了多时了”。

        “急什么。”南门芷言一声打断了他。

        “夜里凉,王妈妈,你去给司命拿件篷来。”南门芷言不紧不慢地说。

        王妈妈应声去了,一会儿出来,胳膊上搭了一件锦缎重绣的斗篷,南门芷言走上前去,伸手摸了那篷子一把,把那斗篷接过来,又说:“再去找件更厚些的吧。”

        那宦官急得有些站不住脚,又不敢说什么,五官拧巴在一起。

        南门芷言将手里的斗篷给司命披上,慢悠悠地帮她系带子,轻轻地说:“先披这个,再备一个。”

        见南门芷言这不慌不忙的样子,司命心中不安的情绪被驱散了很多,一双眼里写着满篇的感激,深深看着南门芷言,轻轻笑了一下。

        “不过是些仗人势的狗,刚好今天我带了打狗棒。”南门芷言悄悄地安慰司命。

        司命的笑意更深了些,心下轻松了许多,说了句:“知道了,大人。”

        刚一出别宫大门,一众人照例给司命行了礼,还没等那总管鼻孔出气,南门芷言就招手叫来了几个别宫禁军,吩咐道:“保护好司命。”

        那几人也早就得了命令,二话不说,上前就把司命半围着护起来,把她和那一众人都隔开了。

        上撵下撵,南门芷言都亲自去扶,一路骑马跟在一旁,硬是将司命捧成了真正的主人的样子,根本没有给那些人任何趾高气昂的机会。

        登基灯典其实并无司命什么事,连点灯这唯一的差使,在那天,都会交给皇帝,她只需要站在一旁,跟着皇帝走几步,什么都不用做。

        即便是这样,演练却需要司命一直等在那里。

        深秋的城墙上出奇的冷,有些人忙得热火朝天,有些人侯在那里,被凉风吹得瑟瑟发抖。

        南门芷言陪司命等在一处,发现并无她们太多的事。

        她看司命站在那里望着火把发呆,鼻子被吹得发红,虽换上了厚的斗篷,但身体仍有些瑟缩。人来人往,但她们就像透明人一般,无事做,也没人在意。

        南门芷言心中升起一股火,既无事做,又为何要在这里受冻?

        “王公公。既看已无司命什么事,末官就带司命回别宫了。”南门芷言拉住形色匆匆,但也不知在忙什么的王公公说道。

        “哎呦南门大人,可不能坏了规矩。”王公公一副受惊的样子,提声驳道。

        负责灯典的人是宫中太常寺的副主官,他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几步走过来,问:“怎么了?”

        “南门大人现在就要带司命回去。”王公公先一步说道。

        “登基灯典非同小可,出了一点差错,你我都担待不起呀。”太常寺的副主官一口否决道。

        南门芷言知道司命待不待在这里,并无太大区别,况且只是一个演练,不过是想处处压人一头罢了。

        拿礼制压人,她也会。南门芷言直接回道:“司命被风吹得身体不适,她出了问题,真耽误了灯典,您可能担?”

        那两人被问住了,因为他们从未想过司命的事儿,一直以来,因为司命身边从未有人关照,也没人替她说话,因此从未有人去想司命会怎样,如今忽然有人这样问,反而将他们问愣住了。南门芷言不等他们答话,直接说了声“告辞”,就要走。

        太常寺的副官和王公公都觉得没面子,齐喊了声"站住"。

        “宫中办事,岂能这么不懂规矩?”王公公看了一眼太常寺副官,发现他也露恼色,便觉得有了底气,呵斥道。

        南门芷言哼笑了一声,身子只侧了一点,丢下了一句:“我的规矩就是护着司命,你大可以去参我,我等着。”

        南门芷言刚走出几步,不想远远疾步走来一人,走到南门芷言身边,二话不说就跪下行礼:“末将徐清见过南门大人。”

        徐清起身,并不管南门芷言身后的人,自顾自地说道:“听闻您来城墙了,就赶紧跑来,想着怎样也要赶上见您一面,得亏赶上了。”

        南门芷言表情缓和了些,看徐清面色与从前相比反而憔悴了不少。自己走后,听闻徐清倒是颇受重视,如今看他仍日一副赤诚的样子,心下勇涌起一股复杂的心绪,轻轻拍了拍,没说什么。

        “末将知道如今境况,不便多叨扰芷将军,但望将军知道,不管如何,此志不移。”

        南门芷言并没有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了下,便直接带着司命和几个手下离开了。

        “直接走了?直接带司命走了?”品茗轩里,宁雅听了城墙上发生的事,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她与司命已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这些日子,她的精力都放在了南边,倒是没有分出心思来想南门芷言的事,也没有时间想着和司命见上一见。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呢。”宁雅面露喜色,红唇勾出一个弧度来。

        若要成事,不管南门芷言是敌是友,都是无法绕开和轻视的一个人,想不到如今司命与南门芷言如今关系竟如此密切,宁雅暗想,心中隐约有了一个想法。

        “元青最近怎么样?拢月有消息吗?”宁雅又问道。

        “我这就派人去打听。"”站在门口的一个清瘦白净,却眼露精光的宁雅的副手裴毅简单应道,话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匆匆离开去安排了。

        宁雅看着裴毅的背影,陷入思索,嘴角扬起一抹似是似非的笑,自言自语了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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