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花树掩映下，一个小丫鬟飞快穿过假山，附在秋子衿耳边说了些什么。

        秋子衿面露错愕，小丫鬟神色凝重：“是公爷的意思。”

        “……”

        另一边，侍女们正在众目睽睽下清点棋子，周围几个贵女都引颈张望，惜玉站在屏风后，两手摇个不停，蕊珠疑惑道：“您这是干什么呀？”

        惜玉：“做法。”

        做法摇花手，没听过嘛。

        蕊珠：“……！”

        原本安静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怎么了怎么了？”

        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一只白色的庞然大物，“喵呜！”纵身一跃，瞬间把两个棋篓打翻了，棋子噼里啪啦洒了一地，那罪魁祸首却舔了舔自己的毛，一溜烟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这……”

        “不好了！”

        秋子衿领着人出来，看到满地狼藉，也是微微一惊，随即问道：“数清了吗？”

        “回小姐，奴婢们……尚未数清。”

        如今两边的棋子都混在了一起，谁胜谁负，如何还能分辨？

        惜玉：“……”

        老天鹅！！这喵属班主任的吧！喵星人害我啊！！

        蕊珠小心地道：“县主，会不会是您刚刚做法，所以才……”

        惜玉赶紧捂住她的嘴。

        看向一旁的秋子衿：“秋小姐，不如让大家再投一次？”

        秋子衿颔首，眼神不知为何却有点飘忽，似乎朝前方高楼上掠过一眼。

        惜玉：“？”好像有什么狗狗祟祟的。

        她跟着看了一眼，只看到竹帘微动，闪过一星半点明黄色的影子。

        在古代能穿明黄的人……

        这时丫鬟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姐，有几位贵女刚刚离开了，所以恐怕……”

        恐怕无法重来了。

        惜玉：“……”芜湖。

        所以……

        这一路风风火火的努力，就这么白费了？

        毕竟时辰也差不多了，最后只好由秋子衿出面，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然后就完了？

        真是…不是，什么鬼啊？！

        蕊珠看着急：“县主，就这么算了吗？”

        花了大力气，特地去找相应的人作画，回程途中遇到流寇，马车翻了，人也差点摔下山，只为了一场比试，为救一个人。

        最后却是一场空。

        惜玉：嗨呀，老倒霉蛋本蛋了。

        反正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努力了还要看运气啊，没有运气，就……

        胜负输赢，为之做出的努力，除了自己，还有人会在乎吗？

        ……钟衍，是不是来接她了？

        他、会在乎吗？或者也觉得她很没用？

        连这样一点小事都……

        有几个贵女好心过来说了些劝解的话，不过，现在完全听不进去啊。

        惜玉默然低下头，摸了摸腰上的小苹果，金色的穗子绕在指间，很快又滑下去了。

        “宣宁县主，请留步。”

        秋子衿面若桃花，倒未见多少遗憾之色，这是当然的，横竖她都没有损失：“县主可愿意与我一道赏个花？”

        惜玉：达咩。

        嫩蕊般的手指轻轻拂过一株带着露水的海棠，绛红的裙摆兜起一片落花，二人慢慢行走在一片花海中。

        惜玉并不爱这些花花草草的，此刻眼神落在地上，盯着自己绣鞋瞧。

        “宣宁县主，你很需要暮颜这味药吗？”秋子衿看向她。

        “是啊。”惜玉大大方方承认了：“我嫂嫂身体不好，久病难愈，我哥哥……之前也登门拜访过。”

        秋子衿点点头：“可惜，你我的比试作罢了。”

        “我懂，一开始就说好了的，虽然我不明白秋小姐你为什么非要与我比试，不过最终这样的结果，大概天意如此吧。”

        “天意？”秋子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县主也相信这个吗？”

        惜玉道：“相不相信又有什么两样。”

        “哦，愿闻其详。”

        这四个字真让人有压力，惜玉想了想：“你看，老百姓信天，年年拜山神，可是该饥荒的时候仍逃不过，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人饿死；也有不信的，比如我，一番努力付诸流水，最后也只能感叹一句，天意啊──”她故意拖腔，小姑娘嗓竟带了一种老生常叹的意味。

        秋子衿忍俊不禁。

        惜玉停下脚步：“秋小姐，我现下心情实在不太美妙，就不陪你继续走了。”

        “且慢。”秋子衿亦停下，惜玉注意到一片花瓣落在她肩头：“县主，我今日找你，是有话要说。”

        她微微一笑：“我想，我要先向你道个歉。”

        “哈？”

        道什么歉？

        温柔地捻起肩头落花握在手里，秋子衿道：“这一场比试，我并不是真心想与你比，只是，想让你在众人面前出丑罢了。”

        “……”

        “或许是嫉妒使然罢。你在京中风评不佳，除了一张脸外，根本无才无德，却偏偏被破格敕封了县主，而我受尽众人追捧，却始终什么都没有。”

        惜玉：不是，您确定这是道歉？

        秋子衿又往前走了几步：“从前有个人对我说，宣宁县主不是凡女。我不信，才生出了要与你一争之意，我原本笃定了自己一定能赢，直到刚刚，才知自己这般想法有多么不堪。”

        惜玉：“……”呆住jpg

        “你知道吗？”

        惜玉：我不知道。

        “我请你一同赏花，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耍些心机手段，非要我交出那味药，结果……”顿了顿：“你竟是个如此坦荡洒脱的人，是我狭隘了。”

        惜玉：呃，这你不提我都没想到。

        看着她一脸呆滞的神情，秋子衿阒然一笑：“宣宁县主，这场比试，子衿受教了，对于我之前的无礼，还请千万别放在心上。”说着，朝她行了一个叉手礼。

        惜玉：“……啊？”

        什么什么，什么情况？？

        秋子衿拍了拍手，有小丫鬟拿着一个红顶精致的漆木盒跑过来。

        “里头是你要的东西。”

        这神奇的反转直接给惜玉整懵逼了，指指那盒子，又指指自己：“给我？”

        “是。”

        这时，一只大白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眯着眼讨好地黏在秋子衿脚边。

        这喵……很面熟啊。

        惜玉忍住自己蠢蠢欲动捏猫的手，看着秋子衿温柔地把它抱起，在怀里撸啊撸，喵咪起眼，一脸享受。

        “这是你的猫？”

        她点点头，抬起眼，伸出一根手指在唇中：“县主不妨卖我一个面子罢，若最终输的人是我……”顿了顿，她神秘一笑：“只好让这小家伙祝我一臂之力，这里一并对县主致歉了。”

        惜玉：“……”

        啊？啊——？！

        居然……还能这样？？

        丫鬟把漆木盒往她手里一放，秋子衿又道：“我还有些事，就先失陪了，县主尽管在此赏花，不会有人打扰，只盼日后与子衿多往来才好。”

        “……”

        等这主仆二人走远，蕊珠才走过来：“县主，马车在门口等着了。”

        “哎，这是？”看着惜玉怀里的东西，她疑惑道。

        惜玉看着那背影远去的方向，没答话，顺手把盒子交给她：“咱们走吧。”

        那一边，丫鬟忍不住道：“小姐，那味暮颜可是公爷花费了好大力气得来送您的生辰礼，您怎么……”

        秋子衿容色淡淡，仿佛全然不在意：“一味药罢了，怎比得上父亲的仕途重要，给便给了。”

        “可……”

        她摆摆手，想起方才传来邵阳公的话，这味药给的不是宣宁县主，而是她背后的南安侯府，听说，这也是那位的意思……

        不知那位还在不在？

        这时，左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秋小姐安好。”

        主仆二人循声望去，白衣白衫的男子正站在假山后，手中一把折扇，摇啊摇。

        煜王，怎么是他？

        看着那人故意装出的笑容，在她身上不住打量的猥琐眼神，秋子衿强忍不适，为了父亲，少不得要虚与委蛇一番。

        突然想到那位宣宁县主，如果是她的话，大约不用活得像自己一样吧。

        什么第一贵女，为了家族的利益，父亲的仕途，她这一身的骄傲，又何曾有半点用处？

        惜玉哒哒哒跑到门口，果然自家的马车停在那儿。

        可是…没人吗？

        蕊珠跟上来，伸手一指：“您往那儿看。”

        一身寻常的灰青衣衫，容貌清隽的青年静静地站立，正抬头欣赏头顶上不知名的花，修长轮廓模糊了日光的界限，有种仿若谪仙的错觉。

        大约感受到她的目光了，黑眸微微下移，两个人隔了无尽的花海，遥遥相望。

        薄唇微微上扬，慢慢地朝她伸出双手。

        眼眶陡然一热，惜玉不管不顾，牵起裙摆跑过去，直直地撞进他的怀里！

        他轻松地接着她，纹丝未动，鼻端满是馥郁的花香。

        “花真美，对吗？”

        “嗯！”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鼻头点缀着一点俏皮的晶莹：“我、我成功了！”

        如今终于有个人能分享她的喜悦。

        他笑了笑，眸底似乎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春茶，绽放出温柔的光：“那，我们回家？”

        “嗯。”

        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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