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粱一梦

“嘿！嘿！嘿！林大哥，起床挣钱了，还睡！”
  下午四点半，肯德基餐厅里只有零零散散两三位客人在用餐，一边角落里，一位身着标志性黄色工作服的外卖小哥从包里掏出充电宝，恶作剧一般咚咚地敲了几下桌子，将一位与他穿着一样制服的家伙吵醒。
  “唔？”
  林渊悠悠醒转，一边揉搓着自己因为血液流通不畅而酸麻胀痛的胳膊，一边向对方投去一个疑惑又茫然的目光。
  “马上晚高峰了，不想挣钱啦！”
  外卖小哥笑嘻嘻地朝林渊扬了扬自己的手机，炫耀着自己刚刚接到的晚高峰预订单，一脸的小人得志。
  林渊显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眯着眼呆呆地看着对方，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面前这位十分眼熟的家伙的一切信息。
  对方还以为他只是睡迷糊了，也没多说什么，摆了摆手，转身便走了出去，他可要挣钱去了。
  也就是他跟林渊关系不错，其他人他才懒得管呢，你爱睡多久睡多久，少一个人上线，他说不定就能多接一张单子，都是吃这碗饭的，谁会嫌钱多啊是不是？
  “这家伙是......李强？”
  差不多过了得有将近半分钟，林渊的大脑才重新运转起来，一些因为过于久远而显得有些模糊的记忆碎片慢慢浮上心头，并逐渐与刚才那人的音容一一对应起来。
  李强是他大四快毕业那年出来兼职跑外卖的时候认识的朋友，跟他差不多大，只不过人家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别看年龄不大，相对林渊这个学生仔来说，已经算是个混社会的老油子了。
  林渊刚出来跑外卖的时候啥也不懂，都是李强手把手教的，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但是人家热心相助，林渊也得知恩图报，没事给人买瓶水带个饭啥的，一来二去，两人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
  后来林渊大学顺利毕业之后，听父母的话回了老家，两人便就此断了联系，这掐指一算，也差不多有将近八年时间了......
  等一下，这家伙不是在魔都吗，怎么跑他这来了？
  诶？不对啊，这家伙怎么还在跑外卖，他不是说等攒够了首付就回老家吗，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攒够吧？
  林渊脑子有些发懵，目光看着李强离去的方向，伸手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
  这是哪儿，肯德基？
  林渊更懵了，他明明记得他是在自己家床上睡过去的，怎么现在会在快餐店里醒过来呢？
  双手在身上各处摸了摸，最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一按电源键，手机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通过面部识别丝滑解锁，而是亮出了锁屏界面，需要输入密码解锁。
  虽然不常出现，但是手机偶尔抽风，不识别的情况也存在，所以林渊也没有觉出什么不对，正要探出手指输密码，却突然一下子愣住了。
  这宽额头，这大下巴，这复古的虚拟按键，这，这是他的手机吗？
  将手机翻来覆去又端详了一会儿，林渊目瞪口呆。
  “这是，小米四？！”
  毕竟曾经用过，林渊最终还是认出了这款由小米手机公司于2014年七月份发布的“古董机”。
  这不是我手机！
  林渊迅速得出结论，然后放下手机在身上又是一顿翻找。
  坏了，我手机丢了！
  没找着自己的苹果12，林渊后背上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别啊！那可是他省吃俭用了好几个月才下单买来的，虽然远比不上最新款的14，但是也花了他将近半个W，他到手还不到两个月呢，可千万不能被人给摸走了啊！
  林渊下意识地转头，目光在身周各处逡巡着，心里暗自祈祷手机最好是掉地上了。
  看到身旁座位上摆着一个背包，拉链开着，林渊下意识地拿了起来，里面只有一个充电宝，还有钱包钥匙等少许零碎，却并没有他想寻找的苹果12。
  嗯？
  林渊正要放下背包再找找其他地方，目光却突然定在了那个充电宝上。
  充电宝是那种很常见的廉价盗版小米充电宝，上面花花绿绿地贴着几张动漫人物贴纸，实在再普通不过。
  但是在此刻林渊的眼里，却一点也不普通。
  那几张贴纸十分眼熟，正是着名三大民工漫之一的《死神》中的主人公，黑崎一护。
  林渊上大学的时候可是疯狂的迷恋过这部动漫，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动漫停更了，他还为此难过了很久来着。
  当然，这些并不关键，关键的是，这熟悉的充电宝型号，这熟悉的贴纸布局，再次将他的回忆给勾了起来。
  这就是我的充电宝。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林渊还是十分肯定地得出了结论。
  这个充电宝跟了他很久，帮他填满过太多无聊的闲暇时光，拿上的贴纸更是他一张一张亲手贴上，他绝对不会认错！
  伸手将包再次拿起，那熟悉的迷彩纹饰，那熟悉的动漫周边别针。

  这个包好像也是我的......
  准确的说，这些都是曾经的他会随身带着的物品，只是后来又被其他新买的给替代，然后丢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吃灰去了。
  那这手机应该也是我的了。
  缓缓拿起哪部古董小米4，自从用上智能机之后，林渊的锁屏密码一直就没改过，所以他很轻松地就将手机解锁。
  看着那些个现在看来设计已经十分过时的图标UI，还有那几个早几年就分明已经下架停运的手机游戏，林渊突然感觉有些恍惚。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但是这些东西拿在手里的那种清晰的质感，以及空气中飘荡的，那种洋快餐店特有的炸物香味，分明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然后，在周围人疑惑的目光中，那位刚刚还趴在桌子上午休的外卖小哥，似乎是丢了什么东西，突然就在餐厅里面窜来窜去，甚至还去门外兜了一转，最后在柜台前停了下来，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朝着柜台里面那位穿着肯德基员工服装的小姐姐问道：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现在是几几年？”
  小姐姐将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来，看着林渊一脸的莫名其妙。
  要不是因为平时经常来取餐，彼此还算熟稔，她差点要怀疑林渊是不是睡觉姿势不对，把脑子睡出毛病来了。
  “二零一五年啊，咋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林渊无言。
  失魂落魄地走出肯德基，林渊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脸的茫然和无措。
  刚才他还特意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个脸，想要清醒一下，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他还是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从来不抽烟的他，此时此刻，突然很想给自己来上一根。
  门口有几位等单子的同事正在那里聊天打屁，林渊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要来一根紫云，叼在嘴上，点燃，动作生涩，目光呆滞。
  “兄弟，你咋了，失恋了？”
  有人关心地问了一句。
  林渊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点了点头去，却没有答话。
  众人更加疑惑了。
  他不是不想说，只是此时此刻百感交集，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含糊过去。
  再说了，说出来谁能信呢，别说别人不信，他自己现在都没能完全接受。
  “咳咳咳......”
  毕竟没有经验，尼古丁的滋味对林渊来说还是有些过分刺激了。
  找了个椅子重新坐下，林渊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漫无目的地浏览着各色新闻，随着文字、声音和图片的摄入，他的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
  手机用着不是太顺手，抛开品牌因素，那种科技高速发展，并且经过时间沉淀之后带来的落差感，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克服的。
  现在是苹果几来着？
  林渊眯眼想了想，想不起来了。
  对了，旁边就有一个手机店来着，进去看看。
  掐灭烟头，林渊起身进了手机店。
  很快，他又走了出来。
  毫无疑问，事实再次被验证。
  这真的不是梦......
  那如果现在不是梦，那之前那漫漫长的一段记忆是什么？
  那才是梦吗？
  有那么真实，那么清晰，那么令人刻骨铭心的梦吗？
  细细回想那个“梦”中的点点滴滴，林渊更加迷茫了。
  他的理智告诉他，那不是梦，没有梦会那么具体。那庞大而细致的世界观，显然不是一个“梦”字就能解释得通的。
  庄周梦蝶，庄周梦蝶，现在的他，到底是庄周，还是蝴蝶呢？
  今天林渊没有再上线跑单，而是默默地骑上自己那辆阔别已久的小电驴，绕着这座阔别已久的城市，一圈又一圈，没有目的地，走“马”，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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