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朝廷（一）

当然，最后若溟还是只字未说。

        两人一起被罚下凡去行善积德，不攒够一百万分功劳不得重回上天。

        妘不见放心不下，于是也跟着他们一起下凡去了。

        当然，妘不见去了，祝渝也会紧跟其后。

        “这俩小鬼怎么还犯事了呢？”祝渝看着妘不见愁眉不展的模样，自己的心情也不太美丽。

        “这还是若溟第一次对别人动手，说实话，若不是看见仙境园地的惨状，我还真不会相信。”妘不见苦笑一声，看向祝渝，“这次下凡可能要很久，你也要去？”

        “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含辛茹苦带孩子，我就袖手旁观吧？”祝渝轻轻挑眉，乌黑的眸子里蕴着几分玩味。

        妘不见望着她，脸上渐渐漾开笑意，浅淡的天光洒落在她身上，温婉皎洁。

        与此同时，若溟和盛千澜刚来到凡间。

        茂密的竹枝相互掩映，天光尚早，此时的凡间正值初秋，天高气爽。

        远处隐隐绰绰的城镇看起来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目光放远，再往深处看，就是歌舞升平，繁华至极的皇宫城府，众星拱月般坐落于广阔壮美的河山之间。

        “哦？曦月国。”盛千澜望着那座极远处装饰得富丽堂皇的皇宫殿宇，语气轻佻。

        “你认识这里？”若溟道。

        “以前在昌国的画卷上看到过，昌帝是个风雅之士，喜欢这些。”盛千澜的话语间似有若无地含着些感慨，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怀念之感。

        “走吧。”听出微妙的若溟并不打算接他的话茬，抬脚走向近处的石阶。

        “嗐，我这才刚升仙，怎么就又下来了呢？”说话间，盛千澜忽而察觉若溟好似顿住了脚步，朝他投来一个凶恶的眼神，也对，这次被罚下凡可是他自找的，若溟也算是被他拉下水了。他立刻识时务地转了个话题，“话说，一百万分功劳，这可怎么攒？”

        “一天做十多个善举，攒个几百年就差不多了。”若溟冷冷道。

        盛千澜：“……”

        “我都活不了几百年，那还攒什么功劳，倒不如趁这次下凡及时行……”盛千澜潇洒地一挥袖袍，大有真的甩手不干了的架势。

        好在若溟及时打断了他的潇洒：“攒功劳也分事件，要想快一点完成，得做点大事。”

        “大事啊……比如？”盛千澜兴致又起，狭长的眉眼轻挑，兴味盎然的目光蜻蜓点水般地在若溟的身上啄了一下。

        “家国大事。”若溟目不斜视地继续顺台阶而下，于他的眼神不予理会。

        “啧，那还挺麻烦。”一想到曾经昌国皇宫和朝廷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盛千澜就不禁头疼，要想在那种地方攒一百万分功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难于上青天。

        不过，都已经落到这部田地了，哪管得了这些？

        白天的市井小巷热闹非凡，跨过一道低矮的门槛，街市上往来的客人摩肩接踵，四周是噪杂混乱的吆喝声，临近节日，各家铺子张灯结彩，充斥着热闹的凡间烟火气。

        穿着各异的客商们来来往往，若溟和盛千澜紧紧牵着手挤入密不透风的人群，境况堪称夹缝生存，若稍有不慎松开手，可能两人就要迷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了。

        “为什么要来集市啊？”若溟与一位商贩大爷擦肩而过，硬是被他撞得一个踉跄。

        “你说什么？”走在前面开路的盛千澜隐约在喧闹声中听见了一道熟悉的清冷音色，便回头看向若溟问道。

        “你瞧，好俊一公子呦！”

        “喂——那位客官要不要进来坐坐呀？”

        刚巧路过青楼，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姑娘们正伸着脑袋一个劲儿地往外望，好巧不巧就瞧见了刚从一大群人堆里脱身的盛千澜和若溟。

        若溟：“……”

        “姑娘们好生漂亮，可惜今儿我没带够银两，改日我……”盛千澜也是毫不忌讳地和她们搭起了话，又摆起了那副没心没肺的痞样。

        “我有银两，你去玩吧，别跟着我了。”若溟说罢，还真从衣袖里取出一袋银子豪爽地丢给了盛千澜。

        盛千澜莫名其妙地接着了一个银钱袋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那些青楼姑娘们已是面容发红，娇羞地掩起了面。

        盛千澜不解地看向若溟，但此刻若溟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这……小神明好像生气了？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呀？”盛千澜刚要抬脚追上去，那青楼门口其中一位大胆的女子便上前想让他留步。

        这集市上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但像这位公子一样英俊秀气，长相极好的却是少之又少，难得有这么一位还走到了青楼门口，姑娘们可都留着心，哪有让人轻易走了的道理？

        “咦？公子在望什么呢？”那女子好奇地顺着盛千澜的目光看去，只有茫茫人海。

        “怕是要扫姑娘的兴了，方才那位与我一道的公子啊，就因为我不带他一起玩就生气了，人家是个大户人家公子爷，我一个下等人，可得罪不起呦，这下应该还没走远，我还得去追着哄回来才行。”盛千澜逢场作戏，一脸窘迫演得生动形象，胡言乱语得声情并茂，愣是把姑娘们哄出几分惋惜同情来，还真的以为他身不由己，寄人篱下，最后甚至恋恋不舍地跟他道别。

        等他冲出重围，却不见了若溟的身影。

        这是真的把他给甩了啊？

        和着周边此起彼伏的叫嚣声，空气也渐渐变得浮躁难耐起来，盛千澜一头扎进人潮里，朝着方才若溟消失的方向，不管不顾地扒开人群，抬头四处张望，但除了陌生的人山人海，目之所及，一无所获。

        这一回，他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焦头烂额。

        这种感觉并不好，就像……

        记忆中的十多年前。

        若溟救了他，予他生路，予他知遇之恩，却在他往后的十多年里彻彻底底地销声匿迹，杳无音讯。

        他不知道若溟是否还记着他，他的恩情只能一直孤独地存在着，无人知晓，也无人问津，这近乎成为了他人生中唯一的，不为外人所道的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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