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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各方的试探


田子坊在一栋楼前驻足,他摘下鸭舌帽,仰头看去,除了经济处第五小组的门匾,太阳光更加耀眼。

        他在原地滞留了不到五分钟,重新戴上了帽子,走了进去,此次前来,他是拜见韩松的,是为了交代津渡码头82号仓库的处理事宜,另外是为了试探韩松的立场。

        在十三行和王伊人间,他总得有个选择,叶秋曾怂恿过他,但他始终难以下决定。

        走廊中亮着灯,但微弱的光线似乎微不足道,依旧的暗淡压抑。不少雇员手拿文件来来往往,没有在意田子坊的到来。他时不时侧头看门匾,终于找到了处长办公室。门没有关,开着一条手背宽的裂缝,飘出了阵阵檀香,他正打算推门而入,但感觉不妥,于是扣手敲了敲门。

        “进来。”门里传出了韩松雄厚的声音。

        田子坊走了进去,看到韩松坐在木桌前的杌凳上,饶有兴趣地洗壶,泡茶。背后墙面上挂着孙中山和青天白日旗的大图。

        他挂上客套的笑容,走到木桌前,说;“韩处长,别来无恙。”

        “啊,原来是子坊,不要客气,坐坐坐。”韩松稍稍抬头,嘴里含着茶壶,含糊不清地说。

        “这次我来找韩处,是为了前段时间82仓库纵火案,货物呢,基本是纺织厂的一些布料,加上少数瓶瓶罐罐,小事一桩,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呵,小事一桩?子坊,在你眼里的确是小事情,可对我来说可是焦头烂额的破事啊。”韩松对田子坊心不在焉地态度极度不满意,他摆好茶壶,走到田子坊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记住,和党国做一条船,比任何的船都要稳妥啊。”

        “我记得,叶秋也曾经说过这句话,不过,她的附加条件却是威胁,韩处,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自己人的,还是说,你们觉得我田子坊吃恩威并施的果子?”

        “小叶的确不懂事,不过,年轻人嘛,为事轻佻情有可原嘛,再说了,你们自小认识,她的脾气你比我了解的应该更多才对。”他笑说,“在气量方面,你是该学习一下你哥了,不然,怎么扛起城隍街的大旗?”

        “怎么,你在取笑我?”

        “没有取笑你,只是对你抱有期望而已。”他说,“所以,你应该告诉我82号仓库是不是王伊人烧的。”他看着田子坊陷入了沉默,于是笑说,“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做的。”

        “那韩处还要我说?”

        “是的,我需要你的答案,这点很重要。”他看着田子坊,说,“一些话从你口里说出来,意义是不一样的。”

        田子坊审视着韩松,桀骜的性格突然收敛了,原来,他掌握的筹码他实际上完全不在乎,他没有丝毫占据主动的余地,他眼神黯淡了下去,由草原上野狼蜕变成圈养的绵羊;“是的,一向迹象表明82号仓库是他烧掉的。”

        “很好,子坊,从你口中听到答案我很欣慰,也很高兴,不过,你似乎还是没有完全放开,不够坦白呢。”

        “你什么意思?”

        “王伊人找过你,对吧?”

        “你怎么会知道,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

        “我是如何知道的你不必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沪上的一切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他说,“包括王伊人所作所为,所感所想。”他看着田子坊额头上淌下了冷汗,递给他毛巾,笑说,“这里很热,很难受,对吧,和你一样我也很难受,想要舒适一点,可这需要看我们怎么做了。”

        “就算仓库是王伊人烧掉的,因为这个理由杀死他,未免也……更何况,所有的事情都是宇文泰做的,和王伊人有何关系?”

        “你错了,不是我要杀死他,是他咎由自取。”韩松坐到了办公椅上,摆弄着手间的佛珠,“稳定住十三行是党国交给我的主要任务,本来,我挺器重他的,但经过几次交谈,我才明白,他是最不稳定的因素,现在,他这颗定时炸弹爆炸了,纵火案发生后,刘副局长连发几封电报,责备我监管不力,我也陷入危机中了。”

        田子坊陷入了沉默,他不否认韩松的话,毕竟,王伊人继续闹下去,韩松势必乌纱不保了。

        “我这个人不是薄情寡义的人,我和你们养父有过交情,再者,作为长辈,应该对你们照看有加,所以,我给过他机会,扶他上正道为党国效力,第一次,我极力压住媒介对他的不利因素协助他登上十三行的大掌柜的位置,可惜呀,他醉心于‘田园’。”他说,“更可笑的是,他认人不准,放虎归山,让宇文老贼上位,将他逼入死路。”

        “难道说,王伊人这次纵火是为了将责任转嫁与十三行和宇文泰身上?”

        “你错了,他这样做是为了让我明白,蝴蝶和宇文泰有着必要的联系。”他笑说,“如果我在意查清蝴蝶,这将是一步妙棋,只可惜,当初他没听我的话,不知道我来沪上的初衷,或者他心中树立着可笑的正义旗帜。”他说,“当年,刘副局长在沪上警局做事,怎么不知道十三行的内幕,只是为大局考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这样说来,你们打算助纣为虐,帮助宇文泰清除王伊人?”

        “不不不,十三行最需要的是我的立场,至于腌臜的杀人之事不是党国应该做的。”韩松摇摇头,说,“前段时间,我和宇文泰在石秀楼赏戏,我们相谈甚欢,在关键问题上我们各退一步各承诺一步,其中,他谈到了你,因为顾你你的身份,所以他打算对你动手,却被我拒绝了,在我看来,人与人是有区别的,身份在利益面前显得会微不足道。”

        “我不会感谢你,因为你这样做也是出自对宇文泰不放心吧,老狐狸可比小狐狸精明棘手的多。”

        “是啊,所以,他一些条件我不可以拒绝,但不得不对他处处提防。”他说,“宇文泰藏得很深,就连刘老四和王万千都被他玩弄于鼓掌间,这样的人,我怎么敢懈怠,有时候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解决掉他,也不会落入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了。”他笑着看向田子坊,说,“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秋后算账’,解决完小狐狸,也该轮到老狐狸了,那时候,十三行大掌柜的位置总的有人去坐。”

        田子坊动容了,大掌柜的位置对他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

        “王伊人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宇文泰委派出去的杀手已经开始行动了。”韩松说,“但,王伊人是何许人,他不会轻易死掉的,因为他已经对宇文泰抱有警惕了,所以,这件事你来做最为妥当。”

        “杀掉王伊人我不反对,但我有一个要求。”田子坊说。

        “但说无妨。”

        “不许动姑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很好,我答应你。”

        看着田子坊离开,韩松哼起了小曲,他伸开手掌,从上面掌纹中看到了一切。

        其实,他不知道,还有一件事被埋在了雾霾当中,那就是蝴蝶的名单。

        不过,他已经能够查清宇文泰是蝴蝶坐庄者的身份,掌握了他,就可以牵着蝴蝶的鼻子走了。

        现在他和党国都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都需要做出选择,31年,日军进攻东北,委员长选择‘攘夷必先安内’的政策,成为党国的一段‘佳话’,面对沪上现在的局面,他正在步入委员长的后尘,他在放纵宇文泰,然后安插田子坊的势力,牵制他,他觉得自己这一步棋走的绝妙。

        田子坊离开了第五小组大楼,楼道中,一个人和他擦肩而过,他在恍惚的瞬间,突然觉得那人十分眼熟,是谁呢?他费力的回响着,终于,刘桧人的脸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哦,对了,他是韩松的门生,自从他和王霸事迹败露后便很少在大众面前露面了。

        田子坊不觉得刘桧人的到来是个巧合,毕竟,深入了解韩松的为人后会发现此人接交人和为事极具目的性。

        刘桧人除了在新闻界有一定影响力外,还有什么作用呢?

        忽然他记起了宇文泰建窑丢失一事,这件事宇文泰三缄其口,其实每个人都知道是他手底下的人出了问题,难道说,韩松在宇文泰手底下也有眼目?会是谁呢,忽然,他记起了宇文泰的大烟炮小舅子尹正。

        刘桧人和尹管家似乎有些交往。或许,刘桧人充当了搭线的角色。

        他走到楼外,仰望着太阳,深嘘了口气,心想,得寻个机会找找刘桧人了,就算不喝酒,喝杯茶也好。

        田子坊握着方向盘,半个心思用在了韩松的态度上,他不反对替第五小组办事,但被人牵着鼻子走,心里的确不好受。

        飘过一朵云彩,天空瞬间暗淡了许多,这在晴空万里的冬季,实属少见,但也验证了那句天有不测风云的谚语。

        他越来越担心,韩松会在‘恰当’的时候,将他做的一揽子事公诸于众,那时,无论是谁,都救不了他了,他必须未雨绸缪了,但这不代表他敢于整个第五小组对抗,他知道韩松的后台是中统局,甚至是国民政府,以卵击石的啥事他用屁股想也不敢做。

        可他要准备什么筹码,确保自己全身而退?他脑袋撕裂般疼痛,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碰!”车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车身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他差点撞到方向盘上。

        他脑袋嗡嗡作响,恼怒地猛拍方向盘,一气之下想要骂娘了。他怒推开车门,走到车前一看,一个装苹果的箩筐被他的车撞翻了,苹果像皮球一样在地上滚动着,一位老妪连连道歉,蹲在上捡苹果。

        田子坊的火气消了,他从口袋里翻出了钱,犹豫了一会,扔到了老妪面前。见此,老妪连连道谢。

        “没想到,田先生也是心系众生的善心之人。”

        “栗山先生?”

        “别来无恙啊。”栗山玉藻指着身后的茶馆,发出邀请,“可否赏脸与在下喝杯茶?”

        “抱歉,我和栗山先生似乎并不熟。”田子坊拒绝了,他心中清楚,栗山和王伊人关系不错,他来这里,是不是为了王伊人的事?

        他心里有鬼,心虚了,不敢久待下去了。正欲逃之夭夭

        “田先生且留步。”栗山玉藻开口挽留。

        “你我间没什么好谈的。”田子坊头也不回,直步往前走着。

        “叶小姐,田先生似乎太没有人情味了,栗山可否劳驾你替我劝劝他?”

        “好的,栗山馆长。”

        田子坊愣住了,他脊梁上一冷,身上却淌出了一身冷汗,他回过头,看到叶秋和栗山玉藻并排站着。他很疑惑,对叶秋的身份更加难以捉摸了,她是谁,为谁办事?

        更重要的是,她是否也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告知了栗山?

        他犹豫了半晌,思维在做着激烈的斗争,心彻底乱了。直到,他被栗山拍了一下肩膀,心理防线被攻破了,他对了栗山说;“那就盛情难却了。”

        “为你添麻烦了,不过,我真的很想和田先生谈论一些有趣的事。”栗山一摆手,叶秋消失在众人当中,他换上一张笑脸,摆出请的姿势,两人一块走上茶楼二楼的包厢,“在中国,茶馆遍地都是,茶也成为贵国待客方式,但却失去了茶本来的意义。日本崇尚茶道,蕴意却被赋予一种思想,上升成‘道’,喝茶不仅仅是味蕾上的感触,同样,也不只是待客之道如此浅显,它的每一个步骤都需要参悟,直到领悟出天地之理,将自身思维上升成一种境界。”

        “我是俗人,喝茶很少,就算喝了也无非是敷衍礼数。”

        “你知道,你和王君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栗山跪在蒲座上,将茶盅推到了田子坊面前,饶有兴趣地说,“一种取舍的境界,和大无畏的精神。”他说,“在日本,会被称为懦夫,需切腹自杀向天皇谢罪。”

        “栗山先生如何看待我对我来说无足轻重,但,我是小气之人,你当着我的面耻笑,未免也太过不懂礼貌了,还是自幼缺少父母关爱,亦或是,日本的风俗环境的缘故?”

        栗山不气恼,反而拍手大笑;“哈哈哈,你说的一点不错,早年的经历已经烙进了我的心髓,所以,我不否认国家的不可救药,甚至厌恶着。”他说,“在性格方面,我更加欣赏王君,毕竟,敢于冲破枷锁,才能看到对方的坦率,不是吗,田先生?”

        田子坊看着栗山人畜无害的眼眸,突然间,有种哭笑不得的念头。此番此景,他仿佛在听教士传教,可他却是和尚,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上楼前的那句话,我和你很少交谈,何谈交情?既然是萍水相逢的人,坦率从何谈起?”

        “是的,我和你的确是陌路人,但这不妨碍我们坦诚相见,毕竟我了解你的处境,而你知道我的目的。”他说,“你我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其实,我来这里的缘故就是想要听你说出这句话。”田子坊笑说。

        “那么,我们开始吧。”他说,“田先生可以先问我三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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