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庐山真面目

虞雯蹲坐在地上看着王伊人，面露惊愕，她没料想到，王伊人并不健壮的身躯中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月光下，王伊人身上伤痕累累，白色的衬衫已经被他扯掉了，挂在一块石头上，仿佛在刚在染坊中浸过鲜红的染料。

        相较起他的伤势面具男则更为严重，他被揍的鼻青脸肿，肋骨被甩棍砸断了几根，他半猫着腰，大口喘息，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渍。他怒目看着王伊人却后退了数步，他胆怯了，作为一名嗜血的杀手，这是有驳职业操守和性格的。王伊人则一脸笑容，仿佛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酣畅流利的战斗了。

        面具男手握匕首，后脚蹬地，再次冲向了王伊人。王伊人侧身躲开了致命一击，然后瞄准机会，举起甩棍砸向面具男人，因为距离太近，面具男无法躲闪，后背上中了一棍，他闷哼一声，滚到了虞雯身旁，用手臂揽住她的脖颈，将短刀架在她脖子上；“放下武器，后退，不然，我宰了她。”

        “很有趣的威胁方式，不过，和我有什么关系？”王伊人冷笑一声，步步逼近。

        “哼，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你再往前一步试试。”短刀刀锋锋利无比，面具男稍加用力，虞雯脖子上挂彩了。

        王伊人停下了脚步，继而说；“不知道你为谁办事，可用一位女人威胁对手，传出去你不觉得可耻吗？”

        “你少玩激将法，对老子屁作用都没用，警告你，不放下武器，老子我宰了她。”面具男冷冷地说。

        “只要你离开，我不会取你性命，不过，在你离开前，我问你一个问题，这里的人已经死光了吗？”王伊人心知肚明面具男不会交代究竟是谁指派他们清洗螭夔街，询问这个问题更为简单明了。

        “哼，你要清楚，我更有话语权。”他话刚落，砰，他身后的岩石迸发出火花。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清楚一点再说话。”王伊人手里拿着手枪，枪口冒着白烟。

        “螭夔街上的人基本已经清理干净了。”面具男松开了手，心虚着步步后退，“素闻十三行王掌柜一言九鼎，希望你言而有信。”

        “碰碰碰”王伊人毫不犹豫地扳动了扳机，子弹正中面具男的胸膛，炸出了血肉，他的身躯轰然倒塌，死不瞑目的瞪大双眼。

        王伊人收起手枪走到虞雯跟前，他蹲下身询问她伤势；“还能不能走？”

        虞雯腹部隐隐作痛，不过，经过方才修养片刻，缓解了许多，她咬牙起身，期间瞥了眼躺在血泊中的面具男，说；“非要杀死他吗，你不是说要放他一马？”

        “哼，杀死他也是帮助他，省得他回去难以交差受皮肉之苦。”他看到虞雯难以置信，于是摘掉了他的面具，面具下露出了一张二十多岁的脸，那张脸颇为清秀只不过脸颊上刻着一个蝴蝶的刺青，“蝴蝶，这个组织颇为神秘，手下的杀手如果不完成任务，回去无法交代，大多会选择自裁，所以，不杀死我们，他没有生路可言，几个月前，我们在鸿山镇遭遇了蝴蝶委派的杀手的埋伏，我们放过了他们一马，没料想到那帮人却剖腹自杀了。”

        “剖腹？蝴蝶是日本人？”虞雯诧异说。

        “不只是日本人，不少杀手还有中国人，我没想到蝴蝶竟然有如此神通，将黑手遍布整个沪上。”王伊人脸色阴沉。

        “这样说，既然参与血洗螭夔街的杀手有蝴蝶的人，可想而知，宇文泰已经和蝴蝶联手了？”虞雯明白了什么。

        “是的，董胜天当年一直不接受十三行收编，虽然他在最后迫于各方压力在名义上归于十三行名下，但一直是庞大而独立的一直势力，蝴蝶作为一只笼罩于沪上的梦魇，他不断渗透和选择着猎食的对象，当年，他的一个目标便是拥有鸿山镇庞大资源的董胜天，但董胜天有骨气，不肯与之合作，所以才被杀，父亲亦是这样。”他说，“我不久前才明白，一切的渊源都是蝴蝶和宇文泰布下的一盘大棋，如今十三行完全被宇文泰掌控，如今螭夔街势力被血洗，接下来，会有蝴蝶的势力接管，那么，他们就稳如泰山了，几乎有很少人能够撼动得了他们了，甚至，无法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虞雯始终不明白，也不敢相信，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宇文掌柜竟然有如此城府，她仿佛明白了当初他对她说的话，有些时候，耳朵和眼睛是谎言和欺骗的和滋生源泉，寻找答案明智的是观察和思考。

        看着他遍体鳞伤，她心生佩服，可也忧心忡忡，等走出螭夔街会是一片净土吗？不会的，将会是另外一个是非地。要知道，按照现在的王伊人，与蝴蝶和王伊人的势力太过悬殊，并且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蝴蝶具体的名单；“我想，敌人躲在暗处，我们身在明初，永远会处于被动局面，王伊人，蝴蝶是谁？你知道吗？如果浑水摸鱼，就算杀死了宇文泰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宇文泰出来，我们也不会高枕无忧的。”

        王伊人将衬衫撕成布条，包裹着身上的伤口，他仰头看向虞雯，点头同意她的说法；“你说的没错，最需要戒备的是蝴蝶，可现在颇为棘手的问题正是蝴蝶确切名单，可惜，蝴蝶主要人物难寻踪迹。”

        “上次我偶尔听说，蝴蝶似乎和雏鹤英灵难分关系，栗山玉藻也坦白，蝴蝶是家族中人。”虞雯说，“如此想来，雏鹤英灵有很大嫌疑。”

        “我曾经也认为蝴蝶的坐庄者是雏鹤英灵，不过，他已经失踪多年，甚至连栗山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我认为他已经死于三年前了，但我认为新的蝴蝶出现了，并且极有可能是宇文泰。”他说，“但韩文彬的死让我惴惴不安，他曾经是蝴蝶埋在沪上税务司的一名内鬼，但青铜鼎被我扣下了，蝴蝶行动可能会泄露，所以蝴蝶舍车保帅，他非死不可，不过，他手里有很大的证据，可能也包括部分蝴蝶潜伏人员的名单，基于这点，我派出了大批人手去搜查证据，可惜未果而终。”

        “我去见过韩文彬，在他死前我们深入交谈过，他很顾家，所以顾及家人的安危，他选择与妻子决裂离开家庭，但蝴蝶迟迟没有对他下手，这很奇怪，如果他的存在是对蝴蝶的威胁，那么，他应该死的更早，但从他的话中，蝴蝶似乎并没有对他马上铲除的决定，先死的却是他的女儿小鱼。”她说，“这可以说明，蝴蝶对韩文彬还是有所忌惮，那么他们有什么顾忌而不马上拆除潜在的炸弹？后来我有了一个想法，那便是小鱼充当的角色。她死前，我在她公文包中发现了一张税务司关于青铜鼎的审批文件，那个文件是她从韩文彬那里偷来的，目的是，送给刘桧人，很明显，小鱼的死很可惜却不无辜，她是蝴蝶也可以说刘桧人埋在韩文彬身边的‘偷盗人’。”

        “这说明了什么，仅仅说明小鱼是蝴蝶的人？”

        “不，小鱼并不是蝴蝶中的人，她助纣为虐完全是为了刘桧人。”说道这里，她咬紧了牙关，“刘桧人的确是披着羊皮的狼，他最得意的手段是用温柔让羔羊沦陷然后生吞活剥。”

        王伊人本想说些什么，但到了喉咙的话又活生生地吞咽了下去。

        “蝴蝶杀死小鱼完全是为了铲除知道走私内幕的人，但我不认为是因为第五小组成立他们想要洗白后金盆洗手，你也清楚，走私还在继续，甚至更为猖獗了，所以，我确定，这只不过是逐步形成以宇文泰为核心的大洗白，或者说，蝴蝶不再躲躲藏藏，他们穿上马甲走上‘正轨’。”她看向王伊人，果决地说，“宇文泰很有可能是蝴蝶的核心人物，或者说，他就是蝴蝶。”

        王伊人久久没有说话，他惊得目瞪口呆，毫无疑问，从种种迹象来看，宇文泰很有可能是蝴蝶本人，或者说正在继承蝴蝶遗产，成为更为强大的新蝴蝶；“怪不得当初韩松对我讲过，你与其他女孩大为不同，在某些情况下，你的思维更加缜密，让我也自愧不如。”

        “呵呵呵，你什么时候也会恭维人了？”

        “我可是很少夸别人的，你还是第一人。”

        “言归正传，如果我说的正确，那么，宇文泰的野心似乎帮助我们清除了最为隐蔽的对手，他也算大功一件了。”

        “还没那么简单，蝴蝶走私活动一直持续者，那么蝴蝶老名单具体人物是谁？现在的新名单是谁？一日弄不清楚，他们将会隐藏在沪上各个部门，不但是古董行的祸害，也是国家机密泄露的祸害，因为谁也不会保证，他不会和特高科合作。”

        王伊人的疑惑并不是没有道理，放眼北方，日军蠢蠢欲动，但特高科等间谍已经渗透到全国各个角落，一旦蝴蝶被他们所用，危害之大可想而知。

        他们现在做的不只是为了十三行，更是为了铲除国家潜在危险。

        可惜，他们现在俯视着深渊，那遥不可及的地方。

        她盯着王伊人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了他正打算去做的事情，但她不确定他究竟会不会这样做，她问他；“你打算将所有的筹码压在田子坊和姑苏姐身上，然后以身犯险去引蛇出洞吗？”

        “我怎么会以卵击石呢，再说，现在我没有任何诱饵可以吸引蛇出洞，所以，我要拢络宇文泰走私的证据，趁他大掌柜的位置还未坐热逼迫他回到原位，然后慢慢再图之。”

        “可是，这个似乎不太容易啊。”

        “是啊，不过，宇文泰也不是铜墙铁壁，总有通风的缝隙。”

        “你有把握便好。”

        王伊人将面具男的尸体扔扔进了河道中，随后，他们试探性地钻进了巨石通道中。

        当虞雯走进巨石当中才意识到，数不清的巨大岩石组成了一条条过道，一眼看去，每个巨岩仅隔一米半距离，每两个巨岩便可以组成一个过道口，数个巨岩则组成了密密麻麻的过道，如果想要走出去几乎要耗费巨大时间。

        他们在过道中不断穿梭，寻找着出口，十几分钟过去了，眼前除了层层巨石就是马蜂窝样的入口

        “我们似乎陷入了麻烦当中了。”王伊人顿感不妙，他回头对虞雯说，“虎头虎脑的走下去也不会找到出口的。

        虞雯泯然一笑，说；“董胜天真是个老狐狸，这个盗版巨石阵似乎也是他的一次别出心裁的‘机关’吧，不过，盗版始终是盗版，还是有一点缺陷的。”她说，“你看，这些巨岩间隔很小，况且，整个巨岩阵范围也相当有限，不过，只要开辟出一条道路，这个响当当的阵也就破了。”

        “你打算怎么做？不会是爬上岩石查看道路情况吧，在我看来，那样做于事无补，等再次钻入巨石阵，不但又会陷入辨不清方位的窘境。”

        “实际上，不必大费周折，只要你力气足够大，推倒一块岩石，整个巨石阵会产生连锁反应。”

        王伊人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颇为赞许地说；“真不愧是国立北京大学的高材生，鬼点子就是多，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巨岩虽说有一人半高，但并不牢固。王伊人搬动岩石可能是天方夜谭但将其推倒还有很大可能的。王伊人说做就做，他瞄准了身边的巨岩，憋足了力气，一脚踹了上去，岩石左右摇摆后却纹丝不动了，不过在岩石底部露出了翻新的泥土，这正和虞雯所说的一样，岩石固定的并不稳固，他接连补上数脚，巨岩猛烈的倾斜下去，正在砸在临靠的岩石上。

        巨岩倒下的一个方向的所有岩石纷纷倒下，开出了一条直通对面巷口的通道。

        两人大喜，纷纷顺着通道往前走，忽然，王伊人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猛然侧脸看到一支钢针袭来，来不及多想，他将虞雯推倒在地上，虞雯还未反应过来，身子撞到了坚硬的岩石上，她正要骂王伊人鲁莽的行为，正好看到几根钢针击中了岩石，‘砰啶’一声，火花四溅，见此，她惊出一身冷汗，如果被钢针击中，可真死翘翘了。

        王伊人暗觉不妙，他警惕着四周状况，陷入了高度警备中，他看不清四个方位的状况，仿佛有人暗藏在各个角落，随时给他致命一刀，这让他感到后脊敷上了千年寒冰，冰冷感触动了细小敏感的神经。他不敢在此多加滞留，他看了眼倚躺在地上的虞雯，夺步将她揽在腰间，无脑向前狂奔。

        “叮叮叮”钢针不断从通道两旁射出，击中在各个岩石上。

        王伊人盯着前方近在咫尺的终点，咬牙加快了脚步，忽然，虞雯闷哼了声，他俯头看到她背上多了三根银针。可现在来不及帮她处理伤口，终于在逼近出口的时，王伊人一个跳跃终于迈出了巨石阵的范畴。

        他骨骼似乎要散架了，双腿被抽掉了筋，王伊人半跪在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等晕眩感缓解后，他将注意力放在了虞雯身上；“伤口有什么感觉？”

        “很痛。”

        “坏了，钢针上可能有毒，得赶快将毒针取出。”

        虞雯趴在地上，背上隐隐作痛，但随着时间推移，痛感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忍受的痒麻，很明显，钢针涂抹了毒药。

        王伊人不加犹豫地扯开了虞雯的上衣，她的伤口变紫浮肿了，他吞咽了口唾沫，对她说；“忍着点，我取钢针了。”

        虞雯点点头，小声的同意了。王伊人狠下心来，接连拔出了三根钢针。

        巨大的疼痛感传遍虞雯全身，仿佛一把巨斧将她的后背活生生劈开了，她抽搐着身体，忍不住惨叫出声。

        王伊人知道，毒素依旧留在她身体中，主要即使处理，在此恶劣的环境中，也只能用嘴将毒吸出来了。他没有犹豫，直接将嘴覆盖住了伤口，他猛吸了一口吐血，然后吐到了一旁，接连几次，他才帮助她包扎伤口。

        “幸好毒针没有伤到血管，不然，我也就救不了你了。”

        虞雯坐起来，上身的衣服被王伊人一层层褪到了腰间，她知道王伊人只是帮她包扎伤口，没起歹心，可只剩一件胸衣在男人面前，她有些难为情，她感到双颊火热，用手挡住了胸部。

        “害羞什么呀，我又不是没看过。”王伊人将虞雯的衬衫撕碎了，然后将布条缠在伤口上，“真没想到，你竟然也穿上西洋胸衣，上次不是肚兜吗？”

        “你闭嘴。”

        虞雯想删她几巴掌，碍于双手无力，心有余而力不从，只好干生气。

        王伊人处理好了伤口，有帮她传好了衣服，正值冬日，虞雯已经冻的瑟瑟发抖了。

        虞雯身上很虚弱，王伊人只好搀扶着她走入巷道，他们不知道，等待着他们是什么危险，起码，王霸还在苦苦寻找着他们。与此同时，他们也开始担忧起姑苏他们的安危了。

        巷道似乎很短，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但没用多长时间便走了出去。

        当迈出巷道的一瞬间，他们眼前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门楼，门楼后是一片一眼无垠的树林。

        在门楼左右，两颗大松柏亭亭如盖，忽然，王伊人看到，在松树下躺着一位人，等走进了一看，他是羊驼。

        羊驼小腹上插着一把刀，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听到王伊人地呼叫，他艰难地睁开双眼，虚弱地说；“快去救姑苏。门楼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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