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驻扎

“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

        她对绯虞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带上自己赶路反而是个累赘，更何况，她还是妩惜的族人，跟绯虞也算是有血海深仇，所以她一直吊着一颗心，战战兢兢地，此时松了口气。

        绯虞闻言愣了一下，垂眼看了一下她怀里的孩子，看不清眼里的神色，“我知道我的仇人是谁。”

        “你变得真强。”

        听到方露的夸奖，她身子一僵，随即淡淡地笑了一下，笑里却满含苦涩，没有说话。

        方露这才想起，在她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本来拥有北荒所有少女都羡慕嫉妒的容颜，如今却满布冰霜；她嫁给了北荒至高无上又喜爱她的王，大婚当日，夫君被毒害，自己却成了凶手；一夜之间，狼族血流成河，以往的亲朋好友，没有一个站出来。

        这两年的时间，她身上又添了许多的伤痕，每一道看上去，都是触目惊心。

        如果可以，她应该更愿意过之前那样的生活吧，即便不是那么强大。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风落离探着个脑袋使劲想瞅一瞅方露怀里的孩子，又怕绯虞让名鹿卿把他丢出去，只能小心翼翼地偷偷往那边凑。

        比起花羽弦的絮叨，绯虞更烦这个风落离，最起码花羽弦说的都是些奇闻八卦，还能听个趣，而这个风落离嘴巴里出来的，全都是没用的废话。

        “这不是我们大人的孩子吧？这么久了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不是！”

        方露想不透这人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什么天马行空的都能说得出来，狠狠剜了一眼。

        得到反应，风落离立马来了精神，往她身边又凑了凑，拉低了声音怕绯虞听见。

        “那你能让我看一看嘛？我还从来没见过妖怪的小孩都长成什么样呢？”

        “妖怪的孩子从生下来是不是就可以化成人形啊？那也太不公平了，我们人类小孩生下来还需要从头修炼呢。”

        “那你们这样的话，不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唉，我怎么就没投个妖怪父母呢？”

        方露黑沉着脸，伸手扶额，深出一口气，往旁边坐了坐，想要离他远一些。

        风落离完全没有自觉，跟着她往那边移了移，眼睛一直紧盯着孩子，那被遮得严严实实就罢了，这孩子一路上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他好奇地要发疯了。

        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孩子？该不会是偷了什么东西伪装成小孩吧？

        “你当心一点，再往外面移就要掉下去了。”

        方露惊了一跳，连忙看向旁边，却在这时，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然后耳侧响起锐厉的尖叫声，震得她大脑一阵发蒙。

        风落离趁着方露不注意，一下掀开了那小被子，正对上那一双没有眼皮覆盖绿幽幽的眼瞳，立马吓得头发发麻，发出一串尖叫。

        “你给我滚开！”

        方露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慌忙将孩子遮住，侧过身去，躲避着其他人投来的好奇目光。

        “风落离。”

        出乎意料地，绯虞没有发怒，只是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向他，声音平淡地不能再平淡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啊啊啊啊！！！”

        风落离拍了拍受惊的心脏，看到绯虞连忙认错，话还没说完，被一脚踹下了大鹏的后背，哀嚎声传遍九霄。

        大鹏长啸一声，极速下降，双爪抓住了吓昏过去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夜晚休息，其他时间风落离都被绑住双手，堵上了嘴巴。

        一路无阻，在北荒的上空已经能大概看到西泽与北荒的交界，一侧云雾下是漫山遍野的红，一侧是铺天盖地的黑。

        大鹏飞的累了，开始往下落，看了一处有水源的地方，一行人准备驻扎休整。

        看了看方露，绯虞不由皱了皱眉，差不多明天就可以进入西泽，然而方露和孩子还没有找到一个安置的办法。

        在附近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可疑之处，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几人随便聊了几句，便开始入睡。

        平静的湖泊没有一丝波澜，洁白的月光落下来，如明镜一般倒影着满天繁星。

        名鹿卿看着湖面心事重重，时不时看一眼绯虞，欲言又止，最后又看向了一旁还未入眠的方露，犹豫片刻走了过去。

        “怎么了？”

        方露奇怪地看着他，这少年虽然沉默寡言，但是一路上都很照顾自己，她心里对这个少年很有好感。

        “布繁的姐姐，是怎么死的？”

        闻言方露愣了一下，一旁听到声音的绯虞也愣了一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了个身，假装自己没听到。

        “布繁的姐姐？我不认识，我都不知道鹿族的族长还有个姐姐。”

        轻叹了口气，名鹿卿有些失落，想去找绯虞终究还是放弃了，起身想要去散散心，肩膀被人搭住了。

        “我想方便，一个人不敢去，你陪我去一下吧。”

        风落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嘴上的封印解了，深怕被绯虞发现，压低了声音说道。

        看了看他那张憋得难受的脸，名鹿卿有些嫌弃，但什么也没说，借着月光，往丛林深处走去，他连忙小跑着跟上。

        “你怎么回事？怎么老是偷看我们大人，想看就大胆的看嘛，反正那个白临羿又不在，你们这些少年，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不要太憋着自己，小心憋坏了。”

        走的远了，风落离笑嘻嘻地说着，夜色太深，他丝毫没看到名鹿卿的白眼，还颇为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仰天长舒一口气，完全忘记了自己跟他差不多的年纪。

        “可惜我还没有享受过少年时光，也从来没遇见过心动的女孩子，真想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

        “我没有。”

        名鹿卿头痛这家伙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嫌弃地将肩上的手甩开，听他解衣带那淅淅索索的声音，空气中弥漫一股骚气，捂着鼻子想要走远一些。

        “哇啊啊啊啊啊！！！名鹿卿！！！救我！！！”

        脚才迈开两步，身后传来震天响的尖叫，他猛然回身，抽剑出鞘，一股湿热落在他的胸前，隐隐传来一丝骚味，他呆若木鸡，直接僵在原地。

        “救我救我救我！啊啊啊！”

        黑暗中风落离被什么东西缠住，甩在了空中把他往后拉扯，他死死抱着一棵树干，裤子松到了脚腕，死命夹着才没有掉下来，那白花花的光屁股被月光照得晃眼。

        名鹿卿嫌弃地把被尿淋湿的衣服脱掉，就这一会儿时间，风落离坚持不住松了手，整个人被拖走，枝丫唰唰地打在他身上将嚎叫打得支离破碎。

        黑夜中幽蓝的剑光一闪，周遭的温度瞬间下降，剑灵飞身向前，这才看清从南面的黑暗中，伸出了一条黑色的宛如树枝一样的手，紧紧地缠着风落离，巨大的力量将他往黑暗中拉去。

        剑灵的袖摆一挥，冰棱犹如利刃射入那怪手体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将其冰封，银霜的剑光落下，发出破裂的清脆声音，瓦解成一片片冰晶。

        风落离被松开，四肢扑腾着一边叫一边骂，雪影闪过，名鹿卿稳稳地接住他，谁料他被吓得不轻，死死抓住救命稻草，一双手搂着他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差点憋死。

        更不要提手里抓着的光溜溜软绵绵，还带有一点湿意的东西。

        名鹿卿浑身一僵，一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触电般抽回手，风落离一下子成了挂在他身上，嘴里还哼哼着。

        “痛死了，痛死了，痛死了。”

        落地撩起袖子，风落离身上全是刚刚那些树的枝条抽的红印，火辣辣的疼，疼得他一张脸直抽。

        就在这时，一道虹光破空而来，劈在两人身后伸出来的怪手上，那怪手发出一声奇怪的呜咽声音，迅速缩回了黑暗中。

        “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绯虞飞跃过来的身影，名鹿卿连忙把风落离往自己身后一藏，一双手嫌弃地在他身上擦了又擦，随后将被淋湿的外袍脱了下来。

        风落离慌忙提上裤子，紧紧靠着他的后背，深怕黑暗中那怪手再次伸出来。

        “我们靠得太南了，可能是死地的怪物寻了过来。”

        看了一眼南边无尽的黑暗，名鹿卿猜测道，见风落离穿戴好了，护着他朝绯虞靠近。

        黑暗中发出呼啸的风声，鬼哭狼嚎一般吓得风落离腿都要软了，银霜的剑灵抵挡在他们身后，建起一堵淡蓝的冰墙，冷冽的寒霜升起，周遭的树和草地迅速凝上一层白霜。

        “当心！”

        绯虞长喝一声，手中的玉袅闪烁着绚丽的霞光，将那些越过冰墙伸向名鹿卿他们的怪手砍掉，那风落离软得跟面条一样，整个人都挂在名鹿卿的身上，嚎叫得比鬼还难听。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手中的剑剑花不断，又疾又狠，一道道霞光耀人眼目，照亮整个山林，剑气落在怪手上，将其切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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