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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天长.⑻


后来是十三娘拖着喝的醉醺醺的林老头回了司马府,她等人接走林主簿安置后,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煮醒酒茶。

        是醒酒茶不是醒酒汤,汤多腻味。

        小明炉冒着咕噜咕噜的水声,十三娘蹲在炉边看浮起来的茶叶,忽然想起秦昭煮茶必要过二泡水,这水还要是冬日梅树上落的雪水,一时有些出神。

        秦昭是她隔门的师兄,素来嘴有些毒。十三娘虽从莫策出来,可从来不喜欢明码标价的买卖,她喜欢交朋友,为着这事被秦昭嗤笑久矣:“你怎么这般天真,若是昨日和你把酒言欢的朋友今日就转头捅你一刀,你还想交朋友吗?”

        十三娘那时叼着蓬草嘻嘻笑:“若真是那样,说不准我朋友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她自小独自长在云上峰,后来身边的好友数起来不过二人,如今遇上司马芜,她还是很想去帮帮他,少城主这个人,是个很值得相交的人。

        十三娘正漫天漫地胡想中,身后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她一回头,原是司马芜也来了院中。十三娘递给司马芜一杯白水,接杯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司马芜的掌心有清晰的茧,难免有些好奇:“少城主的手心怎么生了这么多茧?”不像文人,倒像是剑客。

        月色下,司马芜的一张脸越发动人,他弯了弯唇角,一笑如明月自云后升起,“自幼喜爱用一些刀剑。”

        十三娘诧异地看向司马芜,她忽觉不妥,赶紧垂下头小声道:“我没别的意思。”

        司马芜摆摆手道无妨,他明白十三娘为何诧异,可人在一世,总归有些喜恶,司马氏善谋,可他偏偏偏好刀剑,这也不奇怪,怪就怪在他是天残,怎么能舞枪弄剑?

        十三娘有些丧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又说错话了。”

        司马芜笑了笑:“我知道,”他忽然起了促狭,问十三娘道:“姑娘觉得我要是当个剑客如何?”

        十三娘倒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她有些不确定,脑海中却浮起少城主仗剑走江湖的场景,又忍不住觉得可惜,长长吁了口气。

        司马芜刻意忽视那声长叹,问十三娘:“今日在久龄巷没什么发现?”

        又到这事了!十三娘忍不住垂下头,她没指望真能找到什么,可一无所获还是忍不住沮丧。

        月夜来风。少城主手里握着一卷书,垂眸凝神片刻,忽然开口道:“去年三月的时候,十字杀令在天长接令。”

        “什么?!”这句话是十三娘叫出来的,她紧接着问了一句,“谁死了?”

        司马芜这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十字杀令一出,不杀人则接令者死,这个令,实在是太罕见了。

        司马芜摇摇头,他抬头看着满天星辰,星光细碎,一时分不清星宿方位,正如藏在天长的诸多秘密,他继续说道:“打听来的消息是,十字杀令要杀的是崔玉容,”说完这句话顿了顿,看向十三娘。

        司马芜的眼睛很亮,月色下宛如寒夜孤星般闪耀,十三娘被盯地一瞬间失了神,继而反应过来,她呼吸一滞,问:“下令的是谁?”

        “旗岭公羊氏。”

        ……

        十三娘吞了吞口水,重复了司马芜的话:“公羊家下的十字杀令,杀的是崔玉容?”她可算理清思绪了,可脑袋又有些乱:“那公羊胥请莫策认尸做什么?人死都死了……”

        她忽然停住话,瞠目结舌看着司马芜:“公羊胥何至于此?他不确认死的是他夫人就不安心?”

        “燕姑娘此前可曾听说过旗岭公羊氏?”司马芜倒是神色自若,随口问了一句。

        见十三娘摇头,他摇头笑了笑;“旗岭以女为尊,可四年前,一下死了三个嫡系女子,再后来就是公羊夫人外逃,旗岭那边的传闻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阴测测道:“崔玉容撞鬼,杀了那三个女子。”

        一股寒气蓦地从地上窜到心头,十三娘被唬地直直从凳子上一蹦三尺高,见四周并无异样,再一细瞧,少城主正垂眸弯腰笑的发抖,十三娘脸刷的通红,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蚊子,蚊子吓得。”

        才不是鬼怪吓的,她吓得惨白的一张脸又染了红,司马芜一抬头,正好撞见她眼角吓出的莹莹泪珠,一滴,两滴,他瞧得清楚,那两滴泪珠不是落在十三娘的脸上,是落到了他的心里。

        正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说是醉了的林一景冲进院子,抓着十三娘的手上气不接下气:“你是不是能见鬼气?”

        十三娘被他吓了一跳,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司马芜,“少城主之前说过鬼气,但我不是时时都能看见。”

        她没骗林一景,她小时因为鬼气侵扰太多,她师傅便封了她的气息,可谁也没想到,等到她大了,气息太重的鬼还是可以找上门的。

        林一景脸上潮红,明显酒气未消,说话还大舌头:“那那为何不问…亡…亡亡魂求解?”

        十三娘也喝了不少,看林一景大舌头,也学他大舌头:“回…回林…林林主簿的话,有时看得见有时看不见。”

        司马芜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他唤来小厮鹤云,交代带林一景下去休息,林一景还想说话,正对上司马芜略带警示的目光,便噤言就势被鹤云扶着出了院子。

        十三娘躲在司马芜身后看林一景踉踉跄跄出了院子,她好奇着问司马芜:“林主簿找我就这件事?”也太突然了。

        司马芜早料到十三娘会这么一问:“他喝多了,遇事容易上头,咦,”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低头看钻在他腰侧的那个脑袋:“是燕姑娘和林叔喝的酒?”

        十三娘脸刷的通红,好一会没说话,末了缓缓点了头,又捂着脑袋哼哼唧唧:“我一喝酒就容易头疼,先去歇着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她不敢看司马芜,揉着脑袋往屋内走,一边走一边想林一景的话,推开门的时候手一僵——是很久没有见到那个女鬼了,她应该问她一些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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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十三娘如愿以偿地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里面她终于又见到了驿站的女鬼。

        她梦到自己被凭空吊在怒水之上,离一人远的岸上,隐隐绰绰是一座小竹楼,狂风卷着江浪一阵一阵袭过来,她两只脚在空中来回晃荡,砰——一个江浪直直朝脸上打了过来,十三娘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她忍不住想骂人,真疼啊。

        然后,她就愣在原地。

        江上有个看不清身影的人撑船过来,仰头朝她喊了一句,“你把手上绳索割掉,我接着你!”

        就在此时,一阵三丈高的巨浪往船身要扫过来,明明水上声音那样大,十三娘却忽然听见笔尖落地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柳枝划过脸上的窸窣,十三娘下意识闻声看了过去,岸上远远站着的是驿站的女鬼,她察觉到十三娘的目光,抬起黑洞洞的一双眼哀求出声,一边哭一边画,十三娘的心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可她整个人似乎又游离在江外,平静地看江上,又看岸上。

        找她的那个女鬼,在岸上拼命画出的半个影子,一边画一边急着涂,一会劈掉一半,一会半张脸抹黑。那个字是回,还是回,回鹘的回。女鬼终于意识到十三娘是听不见声音的,便拾起画笔又开始往后边写,是往上的两根竖字,下面呢,下面是什么?

        梦里的声音太嘈杂,像一张大鼓在耳边来来回回敲打,十三娘手上绳索松动了许多,撑船的人却离她还有一尺远,又朝她遥遥喊了一声——“我接着你!”

        十三娘一见江上波浪滔滔,暗呼不好,咬牙闭眼奋力往前一跳,一个江浪恰时朝头砸了过来。

        十三娘猛的睁开双眼,摸了摸一头冷汗,她往后一靠,摊开手心写了两行字——

        “驿站鬼写字回,摆渡人是司马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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