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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天长.⑽


二月,桑田绿遍山园,正是春分时节,天长开始多雨,顺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十三娘果然睡过了头。

        一睁眼时好家伙,都快巳时了,她腾地一下自床上坐起,当下仍困倦地揉揉眼,屋外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想了想,起身披上衣服推开门,发现原来是司马芜正坐在廊下作画,于是笑盈盈蹲下身凑过去,盯着司马芜脚下一堆细碎的青竹丝好奇问他:“少城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司马芜落下一笔尾字后抬头笑言,“准备做个花灯,燕姑娘喜欢什么样的?”

        “我?”十三娘用手指自己困惑问道,见司马芜点头,她脸有些红,声音小小的,“花灯上可以画点桃花吗?”

        司马芜提笔在画纸角落起了桃树枝干,他见右下角纸压的有些松,正要摆一下镇纸,眼前却伸过一只手,十三娘一边放镇纸一边又有些奇怪,困惑道:“为什么突然做花灯呀?”

        司马芜顺手落了几朵桃花,温文尔雅道,“快到三月三了。”

        “三月三?”十三娘眉头微微皱起,她有些困惑地看着司马芜。

        “女儿节,”司马芜见十三娘不解,便给她解释道,“是苍国女儿节,未出嫁的女子会成群结队在城内河边放河灯祈愿。”

        “河灯?”十三娘有些恍惚地看着司马芜,她朝空中比划了一下,“是圆形状灯座尾部系了纸条的吗?”

        司马芜点点头,顺手从旁边空地里拿来一个灯盏提在半空中,侧身给十三娘看,“天长的花灯是这种形状的,不过这个还未糊上画纸。”

        十三娘从他身侧望过去,地上正是交叠的双重莲花形花灯,十三娘下颚微微扬起,眼带笑意问司马芜,“那这个桃花灯少城主要给我吗?桃花画的真好看。”

        司马芜点头,指着右下角隐隐约约藏着的人影道,“这道人影像不像姑娘的名讳竖着叠起来的?画完才发现,也是巧了。”

        十三娘循人影看过去,果然猛的一看竟真的有些像十三两个字叠起来,她一转身险些遇到司马芜衣角,脸不免有些发烫,忽然起了个念头,转身急急忙忙从屋内取了个东西。

        十三娘挡在司马芜面前,伸手取了胭脂弯腰点在桃花上,做好后拍拍手,不料司马芜怔凑过来要看她做了什么,她不设防,一转头眼前是近在迟尺的少城主的一张脸。十三娘木在原地,脸烧了半边,她秉着一口气,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司马芜本觉得无甚干系,此刻倒也不自在,跟着十三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哎呀哎呀!”春来一嗓子把十三娘的魂喊回来了一半,十三娘瞪大眼睛往后连退几步,“哐铛”,身后的竹子倒了一地,她慌不择路,赶紧弯下身去捡。幸好东西不多,除了身旁的竹枝,便只剩先前搁在一旁的灯身,十三娘急步走到灯身前,弯下身正要拾起灯身,脚步却猛的停住。

        十三娘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边想愣在原地一边又惯性转身,结果便是侧着半边身子一动不动,司马芜几乎立刻就注意到了。

        她停顿了一下,风吹起她的额发,飘着她空空荡荡的一句话:“这花灯,从上边看是这样形状的啊。”

        “燕姑娘?”司马芜抬眼望向十三娘唤了一声。

        十三娘终于回过神来,她轻轻吁了口气,一抹极淡的笑意漫上唇角,“少城主,我一开始便想错了。”

        她一开始以为女鬼夜写写的是字,尤其是前几日知晓崔玉容出身回鹘,便下意识以为那个字是所指回鹘。

        正如刚刚司马芜给看的画,她说画好,司马芜却说画里藏的字。

        她一边想一边和司马芜说出来,“少城主觉得是字,我却是一直将画认成了字。”

        司马芜闻言默了半晌,他垂下眼睑,十三娘的话在耳畔继续响起,“可真正提醒我的却是这个,”她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灯笼,自上而下望过去,双瓣莲花,底座套在一起却是一个回状。

        难怪她一直都找不到女尸身份,因是她想岔了。

        这是天长花灯。大苍诸国,除了天长,再没有别的王城是这样的花灯形状。

        “因为崔玉容在天长失踪,公羊家十字杀令也收了令盘,于是我们便下意识以为怒水的女尸是崔玉容……”十三娘喃喃道。

        司马芜早就反应过来,接住十三娘的话平静道:“你是说,死的另有其人?”他说话时字字如金珠落玉盘之中,话音清冽,连带着听话的人也跟着安静下来。

        雨落惊春樱,诺大的院中除了雨声,便只还剩几片花叶落下。

        十三娘抬眼朝他望过来,继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女尸是天长人,失踪在去年女儿节。

        十三娘心猛的往下沉,太快了,这会她不仅知道那女尸死因该如何去查,她甚至好像也知道了女尸是谁。

        ——连她都忍不住觉得太巧了,她刚好认识一个人,一年前女儿节时丢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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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文君?”司马芜重复了一下十三娘念叨的名字,他抬眉看十三娘:“你怎么知道是这个人的?”

        十三娘摇摇头,“并不确信,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她蹙眉加了一句,“前些天有个小姑娘来找我,说是她姐姐一年前失踪了。”

        司马芜闻言反而迟疑道:“即便是知道尸体是谁,可这一年过了,怒水春起秋收,线索要找起来并不容易。”

        十三娘点头,她知道少城主说的不错,陈文君已经失踪近一年,百岁河水流湍急,便是一地的痕迹也早被河水冲了干干净净。

        “可若是失踪的真是陈文君,那崔玉容又去哪里了?”十三娘托腮皱着眉头想来想去,又想到一桩事,“他们抓崔玉容做什么呢?”十三娘开口问道,旗岭追崔玉容为着死了的公羊家小姐还说得过去,普通人又不知道崔玉容是何人,抓她吃不讨好,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若想抓人的抓错了呢?若是原本就有两帮人呢?”司马芜低低问了一句。

        十三娘闻言连气都不敢再喘一下,她几乎是从喉咙贴着发声,“谁想抓陈文君?”

        抓崔玉容好歹还能解释是为了十字杀令,那陈文君呢,天长城内一个普通到消失都不会有人注意的孤女,抓她有什么好?

        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十三娘觉得自己真是活见鬼了,一般人死了就走往生道,能找上她的门的不说千里吧,百里难逢一个,可独独这个,好端端的死了的那个还能化鬼找到她。

        一道惊雷从十三娘脑海中闪过,她知道自己可能找到了那个点,那个为什么抓陈文君的理由,可是,她还不能和旁人说。

        这不是什么好的事。

        叶千则和她说过,这种事能避多少人就避多少,被人知道了,命没了都算是好的下场。何况没有那么巧吧?

        司马芜见十三娘不说话,只凝眉站在墙角一动不动发怔,便也安静下来,怕扰着她思绪,他自己也在猜测,到底是什么事?

        春来啄水梳洗翅膀,雨也小了,四周便只余扑簌簌、沙沙的声音,它见不得这么安静,仰头喊了一声:“陈文君陈文君。”

        十三娘唬地一跳,猛一抬眼见周围安安静静的一丝鬼气都无,气的要打春来,春来一蹦一跳躲着她,十三娘啐了一口:“臭鸟!”

        司马芜这时候才笑出声,哪有这样的姑娘,好好地被鹦鹉吓着,吓着后还要和鹦鹉计较打架。

        十三娘这才惊觉自己想太深了,也是因为司马芜安静的像一抹日光,像一阵风,像融入这一场春雨中的细雨。

        他给出了一方天地,任自己去思索。

        真是一个好人。

        十三娘又想起一桩事,摇了摇头叹气:“可惜女尸不见了。”

        天长的春日泛着凉气,斜风扫过十三娘的脸,她心头想到那个女尸,平白无故地被人害了死在怒水一年,一双樱目蒙了寒冰,整个人端的升了肃杀之气。

        司马芜引十三娘入了饮冰室,见她面色不虞,便主动给十三娘斟了杯酒,自己也仰头喝了一杯,然后问道,“你喝喝这酒?”

        十三娘顺着他的手吞了口酒,有些困惑道,“说正经事呢。”酒水在舌尖打了个转入了喉咙,清甜少辣,十三娘一时没忍住,又含了一口酒在嘴里,半天没舍得吞下,终于露了个笑:“真好喝。”

        司马芜含笑问十三娘,“可知道是什么酒做底?”

        十三娘见不得司马芜漫不经心的笑意,心头咚咚作响,她直愣愣盯着司马芜摇头,“喝不出来,顺着喉咙就下去了,都没尝出什么味道。”

        天外忽然来了黑云,带着天色也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水又打上屋檐,司马芜转头看院中芭蕉,芭蕉结的红果颜色鲜艳欲滴,他竟突然想不起是芭蕉果还是十三娘的脸颊更可爱些,为防着失态,他赶紧低头忙忙道,“这酒是杏花村出的杏花酒酿的,天长只有一处酒家卖杏花酒,那酒馆便坐落在百岁河边上的九龄巷往西。”一抬头见十三娘是真不知道,又加了一句提醒她,“昨天夜里有人来找林主簿说最后瞧见陈文君在那要了杯酒。”

        “啊!”十三娘反应过来,直直站了起来,“是谁?”

        司马芜的目光慢慢看向东边,缓缓道,“你认识的,”未等十三娘再问,他嘴里吐出三个字,“李小刀。”

        十三娘震惊之下大脑转的飞快,于是又想起一桩事,“那个卖杏花酒的是……”她想了一会,脱口而出道,“阿令嫂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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