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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第108章


*大枣能补血*

        晚间19点45分。

        米和开着阿广的吉普到淮江中兴国际机场接Faith  auntie和Berg  uncle。他拒绝了任何人的陪伴,  觉得头脑从未如此清晰和肃静,有着无畏的胆量,他甚至有些鄙夷曾经的和煦儒雅,  那就是个花架子。

        当米嵘靳和米隋这两位耄耋老人精神矍铄地出现在出口时,米和被震慑在原地。

        揪扯的心房被亲人间的情韵所包裹,  他鼻头一酸近乎落泪,  冲附过去紧紧搂住两位祖父,“Gd,  grandpa,srry,I’m  srry  t  bther  yu  all.  Gd  I’m  srry!”(对不起惊动了你们,对不起……)

        米隋笑呵呵,  他鹤发童颜,身姿欣长,  有仙风道骨之态。

        轻轻拍抚着米和的面庞,“hw  is  she?  ”(她怎么样)

        “Still  in  surgery!”(还没出手术室)

        米嵘靳的气质截然不同,他高壮,  却弥勒佛般温厚。

        慈眉善目中掩着锐气,  “hw  abut  yu?”(你怎么样?)

        “I’m  gd,  I’m  ding  well.”米和拥抱着Faith和Berg,接过行李,粲然的笑意像是没有经历过任何情绪劫难,“Hly.  It’s  s  siderate  f  yu  nt  t  chse  Jianghuai  Iinal  Airprt.  Dn’t  wrry,  seriusly,    I’m  ding  well.”(我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你们太贴心了,  没有选淮江国际机场,不用担心我,真的,我没事。)

        米家人的眼神们飞速一汇。

        米和当初面对母亲离世时是年幼懵然的,对父亲离家是压抑卑怯的,他们尚没有摸透成年后他抵御苦难的情绪表达,但此刻,米和的无碍与寻常激起了众人的隐隐不自安。

        将行李搬上后备箱后,米和开着车门,点烟,抽了两口,又怕熏着长辈,掐了。

        他在冷风中有些亢奋地跺脚,吸了吸鼻子,招呼大家上车。

        七八点正是淮江笙歌鼎沸之时。

        米和热忱地做着导游。

        “这条街进去有家冰室,味道不错的,老板是佛山人,娶了港岛太太,太太以前在油麻地做工。菠萝油和鸳鸯让我觉得自己在雀仔街。”

        “小天父母很好相处,对我很好,有时候站在我这边去训她。”

        “右边是最大的家具城,逛了两次,还是不满意沙发的造型,也不够舒服,就是坐着看球……不得劲儿,”米和自顾自笑,“不得劲儿,我普通话好了很多,都会儿化音了,可他们还是老笑我,勤能补拙,我每晚都在练。”

        “有什么需要跟我和阿广说,阿成受伤了,有咗女仔。”

        “这里有暖气,在家很热,穿单衣就可以了。但出门一定要穿暖,温差大容易感冒,尤其是老年人。淮江最可怕的是风,能刮破皮的,我最开始适应不了,现在抢着小天的面霜用。”

        “我现在能吃辣了。”

        “我给她买了好多羽绒服,可她嫌不好看,我最喜欢那件白色,她穿上像白萝卜……她太瘦,身子又不好,我自欺欺人,想让她看上去胖一点。”

        一车子静默,只有米和时不时蹦出一句话。

        他丝毫不觉的尴尬,奔逸的思绪让他充满了分享欲,他要尽情畅聊这个城市风土人情的美妙。

        Faith  auntie忧心忡忡,频频回头看一眼米隋和米嵘靳。

        她怕招架不住米和的突然发难。

        米嵘靳轻轻摇头,让她切勿说教,切勿刺激。

        这是米和情绪外放的一种途径,是他此时所需要的。

        20点28分。

        市局和淮江分局的组员集聚鹤台家园,敲响了庄郁家的门。

        头发湿漉的陈谦一推门,就看见乌泱泱一团神色威利的人,一时愕然,“找谁?”

        关队懒懒一亮证,“淮江市局和淮阳分局刑侦大队的,是陈谦陈医生吧?”

        “我是。”

        “需要向您了解点情况,关于你妻子庄郁,”关队一进门就看见陈念阳在客厅餐桌上写作业,“这是搜查令,我需要缴收您和您孩子的手机及通讯工具,还请配合。”

        关队一侧身,丁一远带着技术队率先进入。

        陈谦茫然不知所措,一目十行地看着搜查令,脑中突兀地蹦出庄郁咬着拇指的蹙迫样子和那三本护照。

        他到此时才真正恍悟,他猜对了,庄郁身上背着命呢!

        面对身高马大的丁一远,陈念阳受了惊吓,猛地从座位蹿起,抱着自己的pad死不撒手。

        丁一远不想硬夺,他大掌一伸,陈念阳打着嗝步步后退。

        陈谦忙冲过来护住女儿,好脾气地解释,“这些叔叔不是坏人,他们要检查一下你的Pad,你不是老说它速度慢吗?这些叔叔很厉害,检查完用起来跟新的一样了。你把手机、电脑都给爸爸,进屋写作业,乖。”

        丽子笑嘻嘻走过来,晃了晃手里的创意文具,“我小侄子最喜欢这个彩笔本了,姐姐陪你一起写作业,你要完成得好,姐姐忍痛割爱,把它送你。”

        陈念阳什么洋气的没见过。

        机敏地看看丽子,看看陈谦,又看看丁一远,“是不是妈妈出事了,她出什么事了!”

        陈谦领着她进屋,“妈妈去开会了,等会就回来,她回来之前你最好把作业写完,把书法练好,这样才能一起看电影,今儿是电影之夜。”

        等陈谦安抚好陈念阳。

        回到客厅便看到卧室、书房、浴室、厨房都遍布着警察、摄像头和窃听工具……**被揭露的羞辱让他难堪。

        “庄郁因涉嫌故意伤害罪,目前被全市通缉,我们有证据显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犯案,1999年虹场路富华家园桑家4口灭门,也是她的手笔。”

        陈谦猝然抬头,震得胆裂魂飞,“怎么可能!”

        关队哼声笑,“你不知道?今儿庄郁作案前,我听说昨夜凌晨一两点,你们可是有过争执的,争执内容涉及到要走,要离开淮江,你现在给我演茫然啊?”

        “我……我们是有争执,我……,1999年……4口灭门这……这怎么会,她是个医生,她救死扶伤的,你们不能这样诽谤一个医生,她的职业生涯——”

        “——陈医生,我们不是来跟你讨论她犯案的可能性,我是来缉拿她,并审讯你们在其中的参与度,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昨夜自己都有说一句话,你说‘你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极其凶狠,甚至愿意去跟危险的人打交道,并且很游刃有余,你怀疑你妻子身上背着人命。”

        “你怎么知——”

        “——你这厨房连着对面人家卧室呢,陈医生,我在给你表述清白的机会,你还有个女儿呢。”

        关队说话一股鲶鱼腔,很滑腻,慢吞吞,抑扬顿挫,漫不经心。

        却能压制人心,勾出忧惧,“甭小瞧你妻子,1999年杀人,杀小孩,回国后堂而皇之地住进自己的犯案现场,你晚上睡觉,知道枕边是个这样的人吗?”

        他往前凑了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在意陈念阳,怕报应,她杀了别人的小孩,等自己有了孩子,就怯弱了。您配合,陈念阳的抚养权在您手上,不配合,我们有的是方法。可不是在威胁您,我是在告知您。”

        陈谦的脸一寸寸惨白。

        关队勾了勾手,丁一远拿来一证物袋,里面是弹|壳和弹|头。

        关队噙着笑晃了晃,“知道她外面有人吗?姓卢的,一男人。鑫源地下诊所是他帮着弄起来的,你妻子手里的枪也是从他那拿的,她用这把枪,用一把刀,今儿在机场重伤了一名警察。人家在外头当亡命鸳鸯,拿你当个正常生活的幌子啊陈医生。如果不划清界限,你女儿以后很难生活的,现在社会不比从前,舆论是杀人的刀啊。”

        陈谦的双拳捏了松,松了捏,整个身子汩汩冒汗。

        关队轻盈一笑,走进厨房,被陈谦叫住,“我要我怎么做?”

        漫漫长夜。

        关队和丁一远审完陈谦,接着审陈念阳。

        丁一远尚且注重着孩子的情绪。

        可关队摆明看不见,不关心,他咄咄逼人,步步纠缠,陈念阳的嚎啕大哭也无法让他回心转意,他的铁腕在这个屋里达到了一种霸权的存在。

        丁一远将他支出去,“老关,手下留情,那就是个孩子,她之前遭遇过绑架是有心理创伤的。”

        “一远,我是来履行上面下达的任务的,我无需对谁负责,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抓人,我不能让上面一直不开心。继续,关灯,审!审出来为止。”

        23点12分。

        丁一远接到了郭锡枰的电话。

        殷天15点进入手术室,历经8个小时的生死不定,终于在23点出了手术室,进入重症监护。

        巨石终于落地,算是战役胜利的第一步。

        关队的脸明显缓和下来,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

        在书房勘验的丽子听到这消息,嘴一瘪哭了出来,忙给刘秀瑛发信息,小晗揉捻着她肩膀,轻轻安抚。

        殷天被推出来时没有醒,她意识昏迷,生命体征严重不稳定,护士举着氧气包。

        医科大和仁和的医生形成了一道严防死守的栅栏,阻拦着此刻近乎崩溃的亲朋蜂拥而上。

        米和看着殷天戴着呼吸面罩的脸一闪而过,比雪还浆白,推进了电梯,迅速消失在缝隙里。

        张乙安全身虚脱,这八个小时堪比凌迟,刀刀剐肉,鬼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老莫脑袋昏沉沉,脸上挂得全是泪痕,老殷一直在跟Berg交流,他绷着脸想要维持一种体面。

        张乙安追到电梯间时腿一软,直接磕下去。

        米和和老莫眼疾手快,生生拽住了她。

        “别慌别慌!”莫井三和严慧铭一人喝着一瓶葡萄糖。

        两人都疲惫得脚蹭地,豆豆鞋“啪唧啪唧”拖着走。

        米嵘靳上前跟老友拥抱,“感谢啊阿井,感谢感谢!”

        莫井三挤挤眼,“好多年喽,要不是学长您求我,出来现身了,我都抓不到您,请不动您呦,您呀给我扮清高,再清高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求我。”

        他看着廊道里乌泱泱的一家子亲朋好友,“放心吧,我跟仁和的院长沟通好了,严主任会在这里把手。你们也要休息好,这对于她,对于你们都是一场恶战,好好回去休息,留在这没有实质性的帮助,这里会有非常专业的医生护士看护她,你们放心。他们这跟我们那探视的时间不一样,我们那儿是4点半到5点,他们这儿是下午4点到4点半,每次探望只允许进两个人,穿防护服,交替进入,一个人只能看15分钟,这是对她的一种保护,明白吗!”

        米和一怔,下意识看了眼张乙安和老殷。

        一次只能两人,他明天没有探视机会了。

        一种卑怯地委屈弥漫上他的肩膀及面容。

        衣服上的血液已经干竭,他死死抓着,一遍遍深呼吸:为小天好,这是为小天好,不能让小天感染,小天平平安安,平平安安才能长长久久……

        可他还是心慌地厉害。

        回虹场路时,头垂得快落入肚脐,蔫蔫地挤在后排。

        阿广倒像是个男主人,忙前忙后。

        他将米嵘靳和米隋安排在1搂的两个客房,auntie和uncle住在二层大卧。他翻找着被褥,铺床烧水,整理行李,做些宵夜,尽心尽力。

        米和一回来,就拎着两个麻袋缩回卧室,做一只负重的蜗牛。

        Faith想跟上去,被米隋制止了。

        夜半凌晨3点。

        Faith心神不宁地从床上坐起,她焦虑地厉害,可能是水土不服,亦可能是忧虑阿和。

        她鬼鬼祟祟地靠近米和卧室。

        “咔嚓咔嚓……”

        她听不清,蹙眉靠得更近。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Faith毛骨悚然,背脊升腾起一种剥皮抽筋的想象。

        蹑手蹑脚回屋摇醒丈夫,两人趴伏在门侧倾听。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两人比划着,无声地交流着,争执着,一回头就看见米隋在身后。

        “咔嚓咔嚓……”依旧起伏不止。

        Faith终于忍无可忍。

        一把推开房门。

        黑黢黢的屋内,一个颓落的人影坐在床边,拿着一把锐利的大剪。

        月光晃晃,照着两片刀刃银亮亮,正一开一阖,“咔嚓咔嚓……”

        Faith心下一惊,用力拍开灯键!

        米和猝然惊醒,扭头回看,米嵘靳也被惊动了,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4人这才瞧见。

        米和一手剪刀,一手攥着满满一掌的红枣。

        Faith气急败坏,“你干什么呢!”

        米和舔了舔干裂的唇,有些讷然,“我……把它们剪开,把核挑出来,这个补血很好的。”

        米和的拇指和食指有很多血口,身侧是两大盆已经剪好的红枣。

        Faith一把钳住他手腕,盯着伤口。

        “我没看清,不小心剪到了,没事,反正吃的时候还要洗,不会弄脏红枣的。”

        米和轻轻捏了捏握剪刀的手,他剪了两个多小时,又麻又僵。

        “她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段时间又累,不然她不会处于下风的,她很厉害的,她是淮江最厉害的警察。”米和哽咽,“800毫升的血,我不知道得用多少红枣补,就把那家店的全买了,也不知道够不够,我会煲粥,煲汤,直接吃,或者榨汁,我会用很多方法做,她不会吃腻的。”

        Faith的眼泪流下来,他哪里有什么成长,他还是那个压抑又卑微的孩子。

        在又一次面临挚爱即失时,用一种近乎讨好的姿态去抵抗命运赋予的生死重担。

        “Hugh,”faith紧紧搂住他,“please,please  dn’t  d  that,  please!  She’ll  be  right.  She’ll  be  right.  Hugh,She’ll  be  right.”

        窝进auntie的怀抱,米和终于大悲而泣,“我没有进去看她的名额,auntie,我不想她感染,可我怕她撑不到后天,她等不到我会不会有遗憾,她那么喜欢我,我有话想跟她说,我想跟她说你看,我没有变成我daddy,我有听话,我有坚强!  auntie,我见不到她最后一面……我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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